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白雪红梅>第57章

  宫饮泓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有人把他从冰冷的雪地里抱出来,自背后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轻柔地像是怕折断一支梅花,却又亲密地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似一泓三月的春水,温暖又亲昵地没过他发顶,羽毛般温软的微光星星点点,珍惜地落在额间发上。每当他感到神魂寸寸碎裂,锥心刺骨,窒息般的恐慌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不由自已地挣扎抽搐,那泓春水就将他裹得更紧,托着他自地狱中浮起,得以喘息,春雨般柔软的亲吻安抚地落在他唇间脸上,于是他浑身颤抖着,自喉间溢出破碎的哽咽,想要更深地偎进这片刻安帖舒和之中,却又蓦地自九重云霄失重,狠狠坠进刀剑丛生的炼狱,利刃穿心而过,痛得咬牙蜷缩,如此循环反复,不得停歇……

  就在他被痛苦与甜蜜之间不断的交替折磨地快要发疯之时,忽然之间一个激灵,脱力地平静下来,仿佛一只手轻轻抚平了每一缕魂魄,春风吹拂着,将他推进无边无际的静寂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宫饮泓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抬手放在额间,恍惚的双眼在望见周长老时陡然清醒,迫不及待地哑声追问:“如何?”

  周长老用一种比他昏过去前更加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嘿嘿笑道:“你身上魂魄碎裂,少了一魄,却多了一魂。”

  “那这一魂……”

  周长老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捋着胡须道:“的确是神君失去的魂魄。”

  宫饮泓欣喜至极,浑身又忽然蓄满了气力,蓦地翻身而起,连自己手脚上的束缚几时被解开也未察觉,双目灼然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一想到小白的魂魄就在他身上,他就似一棵绝处逢生的枯树,春风一过,忽又生机勃勃,笑意盎然地似要开出花来,“那您立刻带我去救神君么?”

  周长老却轻咳一声,别开眼道:“这……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须准备好万无一失的法阵……”

  “那我先去找他。”宫饮泓不以为意,轻笑着便向外走去。

  周长老却忽又伸手拦在他身前,竟有些支吾:“等等……神君今日有要事在身,你此时去见他,恐怕不妥。”

  宫饮泓奇怪地看他一眼,心中忽地一抽:“什么要事?”

  周长老捋着胡须,迟疑着还未说话,他已笑意尽失,蓦地向外跑去——他还没死,小白竟要与别人成亲!

  周长老连忙高声道:“别跑了,唉,出不去的!”

  宫饮泓一口气跑至黑暗尽头,伸手抚上丝严合缝的石板,却不论如何都掰不开,用力挥拳打上去也纹丝不动,于是屏息静气,凝聚全身灵力蕴于掌中,蓦地挥掌而出,那石板终于微微一晃,自上方扑簌簌地落下许多沙土,灵力却如泥牛入海,了无痕迹。

  他心中焦灼气恼已极,一掌狠狠拍在石上,几乎要脱口念出万法诀来。

  “此处乃是萧家世代家主安眠的陵墓,你小心些。”周长老缓缓跟过来,好心提醒,“若是出了差错,连神君也无法交代。”

  宫饮泓便深吸口气,伸手探向地面,却竟也无法使出遁地之术来。

  难道他就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束手无策地任由小白娶别人?!

  他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死也做不到!

  “为防贼人闯入,此处禁制甚严,你出不去的。”周长老见他充耳不闻地一寸寸摸索着石壁,仿佛循着什么无形的指引,身轻如燕地踏壁而上,只得仰着头道,“你就老实待在此地吧,待神君大婚之后,他自然会回……”他“来”字尚未出口,却见宫饮泓整个人陡然间凭空消失在黑暗之中,顿时惊诧至极地后退数步,呆在原地,暗叫糟糕,蓦地敲击石板打开机关,慌忙向外追去,却未察觉天光大亮的瞬间,一片梅花被他衣袍拂卷,腾空而起,悠悠地跟在他身后飘了出去。

  这日晴照万里,碧霄沧海交相倒影,上下俱澄澈,就连尘世之中喧哗热闹的岛屿,掩映在云浪之间,也显出它仙境般的神韵来。

  宫饮泓坐在东皇隼背上,自云烟之间俯身望去,金光耀目,十里红尘,站满了为神君大婚欢欣雀跃的看客,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欢喜祝福之色,似烈火般刺目灼人。

  他握紧了身下的白羽,伸出舌尖舔舔虎牙,不去细想他要做的事会招致多少人的唾骂,不去想小白如何冷漠地赶他走,甚至不去想他亏欠了他多少,将所有的怯懦和犹疑都抛在脑后,只想着一件事——小白是他的,除非他死,绝不让他与旁人结亲!

