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之下, 幽潺几乎以为眼前之人不会回答了,下一刻却只见来人忽的冷声开口道,“你其实隐藏的很好。”

 

  “噢...”

 

  闻言, 幽潺不由得来了兴趣,继而又道, “既然如此,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谢幕卿的容貌原本是生的艳丽的,只他性情着实冷漠, 又不怎么轻易近人,整日冷着一张脸, 便叫人忽视了许多, 只道他是个冰清玉洁, 不染世俗的玉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谢幕卿并非是什么冰清玉洁的玉人,相反有时候他还带着些兽类的狡黠。

 

  就比如说此刻, 他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的,但说出的话却总让人觉得又几分意味深长。

 

  “若不是你有意的多番试探, 我其实并不在意!”

 

  他如此说着, 但幽潺却总觉得话里有话, 当即便皱了眉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并不在意?

 

  而谢幕卿只冷笑,说出的话委实不算好听, “难道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吗?”

 

  带着些许嘲讽道,“鲛人一族虽为妖,但至纯至善, 受天地庇护, 尤其是贵为鲛人一族的圣子幽潺, 其灵力醇厚,圣洁,周身所散发的气息仿佛生命之下的勃勃生机,而你,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闻到的便只有萦绕不断的腐烂臭气!”

 

  “放肆!”

 

  幽潺万没有想到如此说话,不由得勃然大怒,当即沉了脸色,厉声道,“死到临头了,你竟还敢嘴硬!”

 

  微抬了手,眼中只剩阴寒。

 

  “来人呐,还不快给我抓住他们!”

 

  他如此吩咐道,带着些许狠戾,“但凡抓住一人,无论生死,我重重有赏!”

 

  此话一落,四周的鲛人如同染了兴奋剂一般,尽数朝着二人围了上去,仿佛不要命了一般。

 

  而见状的谢幕卿自然也是召了吟霜出来迎战,只轻轻一挥便就解决了最先靠近的那一批鲛人,然其后则是更多的鲛人,不自觉的陷入了一场苦战。

 

  被牢牢护在身后的顾夕辞,见状没来由的生了几分担忧。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幽潺看着被团团围住的二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讽刺的微笑。

 

  “今日,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谢幕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今天这个机会的,岂能轻易放了你!”

 

  他如此说着,言语间尽是些幸灾乐祸,忽的撞上其中少年那满含厌恶的眼神,却是一笑。

 

  “小美人,我虽是骗了你很多,但唯有一件事,是没有骗你的,便是你这师尊的确惧水,而且一旦入了水域,其自身的修为便会压缩至一半,所以别这样看着我,毕竟你们,今日一定是死定了!”

 

  他如此说着,而闻言的顾夕辞顿时也只觉得心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前的谢幕卿,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连带着抚上其的手都带了几分颤抖。

 

  谢幕卿感受到了身旁之人的害怕,面色一冷,看向眼前之人更是冷冽了几分。

 

  “你以为,就凭你们?”

 

  他如此说着,提剑瞬息,那本还平平无奇的吟霜已然附上了一层凛冽的银光。

 

  “即使半数修为,于你们本尊也是绰绰有余!”

 

  再抬手时,一道逼人剑气已向众人袭去。

 

  见状的众人,当即脸色大变,饶是幽潺都未想到眼前之人竟还有一战之力,到底是他轻敌了,不由得面色难看了几分。

 

  众人四散而逃,但到底敌不过那迫人的剑气,不过瞬息的功夫便已然将人追上,幽潺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剑意,已然是躲不过了,不由得脸色一白,当即便下意识的闭眼,而也就在这一刻,一旁的乌青却是忽的抬手将其拉过,紧紧的将人挡在身下,脸上带着些许决绝。

 

  只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幽潺猛地睁眼推开了挡在身前之人,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眼前,此时他方才反应过来,原是他中了谢幕卿的计。

 

  “该死!”

 

  因气极而过度扭曲的脸庞,再是漂亮不过的脸庞,此刻亦有些难以入眼。

 

  “该死该死该死!”

 

  幽潺暴怒着,看向还呆愣在原地的众人,愈发觉得气血上涌,不由得一阵暴喝,“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闻言的众人当即四散而逃,生怕又触了其什么旁的逆鳞,只有被推开的乌青一直注视着暴怒的幽潺,许久后他方才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

 

  被突然抱走奔逃的顾夕辞还未反应过来过来,抬首去看人时还有些惊魂未定,无意识的唤了一句“师尊!”

 

  随后也就意识到了此刻的谢幕卿不过是强弩之末,不然他们也不必像这般狼狈。

 

  自责在心中悄然滋生,若不是为了他,师尊也不必来这北海,也不会修为被压制一半,更不会为了提他护法而灵力有亏,便也就不会中计,弄成这般随时会丢命的状况,明明最开始他是想保护谢幕卿的...

