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白雪红梅>第23章 引火烧身

  傻子,还不快跑。

  绛灵珠中,萧熠忍不住睁开双眼,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

  叶清臣一贯行事谨慎,除非心中已有决断,决不会无端做这样的要求。

  宫饮泓平日里看着聪明,怎么此时却无端犯傻,不仅不跑,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他拢着眉在黑暗中走了一个来回,脚下忽的一顿,又冷着脸坐了回去。

  等等,他是朝夕城的神君,叶清臣是他的雪童子,宫饮泓是谁?又不是和他私奔的情人,用得着他来操心?

  被逮回去最好,那时他魂魄归位,宫饮泓也落在他手里,还不任他揉捏……

  他指尖缓缓拂过衣上褶皱,又闭上了眼。

  宫饮泓带着一行人在风陵峪纵横狭窄的街道中挨家挨户地询问,温峤因要陪着“疯掉的小姐”,不便跟来,但怕他故意捣乱,便指了五个侍卫跟在众人身后,渐渐地日影西斜,最后一条路也逛到了头。

  宫饮泓晃晃悠悠走在前方,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肩头的白雀,眼珠乌溜溜地转来转去,还在打着怎么把太子还给这些人却又不至暴露此地的主意。

  许昭杏和叶清臣稍后一步,目光交汇,叶清臣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侍卫微一颔首,猝不及防地回身出手,点住了风陵府中之人的穴道。

  黄昏的光线洒在寂静无人的小巷尽头,许昭杏开口道:“此地与世隔绝,又是无边荒漠,险象环生,不知阁下为何会来此?”

  “那你们呢?”宫饮泓心中一跳,不答反问,“你们又为何来此?”

  许昭杏一本正经道:“我们主子年少轻狂,性喜怪诞之事,见人迹罕至之处,便想一探究竟。”

  宫饮泓笑眯眯道:“是么?我恰好也是如此。”

  见他答得狡黠,许昭杏忍不住一笑,又问:“不知你又是如何进入此城的呢?”

  “自然也是托了那位温小姐的福,”宫饮泓漫不经心地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似要去折墙根处的花,“她三天两头地从城里跑出去,被我撞见,救了回来。”

  “是么?”许昭杏叹了口气,叶清臣上前一步,冷冷道:“你是否与人相约在此?”

  魏、玄、枢……宫饮泓暗暗咬牙,啪地折下一支花,转身挑眉轻笑道:“有吗?我这个人一贯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朋友……不过,红粉知己倒是有些,莫非是个女子?她叫什么?小羽还是小白?”

  “……”绛灵珠中凝神细听的人脸色一黑。这个混蛋,死到临头还要胡说八道。

  叶清臣眯眼沉声道:“你有胆量冲朝夕城下手,难道没有胆量承认?”

  宫饮泓斜眸一扫,两人身后,四名高手已堵住了整条路。

  “什么朝夕城?”宫饮泓摸摸下巴,眨巴着眼奇道,“朝夕城不是在海上么?原来你们是朝夕城的人?”

  见他一味装傻,叶清臣面色一冷:“带回去,我自有方法撬开他的嘴。”

  宫饮泓扔下了手中的花,向后退了一步:“朝夕城的人怎么这般不讲理?你们要是仗势欺人,我可要嚷了。”

  许昭杏道:“无谓多言,若是在你身上搜不出该有的东西,我们自然放了你。”

  “搜身?”宫饮泓眼眸一转,嗤笑道,“好啊——搜就搜,我自己来。”说着便一把拉下了衣上的腰带。

  “……”众人还没见过如此干脆奔放的人,一时错愕,忘了反应。

  小巷中冷风乍起,最后一缕余晖都消失了。

  “我说没有吧?”宫饮泓歪头一笑,三两下扒了外衫,露出雪白的中衣,双手拎在衣襟之上,手腕忽的用力一抖,整件衣衫脱手而出,猛地劈头盖在叶清臣脸上,肩上白雀陡然间化隼而起,掀起一阵狂风,他一把抓住了鸟足,利落地翻身而上,眨眼间直上云霄,一只手攥住脖子上的绛灵珠,嘴里不忘争强好胜地道:“如何?就是眼皮子底下,他也抓不住我!”

  自他潇洒脱衣开始,萧熠就已当真恼怒起来,听他还在得意,恨不得给他掀下去,陡然浮现在空中,冷声道:“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哪个烟花巷里学来的?”

