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陆昭左右睡不着，他轻轻的戳了戳连煜的腰身，还没来得及抽回来就被连煜一把给攥住。
好听的声音传进陆昭的耳朵里：“还没睡着？”
陆昭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抱住了旁边的人：“聊会儿？”
“你今天心里头一直藏着事儿，说说，想什么呢？”
陆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想了想便说：“就今天孙叔说的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你也觉得盐铁官营撑不下去了？”连煜淡声问道。
陆昭攥住他的手指头捏了捏说道：“如孙叔所说，已是强弩之末。可虽是如此，我们还得把这私自高价贩卖的事儿给铲除掉，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考量。”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盐铁官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况且朝堂上的一群老顽固们都认为这是国之根基国库之源。要怎么说服他们，才能够起了改革的心思？”
陆昭沉默了一瞬，忽然问道：“连煜，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恨皇帝吗？”
陆昭明显感受到了他身子一僵，他后悔问了这句话，忙道：“太晚了……要不睡吧？”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吧……”连煜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当初我十七岁立了第一次军功时，皇上亲自召见了我。那时候我觉得他还不错，赏给了我很多东西，对我也很是亲昵。可后来我一次又一次的打了胜仗回来后，他开始不动声色的打压我。但战场上一有什么状况便又会哄着我。”
连煜回想起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觉得自己还真是天真。
“后来有一次我打了败仗，回来后向他请罪，他没有罚我。”
“他这不是对你还挺好的吗？”陆昭忍不住出声问道。
“嗯……看起来是不错。”连煜说着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把我接进宫中住了一段时间，我见过他跟嫔妃厮混在一起的模样，也见过他抽查自己儿子们功课时的模样……还见过他妄图给我下毒的场景。”
陆昭抓着连煜的手一紧。
连煜感受到他的紧张，轻轻在他手上拍了拍。
“放心，被我识破了。”
陆昭喉咙发涩：“怎么发现的？”
“”那段时间我在宫里头住着，每日免不了给他去请安。那日我起早了便提前去了一刻钟，外头的侍卫也没拦我。”
“我进去后便听见太医跟他在屏风后头说些什么。”
连煜闭了闭眼，那一幕就清晰的浮现在自己眼前头，上好的木雕屏风后面尽是些肮脏的人。
“你确定掺了血以后就可以成毒？”
太医毕恭毕敬的颔首：“您二人血脉相通，自是可以。”
“那这毒暂时有什么危害没？”
“自是没有，这毒不显山不露水，只要下进去，二三十年是不会有问题的。”
……
“他想我死，却又舍不得我死，他不知道我死了谁去替他打仗。当初我竟也没想到，他说的血脉相通，竟是这么个意思。”
“那你……怎么躲过去的？”陆昭的声音有些闷。
不怪连煜说和他不是一路人……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还混账的没法儿，天天气的陆江之没法儿。而那时候是十七八岁的连煜却想着该怎么活下去。
“我进去就把茶泼了。”连煜淡声说。
陆昭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胆子倒不小，皇上没罚你？”
“没有，反倒是跟我解释了一通，以为把我糊弄过去了。”
连煜说着抱紧了陆昭：“你说他是不是混账，我见过他对自己亲儿子有多好……同样流的是他身上的血，他偏偏不愿放过我。”
陆昭在他怀里轻声附和着：“对，他是混账。”
“清和，我不想说了……等以后再说给你听吧。”
陆昭心疼的没法儿，埋怨自己干嘛非得问这么个事儿。
“不说了，以后也不说了，不提那个混账让我们家将军生气。”
陆昭借着月色看着连煜，手也不老实，在他脸上描摹着他的眉骨。
“你跟那混账长的不太像。”
连煜轻轻“嗯”了一声：“许是像我娘多一些……”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娘是个好人……”
陆昭收回手往连煜怀里头拱了拱说道：“等下次烧纸给娘也烧上，感谢她生下了你，才能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你。”
“可也是怨我才让她没了的。”
此时陆昭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干什么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重重的往连煜怀里一顶：“你再说我可就生气了！”
……
月色朦胧，连煜借着光看着陆昭的眉眼，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明明是他何其有幸，才能遇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