 

  许是察觉到了怀中人的情绪低落,以为少年还是在害怕,不由得分出了丝心低头轻声宽慰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然闻言的顾夕辞却只觉得鼻头一酸,他那里是怕自己出事,明明是在担忧眼前人。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情绪逐渐平稳,谢幕卿方才再度抬首,打量着四周,眉间是明显的微蹙。

 

  感受着周身灵力的聚集到溃散又到再次聚集,他抬眸看向远处,想来此刻的幽潺已然反应了过来,不过多时便能再找到他们,然而那唯一出海的路已经被封死,若要硬闯,他还带着小辞,他并不想冒险...

 

  正犹豫间,怀中的少年却忽的惊呼出声,他下意识的低头。

 

  “师尊!”

 

  顾夕辞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不明发光物,当即便拉紧了眼前之人环住他的衣袖,不安的道,“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而依言的,谢幕卿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入眼的正是一个浑身发着金光的小雀鸟模样,不时的还发出吱叫声,见状,他不由得一愣。

 

  此刻的顾夕辞也算是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之物,正疑惑这深海之中那里来的雀鸟,抬头去看谢幕卿,却只见他的面色说不上好,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担忧,下意识的唤了一句,“师尊?”

 

  如此谢幕卿方才回神,只看着那金色小鸟时还有些恍惚,见状顾夕辞还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却只见那金色小鸟忽的转身,冲他们吱叫了两声后便向着远处飞去,明显是叫他们跟上。

 

  这番奇异的举动叫顾夕辞有些莫名,因为这并不排除是有人设的陷阱,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谢幕卿,却只见他神色已然清明,看着怀中的少年,轻声道,“先跟上去看看!”

 

  说着便已然朝着那金色小鸟的方向飞去,顾夕辞自然没有什么多说,毕竟师尊总归是比他懂得多的...

 

  那金色小鸟飞了很久,其间还不时领着他们躲过一两拨的追兵,直到入了一处狭窄的珊瑚道,在一处没有牌匾的洞府前停了下来,顺着半敞的门缝进入,眨眼间便就消失了个干净。

 

  在顾夕辞的再三要求下,他终于是被谢幕卿给放了下来,离了那略带温热的怀抱,他终于是能静下心,冷静了些许,当然除开那还稍显虚弱的身体。

 

  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山洞,甚至于从那门缝中不时透露出的寒意,都叫顾夕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想打开那禁闭的门却又有些惧怕,直到身旁之人破开了那门上的银色铁索,朝着他看来,低声的道了句,“走吧!”说着那门便已然被打开。

 

  果不其然,刚入至那门内,一如外面般的漆黑一片,迎面而来的则是更浓重的寒意,身体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正暗想着这是何地之时,忽然的低吟却将他吓了一跳。

 

  “谁!”

 

  他下意识的往身旁之人靠近,眼中尽是慌张与戒备,软声质问了两句却并未得到回应,只那喘息声愈发的明显。

 

  少年本就对黑暗极为惧怕,又加上了那未知的莫名生物,一时间不由得有些不安,直到身侧之人手中捏起一团白色的火焰,刹拉间便就将山洞中的灯盏尽数点亮。

 

  明灭之间,顾夕辞也自那山洞的中央看清了方才发出喘息声的生物,是一个人身鱼尾,满身血迹,极狼狈的鲛人。

 

  四周尽数被寒冰包裹,手腕粗的铁索尽数缠绕着他的身躯,将他禁锢在冰架之上,时断时续的呼吸声,已然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然这些还不算什么,更叫顾夕辞觉得惊奇的是,眼前的这个鲛人,虽狼狈,但却难掩其容颜,竟是同那幽潺长的一模一样!

 

  忽的,他像是回忆起,谢幕卿方才所说,既然外面的那个幽潺是假的,那么眼前的这个就是真的了?!

 

  “果然是你!”

 

  这时,一旁的谢幕卿也出了声,看着眼前之人,眼中闪过莫名。

 

  而那被囚禁的人因着突然的光芒,眼睛还有些不适,微敛了眼,待适应后他方才彻底睁开,看着眼前之人带着些许笑意。

 

  “你可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呢!”

 

  他如此说着,任由着那金色小鸟在他指尖嬉戏,再转眼间,已然化作了飞灰,而他也因牵动了伤口,不由得皱眉发出了一阵痛吟,但转而又恢复了调笑的模样。

 

  “卿卿,怎么这样看着我,许久未见我这位挚友,不应该抱一抱吗?”

 

  笑意与痛意交织,怎么看都有几分别扭,连带着一旁的的顾夕辞看着都有些牙疼,但那人却仿若不察。

 

  谢幕卿提剑而去,看着眼前之人凄惨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本是用的倒叙,不看到后面,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联。

 

  但我能说,一定意义上,师尊和幽潺不算挚友,算情敌,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