  暮色之中,他的神色看上去鄙夷又冷漠,宫饮泓脸上笑意飞速黯淡下去,眼眶一红,用力攥紧了鸟羽,咬牙道:“你的雪童子连烟花巷里的招数都抵不过,岂不更是没用?”

  他跟叶清臣到底什么仇怨?就这么重要,冒着把自己交出去的风险也要来争这口气?

  萧熠气得闭上眼,狠声道:“你逃的掉再说吧。”

  飞沙走石间,叶清臣一把扯下脸上的外衫,愠怒地抬眸望去,见一片茫茫暮色中,一人一鸟眼看就要飞出城去,登时双眸一沉,双手捻诀,霎时间风声骤停,东皇隼竟扇不动翅膀,一声清唳,直直向下坠去。

  宫饮泓神色一变,陡然间翻身而下,任东皇隼在掌心化作白雀,人在空中几个翻转,猛地伸手拉住了一根树枝,哗地一声自茂盛的枝叶间砸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极狠,萧熠只听得喀喇一声刺耳的脆响,心中一跳,急忙凝眸看去,却见他面色苍白地撒开了手,在地上一个翻滚,轻巧利落地翻身而起,飞速躲入了树旁一块岩石之后。

  吱呀一声,房前窗上烛光一闪,一个人影狐疑地探头看了一眼,又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宫饮泓满头冷汗地倚靠在岩石之后,咽下痛吟,咬牙屏住呼吸,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方才疾速喘了口气,呼吸之间胸口闷痛不已,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当此之际也无暇理会,只闷哼一声,面不改色地将脱臼的手臂又接了回去,转头看向这个古怪的院落。

  他早前在城中晃来晃去,竟没发现这里竟有另一个院落,想必是藏在四面屋宅之间,方才逃过了他的法眼。

  这还不是古怪之处,古怪的是小院中不仅凌乱地栽着许多树,还错落地摆着许多巨岩。

  宫饮泓谨慎地扫视着院落,心中推测是什么奇门五行的阵法,不敢贸然上前,但追兵又如锋芒在背,耽误不得,一时不由拢紧了眉。

  见他一件中衣被挂得破烂,浑身伤痕累累,苍白的脸上被树枝划出几道血痕,额角的冷汗渗入翻开的血肉,看上去刺眼得很,萧熠垂下眼眸,暗骂叶清臣心狠手辣,一时没忍住,低声道:“……左边三步。”

  宫饮泓一怔,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抿出一丝浅笑,终究不敢得寸进尺,乖巧地照他所言走了过去,又回头,眨着眼看他,萧熠嫌弃地瞪他一眼:“正前五步。”如此指点着他一路平安无事地闯过了阵法,来到房前墙角。

  宫饮泓双手合十,眉飞色舞地冲他拜了拜。

  萧熠移开眼:“叶清臣的五行术数是和我一起学的。”还不快跑!

  宫饮泓一撇嘴角,小心翼翼地自窗户的缝隙向内望去,只见灯火之下,屋中摆设十分凌乱,四处散着书本纸张,一个黄衫女子背对着窗户,正在奋笔疾书,忽又侧过身子,俯身自地上拾起一张黄符,看容貌,分明就是那日那个一句话坑死魏玄枢的荆如愿。

  她重伤未愈,面上也无几分血色,俯身案上,神情专注之至,也不知在做什么。

  宫饮泓再回头看时,院墙上人影涌动,已有几人纵身跃下,这些人本就干惯了翻墙捉人的事,灵敏又轻巧,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宫饮泓眼眸一转,捡起一颗石子掂了掂,用力掷在了方才萧熠指点他避过的一处青砖之上。

  一声清响,接着咔咔数声,两侧岩石中骤然弹出数十把刀剑,一时间寒光粼粼,交错在一起。

  宫饮泓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唾沫,矮身在房侧躲好,等着被惊动的荆如愿恼怒地撂下手中的纸笔,气冲冲地挽着袖子推门而出,趿拉着鞋走到院中,厉喝道:“谁在找死?”