  眨眼间,东山已近在眼前,神降台两侧侍卫林立,其下满是朝夕城的信众与江湖上各大门派之主。萧叶两家家主立在最前方,领着众人一同举香祷祝。

  一片肃穆庄严的静寂之中,悠悠琴音自台上响起,面若桃花的静女身着喜服,蒙着轻纱,双眸含烟地轻抚琴弦,口中婉转吟唱着一曲琴歌:“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

  所有人都虔诚地低头阖目,待一曲唱罢,神君就会乘着鸾鸟由天而降,与尘世中的女子结为夫妇,以示天恩。

  那高高伫立的峰顶之上,一座新建的琉璃阁折射出炫目光华,隐约可见一道立在其间的人影。

  宫饮泓驱使着东皇隼轻盈地落在琉璃瓦上,任它凶悍地啄咬起一旁的五彩鸾凤,自己则翻身而下,蓦地落在四面凌风的阁中,抬头看向一身喜服的神君。

  萧熠从未穿过这样色泽明艳的衣服,金冠红袍映得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雪霁霞明,滚金龙凤纹带束着腰身,含章挺秀地卓立在那里,青松拔灌木,白玉映尘沙一般出世不凡。

  饶是宫饮泓满腔焚天灭地的孤勇,也不由被触目惊心的美貌惊得一愣,下意识倒吸了口气。

  谁知萧熠竟便拢起眉,双目敏锐凌厉地向他所在射来,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宫饮泓回过神来,起身四顾,见守在阁外的侍卫未被惊动,才几步走至他身前,深深看着他,深吸口气:“你真要成亲?”

  清脆悦耳的歌声乘风而上,眼看已唱至曲终,萧熠墨黑而空洞的双目直对着他,眉间飞快地闪过一丝酌量之色,扬眉轻嗤:“是又如何?”

  宫饮泓浑身轻颤地紧盯着他,被这轻描淡写的回答穿心而过,双手成拳,声音低哑地道:“你真不肯认我?”

  萧熠冷笑着别开脸去,负气道:“不认。”

  “……好。”宫饮泓双眸转为血红,仿佛大雨将倾,却是忽地上前一步,一手紧紧抓住他肩头,凑过去狠狠一口亲在他唇上,趁他惊愕之时舌尖长驱直入撬开他唇齿,一阵胡搅蛮缠,同时五指紧握,指间蓦地出现一把寒光灼目的匕首,电光火石间竟毫不留情地狠狠插进他胸膛之中!

  萧熠唇角微勾,一只手正要抚上他背脊,忽觉心口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剧痛,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转瞬间却又明白过来,捂着胸前开始愈合的伤口,神色一慌,猛地伸手去夺他手中的刀,疾声厉喝:“宫饮泓!”

  守在门外的叶清臣被惊动,忙带着几个侍卫推门而入,却见神君头也不回地一拂袖,一阵威压迎面而来,势不可挡的强风将他们反震而出。

  片刻之间,宫饮泓却已调转刀头,毫不犹疑将带着他心头血的利刃再次刺入自己的胸膛之中!

  深情为锁,心血为链,流光暗转间,血契再成,刹那之间,两人本已纠缠不清的魂魄再次连结在一起。

  “自作孽不可活,我偏要活……”宫饮泓双目血色欲燃,蓦地栽进眼前人发颤的怀抱之中,紧紧揽住他脖颈,在陷入黑暗之前,贴在他耳边邪气地轻笑道,“……你娶吧。”

  萧熠面色煞白地抱着怀中温热如常却失去气息的躯体,仿佛又回到昆华洞中,浑身血液都凝结不动,胸口绞痛至极却又怒恨交加,天昏地暗间恨不得当真掐死这个肆意妄为的混账,俯下身,却只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满腔怒意惊涛骇浪般倾泻而出,霎时间整座琉璃阁轰然炸裂!

  不知何时弦歌已停,四下里一片凝重的静寂,众人抬头惑然不解地望着峰顶阁上本该出现却毫无动静的神君,却只听一声山崩海裂般的巨响,整座山峰都摇晃起来,惊呼声中,一只隼鸟厉鸣着自尘嚣之上腾空而起,载着红衣交叠的两道人影,消失在万丈云霄之间。

  萧潮生面色难看至极,挥手厉喝:“怎么回事!?快追上去!”说着亲自领着一众侍卫向峰顶而去。

  台上的叶露琤推开古琴,不知为何心头骤然一松,心虚地望了眼父亲,静立在一旁,叶城主却冲她安抚地点点头,回护地将她拉到身后。

  一时间场面大乱,众人面面相觑,惊骇茫然地举目眺望,不明所以,人群之中的江飞梓却忽的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一柱香插进了香案之中。

  萧舜抚着轮椅扶手,自觉天助,忍不住轻笑出声,趁父亲不在,双手轻拍,命两名侍者将他推上了台前,忽地高声道:“诸位,小弟惯来任性,实在让你们见笑了。今日难得四海英杰齐聚,不如……由我为大家讲个故事。”他眸间闪过一抹阴郁决绝之色,“或者说,变个戏法。”

  众人神色莫名,一头雾水地看向台上病容苍白的萧家大公子,只一名月白衣衫的男子仍旧轻抚着怀中雪白的狐狸毛,乍惊乍喜地望向悠悠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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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自杀式道歉

  小红:我错了,你打我吧。_(°ω°?∠)_

  小白:滚,我不打。ー( ̄~ ̄)

  小红:你真不打?┗( ′?∧?)┛

  小白:就不!o(′^)o

  小红:给你一刀,看你打不打。(  ′-ω ?)▄︻┻┳══━一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