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归途>第九章黯然神伤

  常黛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自己那个内殿了,也不知道谁给他搬进来的,他都不睡这地儿。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传来,常黛侧头看去,果然是凤青,正坐在桌子旁看书,看到他醒了才将书放下来转向常黛。

  “就凤兄一个人吗?”

  “不然还想让找几个仙女伺候你吗?”

  “嘻嘻,凤兄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倒是先问问你,你没事跑西秣荒原干嘛去了?你实在闲的没事了就去给老君试试丹药为天庭医疗做点贡献,跑去那里扰乱,现在好了,本来杀个罄竹帝君是毫无悬念的,结果拖着你个累赘,生生拖延了几个时辰。”

  “那到底杀了没有?”当时那个情况他确实觉得东樾是没什么优势的,他都怕最后一起挂了,虽然那样挺浪漫的,但是他还是想活着浪漫。

  “你是躺了三天躺糊涂了?你以为帝君跟你一个水平?知道不,帝君要是真动起手来,十个你也不是问题。”可他记得当时明明....

  “凤兄,帝君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你是在说笑吗,发色乌黑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一看就是长寿之像,活过十个你是没问题的。”

  “......”他以前居然还觉得凤青是个规规矩矩的小正经,没想到他当了神仙眼睛都瞎了。

  “凤兄是你背我回来的?”

  “没有,帝君给我传音托我来你这里照看一下你,我来的时候你就躺着里了,也不知道帝君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守着你,我看起来很闲很善良吗?”

  没新官你就休息你还不闲?不善良守我屋里干什么吗,看戏吗?当然常黛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毕竟现在身边就这么一个人可以使唤,万一气走了情况就不太妙了。

  “话说,你到底是受了什么重伤了?在这里躺了一天了。”

  “我受的伤可...什么,我在躺着?”

  “你要不要摸摸自己的脸看在上面还是下面?”

  “我背上有伤口啊凤兄,我伤的很重啊!这谁给我搁躺下了,这怎么整,凤兄快扶我起来。”

  凤青不提他还没想起来,凤青说了他就觉得他的背部现在应该是已经血肉模糊了,刚扭来扭去也没觉得疼啊,现在怎么就觉得体内有一把刀在割肉削骨。

  “哎呀呀呀呀,凤兄快扶我起来。”

  凤青本来觉得他生龙活虎还以为纯粹是在乱说八道,听着他惨叫才相信他可能确实受了重伤,也不再调侃赶紧过去扶起了他。

  常黛盘腿坐着,凤青扶他的时候他就力而起结果方向有点偏,现在他就面对着墙背对着凤青坐着。

  “我帮你转过来吧。”凤青看不下去。

  “别别别,我就不动了,再给我疼着,就这么吧,也方便你给我看看伤。”说着就轻轻提手把里衣的系带拉了开来,“凤兄接下来就靠你了,我脱不下来,你帮我扯了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我吗?”

  “不然哪,凤兄我一个大男人你怕...”常黛说着突然想起来人间那事就闭嘴了。

  凤青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把常黛披落的头发全都撩到右边,然后看着常黛的衣领处,眼神有点嫌弃,叹了一口气干脆把眼睛转到别的地方,慢慢伸出手去,就在指尖即将挨到凤青衣领的时候一下缩了回来,那样子活像把手伸进米缸却摸到一只老鼠一样,牵强的倒让人觉得他有些委屈。

  “辕神医这个点还没睡,我去叫他给你瞧瞧,你等着!”说完凤青跟一阵风一样跑了,常黛转过头叫了几声他都没回应,倒是他突然转身把身上的衣服抖开了,扭头回去的时候左边的衣服就滑了下来,露出洁白无瑕的左肩。凤青这是什么纯情小少年啊,搞得他跟个强抢民女的主一样。

  “嘶”常黛缩了一下脖子,凤青跑了不说门都没关,风一吹来搞得他冷飕飕的,常黛想提起胳膊准备穿衣服,心口一阵钻心的疼让他瞬间白了脸,好好好,不动了不动了还不行嘛!于是常黛就保持着这个诡异又香艳的姿势闭着眼养神,自讨苦吃的神仙都不是好神仙,还是好好等凤兄吧。

  没出一会,常黛就听到门被关上了,他还没张口问,来人就伸手把衣服给他拉好了,指尖冰冷触碰到他的皮肤倒是让他一个激灵,也让他意识到来人并不是凤青。

  “谁?”语气里带着一点警惕,屁股却还是原地不动,一来他觉得这天庭里挺安全,他也没什么仇敌还要提防着,二来他觉得来人是没有敌意的,要是真的是来杀他的,还能给他穿个衣服让他死个整齐他也算佩服,三来他已经这幅德性了,估计灵力功力也使不出来,这内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也只能算他命该如此,短短数秒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常黛已想明白了这些,自然也就没什么着急的。