  刚一落地就被逮个正着的许昭杏和叶清臣对视一眼,叶清臣往阴影处一躲,许昭杏开口道:“抱歉,打扰了,屋主见谅,我们的一个朋友不慎摔进了院子里,故来相寻。”

  “摔进院子里?”荆如愿哈地一笑,“那早死了,别找了,滚吧。”

  “……”

  宫饮泓早在她出屋的瞬间便灵巧地自窗户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站在一片鬼画符之中,颇有种无处落脚的感觉,目光却飞速在屋中扫视——荆如愿能在禁地之中,却又不归城主的管,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是门主放在此地的人,她地位如此之高,所住之地又如此隐蔽,想来与禁地之秘必有极大关系。

  只有这么一个院落,也只这么一间屋子,若有密道,理应藏在此处。宫饮泓眯着眼细细看过去,一时间却看不出端倪来,他陡然摔落,本就受了内伤,焦急之下整个人都晃了晃,忙闭眼定下神来,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萧熠看不下去,暗骂一声,咬牙道:“八卦盘,乾坤颠倒。”

  宫饮泓循着他目光看向墙上悬挂的八卦,又转眸看回来,无辜又讨好地一笑——他对这个实在一窍不通,乾坤颠倒是什么意思?

  “……”萧熠飘过去,指了指太极上方的阴爻和下方的阳爻,“乾三连,坤六断,转过来。”

  宫饮泓眼眸一弯,果然如他所说,走过去伸手将那八卦盘上下扭转,只听咔地一声,脚下一空,整个人登时向下坠落!

  荆如愿听见屋中响动,面色乍变,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许昭杏一笑,神色从容地缓缓道:“屋主有所不知,我们乃是城外之人,寻人至此,因偶然救了出城的小姐,被城主邀请入此地饮宴……”

  他故意说的极慢,与荆如愿周旋,就为了让叶清臣带人自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溜进去。

  叶清臣已走到阵法尽头,隐身于一块巨岩之后,眼眸微动,忽的捻了个法诀,霎时间平地掀起一阵狂风,院中树叶沙沙,满地沙石飞旋。

  荆如愿不由抬袖掩面,他与两个朝夕城的侍卫身形一闪,已如风掠影地在她身侧扫过,数息之间便闪入屋中,毫不犹豫地自地面上洞开之处一跃而下!

  荆如愿将手拢入袖中,意识到什么似的,淡淡一笑:“行了,今夜死的人够多了,我看你文质彬彬,饶你一命,滚吧。”

  许昭杏眸光微动,猜测叶清臣已追了进去,便也不强求,含笑告了辞,带着另两个侍卫守在院外,等着接应。

  而此时,宫饮泓已然一路自曲折的密道滑落到了底处,身下岩石冰凉,四周一片漆黑寂静。

  他摸索着站起身来,取出火折子,吹了吹,还未看清密道之中的情形,便听耳边传来些许动静,仿佛许多蛇在爬行,蓦地侧过身子,火光一闪之间,照见身后的洞穴中不知从何处伸出无数带刺的藤蔓,铺天盖地地仿佛恶魔自地狱里伸出的手臂,向他席卷而来!

  宫饮泓吹了声口哨,转身就跑,手中刀光飞旋,将沿着岩壁比他还跑得快的藤蔓狠狠砍断,可那些藤蔓不知是用了什么术法,生生不息仿佛见光就长,一路追着他怎么都砍不尽。他一口气在曲折迂回的密道之中蹿出数百米,脚下稍慢,登时被一根藤蔓绊倒,沿着双足缠了上来。

  宫饮泓撑起身子,手中刀光暴涨,引得岩洞都震动起来,猛地扬刀挥向后方岩洞挥去,凌厉刀光如雪月交辉,霎时照得洞中宛如白昼,一块巨岩轰然落下,将还在飞涨的藤蔓狠狠斩断,也把退路堵了个严实。

  宫饮泓不敢停歇,麻利地扯下缠在脚上的几根陡然枯黄的枝叶,再起身之时,却觉脚下一软,麻痹之感循着被刺破的双足蔓延而上,几乎栽倒,不由骂了一声:“这鬼东西是那群死蚂蚁栽的么?!”

  见他面白如纸,满脸冷汗,萧熠拢了拢眉,忽向他伸出一只手。

  宫饮泓一愣,受宠若惊地看向他。

  萧熠别开脸,冷冷道:“快点,想死么?”

