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倾国男后>第17章 心结难解

  赢季返回后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刚刚新历一场春雨,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的泥土清新。宫墙角几株古旱莲枝头早已挂满花苞,一场雨后就着夜色静静绽放,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赢季特意命人剪下一枝,打算一会献宝。

  他很想知道霍清流此刻在做些什么。搁在以往,霍清流或教赢奭读几行书写几个字,或找出王宣亲自削的木剑,手把手教那孩子简单剑式。他知道霍清流孤独,一个人孤独地留在秦国,举目无亲。一个男子入侍秦宫,注定他不能像普通女子那般安逸住进赐居的宫室,也不能随意走动结交相投的朋友,更不能随意下帖拜访他人,甚至连宫门都不能随意出入。自己即便没有禁锢他的自由,显然霍清流有所顾忌并不领情。

  赢季暗暗叹口气,他们出宫之后的事情王宣已经一字不漏的禀告他了,没想到千算万算,那件事居然被几个别国商贾当做笑话说了出来,又不巧的被自己一心想隐瞒的人听了去。他自诩自己并非情圣,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做出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事。但是当初得到潞城君遇害的消息,看到那个人悲伤无法自已,他突然有种身为人君无法言喻的无奈。虽然别国都喜欢惧称秦国为强秦,但并不是所有事打出秦国招牌就能解决的。

  比如,保住潞城君的命。

  霍清流并没有在大殿等他,也没有回到那间形同虚设的住处,赢季想了想,命人转到另一面。接到他的命令,没有人往偏殿里通传。

  有小谒者出殿门迎面撞见秦王御驾,吓得当场白了脸,两腿一软跪了下去。赢季一摆手,那小谒者拔起腿来就退下了。

  赢奭小王子此刻红着小脸已经睡下了,辛葭捧着灯守在床前,霍清流跪坐在床边,橘色灯光投在他侧脸上映出古玉一般的光泽。就见他目光低垂专注手上动作,漆黑的眼睫在灯光映照下在侧脸形成了一道淡淡的扇形阴影。

  赢季进来正看到他在给自己的儿子揉肚子。

  “奭儿怎么了?”赢季快走几步。

  霍清流动作未停,轻声道:“大王恕罪,殿下该是积了食,内燥虚浮,臣不敢妄断,已经叫人去请太医。”

  刚才跑出去的小谒者……赢季仿佛明白了刚刚那竖子为何慌慌张张的了。

  小孩家积食本不是大事,孩子嘛肠胃娇弱,又是自幼深宫娇生惯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更是没法和寻常人家的孩子比。出宫一趟就像出笼的小鸟,见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想尝一口辛葭拦都拦不住。搬出他父王威仪没有用,请出霍清流诱劝不起作用,霍清流只得以回去罚他背《尚书》恐吓,仍不为所动……

  在霍清流准备动手把这破孩子捆起来暴揍一顿前,他很及时地捂起肚子喊疼。霍清流一模孩子脑门开始发热就知道十有八九积食了,暂时放下惩罚小王子的恶念给他揉起肚子。

  辛葭为他掌灯,不无担心道:“公孙,殿下这病可严重?”

  “无妨。”霍清流并没有把这当回事,请太医归请太医,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到时还不是一把泻药下去,于是就说:“泄一两次就好。”

  辛葭:“……”

  就在这时,秦王到了。

  没过多久太医令也到了,诊脉过后得出结论和霍清流所述基本一致。

  小孩管不住嘴,虽说随行众人没有尽到劝导之责,然而赢季只要一看霍清流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忽然又想还是算了。孩子是自己愣扔给人家的,平日里能收了这小魔王已经是万幸了。想必出宫之后这孩子真的是太放肆了,只怕身为人父在那个时候也未必能收住他的心。

  秦王不怪罪,辛葭趁人不备悄悄拍了拍心口,庆幸自己小命保住了。

  “奭儿他……”赢季想了想,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儿子。这孩子一直在母亲身边,自从吴氏薨逝又在赵氏那边受了委屈,仿佛阖宫上下都在尽可能的多疼爱他一分。晋阳宫邢夫人有孕在身多有不便,仍不时派人过来问候,每次少不得带一些新鲜玩物,并适合小孩子喝的汤汤水水,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在霍清流这里撞过几次南墙,反正宫里没有他人敢忤逆这位小祖宗。

  “大王。”霍清流错后一步紧随赢季出殿。夜风徐徐吹来,霍清流忙了一晚略显疲惫,几缕乱了的发丝就被夜风吹了起来。赢季当下停住脚步,霍清流悠悠的声音飘了过来,“臣代为照看只是一时的,殿下总是需要一个母亲。”

  “是啊!”赢季的叹息很轻,轻得才一张口,声音就飘散在无尽的夜空里。

  从偏殿回大殿不过数十步,二人仿佛走得不是路,是那漫长人生的等待。大殿门口,霍清流缓缓跪了下去,膝盖着地发出沉闷的声音,赢季身形一顿。

  “臣谢过大王!”

  赢季闭了闭眼,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秦王,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相处模式。大多时候,他在想霍清流如果不是男子,那么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册封他为王后。但他别无选择,身为秦王,他最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近来花去太多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是时候收收心了。

  “清流不必大礼,平身吧。夜色已深,随寡人安歇吧。”

  赢季自然知道霍清流殿前那一跪在跪什么,然而他不想再去解释。

  宫女依次退出,帐幔内两个人安安静静地,霍清流面朝床里侧卧,赢季在他身后,非常清楚他并没有睡。

  “清流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霍清流:“……”

  没有等来回答赢季也不生气,把人微微扳向自己。霍清流只穿着单薄的贴身衣服,赢季的手毫不费力就从衣襟伸了进去,那手就贴在滚热胸膛但没有进一步动作。

  果然霍清流有了反应,他喘了口气,艰难道:“大王恕罪,臣今天恐怕无法伺……”剩下的话被原本覆在胸前的手捂了回去。赢季小声道:“别担心,寡人知你心情不好,不勉强你。”

  “既是你不说,那么寡人来说。”

  “你想为潞城君报仇。”

  赢季就觉手下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赢季忽然就笑了,“寡人果然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