  来人已经转身在桌边坐下了,也不说话,常黛听到他倒茶的声音,心里痒痒的想立刻转过去,又怕扯着伤口白白受苦,于是两手撑在榻上,以屁股为重心使力,以这种奇葩的方式生生将自己转了一隅。

  “呵。”桌边那人却笑了,常黛听出来了,是那个他第一次听到就记住了的声音,只不过当时是记在脑子里了。

  常黛还没有完全转过身来,于是不顾狼狈一鼓作气彻底转了过来。果然,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不像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而是像凤青描述的那样,还附带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常黛看着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帝君没有受伤吧?”

  “你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问。

  “无碍。”

  “没什么问题。”

  两人同时答。

  说完对视一笑,空气变得很轻松,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刚刚来的时候碰到凤青,我让他回去了。”

  “啊?奥。”

  “你的背上没有伤口。”

  “啊?可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为你挡了血锥,也明明记得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就刚刚他还重新体验了两次,怎么会...

  “你确实受伤了,但是伤口在我带你回来的途中已经愈合了。”

  常黛闻言拉起自己后背的衣服就探进手去摸,果然一片光滑细腻,一点疤痕都没有,果然,常黛你的皮肤太绝了,坊间的最火热的姑娘也就这般了,常黛满意的点点头。

  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东樾已经见怪不怪了,接着说道:“已经让人替你诊断过了,没有任何伤口,经脉也正常,你自己可感觉到了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没有,挺好的。”常黛是见着棺材才落泪的人,此时你明明确确告诉他他身上没有伤口整体健康他就下意识觉得不会有哪里不舒服,他想着就动了动筋骨,果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刚才那些反应估计是想到了记忆力的疼大脑受刺激发出的假性反应。

  “下次不要这样了。”

  “啊?”不要怎样,像刚才那么转来转去吗?

  “不要在明知道自己会受伤的情况下为别人挡险,特别是不相干的人。”

  常黛听着前半句还挺受用,后半句却冷了心,原来我是不相干的人。

  “你好好休息,明日让老君给你送点补药过来。”东樾说着便要起身,常黛却叫住了他。

  “怎么了?”

  常黛一咬牙便问了:“帝君可有喜欢的人?”

  那人顿了一下,掷地有声的答到:“有。”

  常黛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问了,仿佛今天要是不死了他这颗心他就不罢休。

  “帝君喜欢什么样的人?”常黛自我蒙蔽刚才东樾说的他全当没听见,换种方式继续问着。

  他看着东樾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是与看他时不一样的笑,真诚、温柔、宠溺。常黛低头将攥出汗的手掌在大腿面上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继续心理战术——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他想着东樾大概不会回答了,可东樾想了一阵,像是掉进了回忆,然后就坐在那里一五一十的开始回答:“开心的时候会笑,不开心了会怒。平时一本正经的,背地里确是个不着调的。有时宽宏大量的离谱,有时却锱铢必较的厉害。看着没心没肺,实则多愁善感。你对他好一分,他会记你十分,对他坏一分,他却还是在找那好的一分...”

  常黛静静的听着东樾一往情深的讲着那个人的所有好,却并不是他问的那个问题。直到东樾意识到自己说了很久了,这才停下来望着常黛:“我回答完了。”

  “嗯,答得很全面,很有条理性。”嬉皮笑脸的面具下是盘根错生的失落。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什么?”

  “我喜欢的人,最重要的条件。”

  东樾双眼平静的望着常黛,对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姓慕名繁。”

  常黛的脸变得煞白,他从来没想过东樾能这么直接的表达自己对慕繁的感情,这么利落的揭穿他的心思,这一句,是将常黛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爬不上来,也不想再爬上来。

  东樾走了,和开时一般无声无息,只留着失了神的常黛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榻上,和桌上那杯未喝完的茶一模一样。

  花神殿里,又出现了对着墓碑静里的寂寞身影。

  他知道他今天失控了,一百年来藏的好好的那段情愫居然就让他亲手挖了出来,铺开了给人细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常黛是有点特殊的,可能是因为他不务正业的那个样子很像记忆里慕繁的模样,也可能他小心翼翼试探的神情很像当初的自己,他不是看不懂常黛的眼神里装着什么,可他只能干净利落的斩断,与其开出不合时宜的花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将种子撒下去。

  对常黛,他只能有纯粹的感恩之心,正经的共事之谊,除此之外一点都不能多。这世上能让他爱第二次的人,恐怕只能是第二个慕繁了。

  一个凉心凉意,夜不能寐。

  一个思人思情,彻夜失神。

  

 

  、从此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