  “小白,你真是心怀慈悲,普照天下。”宫饮泓双眸含光,一脸感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助他凝出实体。

  什么普照天下,普照你一个而已,蠢死了。

  萧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看手上渐渐凝出行来,交握的手冰凉如雪,必是伤及筋脉,面色又是一黑。

  就在此时,火折子的微光映在岩壁之上,忽地多出几道黑影。

  两人神色一变,转眸看时,只见前方忽的蹿出三只似豹的野兽来,通体青色,一口獠牙,目露凶光地望着二人。

  这不知名的野兽来得不巧,萧熠满腹怒火无处正无处可撒,抬眸凌厉至极地扫过去,杀念仿佛化作无数刀剑,对着那三只不知好歹的野兽狠狠砍去,霎时间一片刀光剑影。

  没多久便听嗷呜几声惨叫,三只野兽都被削掉了脑袋,血淋淋躺了一地。

  凝出实体的萧熠优雅地盘坐在地,回眸瞥了宫饮泓一眼。

  “不愧是神君大人。”宫饮泓十分捧场,双眸发亮地赞道。

  萧熠懒得理他,掌心蓝光氤氲,抬手便要为他疗伤,本该先疗内伤,但他眸光一动,下意识便先向着脸上那几道刺目的血痕去了,直到抚上对方的脸颊方才回过神来,两人眼波交错,一时都愣住了。

  宫饮泓浑身僵直,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落在脸上的手没有半分温度,却像是一团火,灼得他脸颊立时便烧了起来,一路烧到耳根。

  然而萧熠比他还僵,自觉掌心烫得灼心,连忙错开了目光,佯装镇定地看向他脸上的伤口,愣是死撑着没有移开僵硬的手,直到伤痕彻底愈合,方才暗暗捏了捏衣袖,又若无其事地向下移去。

  宫饮泓觉得这恩赐简直要变成折磨了,小白本就怀疑他意图不轨,只要这只手再往下移上三寸,他满腹心事断然无所遁形,再也无从抵赖,若不是前路险象环生,他几乎就要出声打断。

  正自甜蜜又苦恼地纠结着,眼珠乱转间忽的触及萧熠身后,他神色陡然一变,手中匕首登时脱手而出,刀光暴涨,铿地一声斩在身后不知何时竟又爬起来的一只野兽身上,溅出一片火星,那野兽一声厉吼,竟毫发无伤地冲了上来!

  萧熠此时亦已发现那只被他斩首的野兽竟又自己长出了新的脑袋,面色陡然一沉,杀念复起,一道无形的煞气轰然荡开,整个洞穴都震动起来,那只扑上来的野兽在半空中一声惊嚎,骤然间化作齑粉!

  但就在此时,近在咫尺的阴影之中陡然扑出一只同样复活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向宫饮泓咬去。

  宫饮泓猛地就地一滚,避开了近在眼前的獠牙,一把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刀刃,反手一挥,山摇地动间狠狠斩下了它的脑袋,但身后骤然一冷,蓦地起身,脚下却一阵麻软,闪避不及,终是被不知从何出冒出来的另一只野兽一口咬在了脖颈之上,霎时间血流如注!

  萧熠回首间瞧见这一幕,一股寒意自脚底直蹿发顶,陡然间魂飞魄散,浑身发颤地向前走了一步,一片冰雪自他足下绽开,猛然间铺天盖地地蔓延至整个密道。

  宫饮泓生死之间正拼命挣扎,便觉身上铁箍似的野兽一声惨嚎,猛然灰飞烟灭,他捂住脖子上的戗伤,头晕脑胀地爬起来看时,洞中仿佛落入冰窖,不由打了个寒战,勉强一笑,有气无力地夸了句:“厉害。”

  萧熠站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顿了顿方几步走到他身前,低着头伸手捂在他脖子上,蓝光过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他犹嫌不足,拿衣袖把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一并抹了。

  宫饮泓还靠在岩壁上发晕,心中狂跳,眼前一片迷蒙,却听岩洞后方陡震动起来,被他用巨岩堵住的出口处一阵轰鸣。

  宫饮泓眨眨眼,定下神来,按住了萧熠为他治疗内伤的手,咬牙道:“走。”

  萧熠也亦瞧见了不断震动的巨岩,心知追兵已至,一墙之隔,的确耽误不得,只得先握住他的手,半拉半揽地带着他往前走。

  宫饮泓胸前折断的肋骨已在方才的争斗中不意被那野兽踩碎,走动之间碎骨卡在血肉里,疼痛难忍,喉头至唇齿间满是腥甜,他也不敢停步,只顺势微侧过头,状似不经意地蹭在身旁人的颈窝处,见他只僵了一瞬,终究没嫌弃地把自己推开,便微微一勾唇角,暗想今夜实在走了大运,捡着天大的便宜,胸口都不觉痛了。

