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洛道:“我们是不会离开京城的,从前也并非没有过躲藏避祸的日子,便是艰难一些,我们也不会离开的。”
霍震里咳了一声,缓缓道:“公子不必劝了,他们这几年,等的便是这个时候。”
花如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各位不应轻易涉险。”
韩洛郑重道:“我们不怕的,多谢公子费心,我们打算今天就离开,我们十几个人各自分开,不会再聚到一起,至于安危,便只有各自注意了。倘若公子能见到长公主,还请告知,就说天玺三十一年翰林众学子,愿为公主所用,险阻不避。”
龙槿榆微微诧异,看向花如云,花如云轻轻点了点头。
她记得凌清漪说过,离宫那年是先帝天玺三十二年,在那之前,她曾被先帝委以重任,处理过许多朝政之事,眼前这群翰林学子想必也与她有所关联。
霍震里又看了看这群年轻人,道:“如今文学凋敝,礼法废弛,倒是要让你们几个出去奔走,只是你们千万记得,不可冒进,保护好自己才是。”
众人一齐道:“老师放心!”
霍震里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不要耽搁了,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险,眼下,”他看了看花如云和龙槿榆,“有如云公子和姑娘在,至少能让你们安然离开。”
学子们个个眉目飞扬,匆匆收拾了包袱纸笔,便就要告别离开——果真像是一直在在等着这时一般,片刻之间,眼前一切都可抛却,走向未知的前程。
霍震里沉静如水,朝花如云轻声道:“公子莫要觉得他们自陷险境,比起危险,留在这里碌碌无为更会让他们痛苦,有时候,很多事情比性命更加重要。”
龙槿榆看着方才聚在一起的学子们在堂前匆匆告别,都言将来再会,他们一扫这些年文弱甚至颓靡的疲态,露出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坚韧之气,虽不能上阵,也无法手持兵刃与奸人抗争,却更有与众不同的意义所在,比起如云楼日夜守护的弟子们,比起宁死不屈的老官忠臣,也毫不逊色。
柴党的人来得很晚,比龙槿榆预料中要晚上很多,足以让这里的人在如云楼弟子的护送下一一离开,霍震里目的达成,昂首阔步地出了书院,行走街市,毫不畏惧。
只有花如云和龙槿榆留在书院,等着人来。
在看到来人时,龙槿榆便不诧异柴党来迟了,因为来的是柴霆。
或许他已经收到讯息,言说霍震里已经离开,但并不知其他人也都走了,或许他什么都知道,但仍是领着人进了书院。
一见到花如云,柴霆便微微躬身:“兄长。”
花如云道:“不管你原本打算做什么,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龙槿榆看了看两人,不论是在城门,还是昨天在宫里,花如云都对这个表弟惜字如金,可柴霆却一直是恭恭敬敬,从未失礼过。
柴霆垂了目,“兄长要救的人,柴霆不敢阻拦。”
“我并没有救他们,以后,我也不会再带人回如云楼,”花如云目光如炬,“柴霆,下次再见时,不必叫我兄长了。”
无端
决裂之意如此明了。
或者在花如云心中,自己与柴家自始至终都是对立的,哪怕是在姑母花语音与柴衡初初成婚的时候。
花语音出身江湖,于情之一字上一样洒脱,嫁人时只有一纸婚书,加上好友夏夫人为证,什么花嫁红妆一概都免——她只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却未看清柴衡的本性。不用看到如今的场景,对她而言大约也是一件好事。
“兄长!”柴霆叫住了本已转身准备离去的花如云。
花如云脚下一滞,便听他道:“我已经和父亲言明,不久便要离开京城,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言一出,不仅花如云,连龙槿榆都怔了。
“你说,你说什么?”花如云回了身,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
柴霆像是并不在意身后其余人,上前了一步,轻声又清楚地说道:“母亲忌日之后我便会离开这里,兄长,到时可与我一同祭拜母亲吗?”
花语音的忌日近在眼前,不过十天了。
两人对视片刻,花如云转了身,背对他,顿了顿才道:“好。”
回夏府路上,花如云一直无言,龙槿榆度其心事,边走边道:“忌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十七。”
龙槿榆眸光深沉:“十天,大约已足以让一切尘埃落定。”
花如云低笑了笑,看着她:“但愿真的可以尘埃落定。”
此时在夏府,众人已经都在等着他们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