  可惜没走多远,萧熠就停下了,拢眉看着眼前骤然断裂的密道,低头一看,下方赫然是一片翻涌的岩浆,火舌不时卷上两侧的断崖,热浪灼人。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萧熠拢紧了怀里半抱着的人,一时恼恨至极,宫饮泓却推了推他,低声疾道:“走。”

  萧熠一拢眉,才听见身后一阵轰然坍塌之声,接着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野兽嘶吼之声。

  叶清臣刚自被堵塞的密道中钻出来,恰遇着那只被宫饮泓斩首的野兽复活,迎面扑个正着,两个手下连忙帮手,与它缠斗起来。

  叶清臣便几个闪身,先走一步,追了上来。

  萧熠听出他脚步声,反倒镇定下来,低语:“是叶清臣。”事已至此,也无甚可逃的,索性直接跟他见面,还是先将怀里的人治好要紧。

  宫饮泓神色骤变,连连推他,见他不动,心中狠狠一沉,只道小白是要趁机和叶清臣会面,想跟他走了,登时满腹酸水直冒,一咬牙根,紧握住他的手,蓦地将自己的灵力全抽了回来。

  萧熠猝不及防再次化作了魂魄,不由错愕恼怒地转眸瞪向眼前好坏不分的白眼狼。

  宫饮泓不敢看他,踉跄了两步,自己站稳了。

  此时,叶清臣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甬道另一头,见宫饮泓摇摇欲坠地站在绝路之上,暗道天网恢恢,步步逼近,厉声道:“大胆恶徒,胆敢刺杀神君,偷窃灵珠,还不束手就擒!”

  宫饮泓一见他就双眸战意灼然,舔了舔虎牙,冷笑道:“你连你家神君都护不住,怎么不自绝谢罪?”话音未落,陡然转身一步跃起,在岩浆上方轻似飞燕地一掠而过,竟是要生生跳过火海,跃到对面断崖上去!

  他蹑景追飞的功夫虽是极高,但此时内外皆伤,怎么跳的过去!

  萧熠一颗心陡然高高提起,眼也不眨地跟在他身侧,直到他十分争气地一脚踩上对面的实地,方才松了口气。

  宫饮泓屈膝半跪在地面,胸口锥痛至极,暗暗咽下一口血,视线一时模糊,还未定下神来,脚下

  忽的一沉,整块被他踩上的断崖轰然塌陷,刹那间连人带石向下方的火海栽去,眼前一黑,霎时失去了意识。

  萧熠心跟着狠狠一沉,双眸凌厉至极地回扫过去。

  对面崖边,叶清臣正神色漠然地看着他下落,手中还捻着诀。神君还不知中了什么术法,他并不能让宫饮泓死在此处,但总要教他吃些苦头。

  谁知就在宫饮泓背脊几乎被火舌舔上的一瞬,他额间一道银光闪过,竟豁地睁开双眼,整个人在空中凌空翻身而起,几个回旋再次落上了崖边,冷冷拂袖看来。

  火海翻涌间光线时明时暗,映在他冷如霜雪的眼眸之上,分明仍是那件破烂如乞儿的中衣,却莫名生出股遗世独立的冷傲来。

  叶清臣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震惊至极地瞪着他额间亮起的神印,半晌方自喉间溢出一声嘶哑的:“神君……”

  萧熠淡淡看了他一眼:“回去,将我肉身好生看管。”

  “神君大人!”叶清臣眸间霎时涌起狂喜与惊愕,蓦地跪了下去,“您果然无事!”

  萧熠此时只觉胸口仿佛刚碎了大石,痛得浑身冷汗,几乎要维持不住神君的仪态,心中把那个只会找死的混蛋骂得狗血淋头,咬牙只道:“回去。”

  叶清臣正是满心惊疑,一时忘了规矩,追问道:“可是,神君您怎么会……”

  萧熠脸色一沉:“我自有分寸。”

  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叶清臣陡然一个激灵,这才记起神君的脾气,一时满身冷汗,连忙低头应下,再抬头之时,断崖上空空荡荡,早已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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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清臣:我觉得我很委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