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白月光错作替身后他哭了>第30章 一更

  赵长翎舞的是一曲灵动的燕子舞。

  流水轻扬的琴声轻轻抚奏, 一身湘妃色宫装的女子缓缓地上台来。

  她以轻纱半掩脸,轻纱下的一对酒窝儿若隐若现,眼睛尤其灵气得逼人。

  曼妙的细腰轻轻地扭摆, 如春日里南方堤岸的柳枝,纱袖在半空中划出涟漪,台下的人闭气凝神地看着。

  闵天澈在安静地隐在人群里看她, 看她在纱帕下轻笑的样子,半掩之下,越发神似洞穴之上那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少女的眼睛。

  她的每一丝拂动,轻盈的袖角都随着旋转而扬起、飞拂时, 那轻纱袖就好似在他心头轻缓地掠过、挠动,苏得他双手忍不住挠紧了两旁的木扶手。

  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神态动作,都像春日回暖时, 照耀在他身上, 让他曾堕入过冰窟寒凝的血液一点一点融化鲜活的暖阳。

  最后, 舞跳至高潮时,覆面的菱纱一下子被扯开, 一张灼若芙蕖、又仙如兰桂的脸现了出来。

  场中认识赵长翎的人,看见这一刻的她, 都忍不住心惊暗叹了起来。

  这...真的是那位被侯府从旮旯地捡回来的穷酸俗气的丫头吗?

  如此一看,倒把她那位艳冠藁城的姐姐给比到地底去, 再回望旁边委顿在地的赵月娴时, 竟觉昔日让人惊叹的气韵已经不再耐看了,或者说不经看了。

  长翎跳的这首燕子舞,是东昭的姑娘都会跳的,她跳得却比东昭姑娘要有仙气得多。

  “好!跳得好!真想不到万顺的贵女也能跳一曲好的燕子舞!”

  东昭皇竟然笑着给她鼓掌了。

  尔后, 他的目光轻轻地掠过万顺帝,像是不经意地看了楚贵妃一眼。

  “曾经,在朕的心中,也有一位女子这么为朕跳过这曲舞。可惜啊,如今她再也不肯跳了。”

  赵长翎侥幸地获得了东昭皇一匣子金条的奖赏,十分地心满意足。

  宫宴结束,赵长翎推着闵天澈离场时,东昭皇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这边了。

  闵天澈在这场宫宴中隐忍了那么久,尽量不出现在视线中,尽量降低存在感,可终于,还是听见东昭皇喊他:“澈儿留下吧。”

  长翎站着,所以在那一刻没能看见闵天澈眼里快喷薄而出的戾气,和恼怒到颤抖的杀意。

  她只留意到他惨白的拳头搭在扶手上,一个劲地抖。

  长翎突然伸手握住了他,语气温柔而坚定道:“殿下,您在害怕东昭皇吗?那没关系,长翎陪您留下吧。”

  闵天澈错愕地抬头看了她。

  ·

  一个时而癫狂砍人被万顺帝拘禁府里的皇子,如今住到了宫中,这里还有一个掌握万顺生杀大权的东昭帝,这几日,宫中的人都活得小心翼翼的,呼吸也不敢大。

  闵天澈在宫里的时候,长翎也不能荒废给他的腿走路的练习。

  太医说了,殿下现在的腿,看着筋脉已经差不多都通了,只要他不需要人扶,自己能独立站稳,那就代表日后能完全痊愈,能恢复成正常人那样了。

  有机会能恢复像正常人,赵长翎当然积极争取啊。

  “殿下,对!对!腿要这样迈开!嗯,您一定行!”赵长翎扶着他,让他沿着院前那条石板道上走。

  “殿下的腿已经越来越有力气了,一会走完这一段,咱们来个小考,就考殿下独立站着,看能维持几下。”

  长翎笑着看他时的样子分外温柔。

  闵天澈不经意地移开目光。

  “你知道了?”

  “嗯?知道什么?”长翎眼睛灼灼地看向他,唇角微扬,似乎想等他自己说出来。

  “没什么。”闵天澈又伸手拉住了路旁垂下的大榕树枝干,借以助力。

  赵长翎笑着忍不住拉回他的手,娇小的个子挤了他跟前,笑靥如花:“好啦,不逗殿下了。长翎确实已经知道了,不过殿下这么干不怎么人道呢,要不是爹骂着说出,我还真不知道殿下您原来已经盘下他手里所有的铺子,姓端木的已经被您逼到绝路自毙了呢。”

  长翎以一舞获得了东昭皇的赞赏,救了赵月娴的命,按上回约好的,长翎追出宫门找她爹索要银子答谢时,她爹一边给她写欠条,一边吼出了这件事。

  闵天澈受不了她灼热的目光,用力想掙开她的手,黑着脸别扭道:“别以为我是为了你,赵长翎。你不过一个替代品...”

  “你不过一个替代品,俗不可耐,能及月娴几分?是那赵济青瞎了眼得罪本宫,本宫不过对他施以惩戒,这事完全与你无关。”

  闵天澈话才说到一半,赵长翎就已经咧着嘴,晃着一口细白尖牙,伶牙俐齿地说了他要说的话,让他无话可说去。

  闵天澈:“......”

  “殿下是不是想这么说呀?长翎学您说话,学得像不像?”偏生那嘚瑟的丫头还故意歪着头,一双闪扑扑的杏仁眸微微弯着看他。

  看得他不自在,恼羞之下一把甩开她的手,在差点摔倒的关头恰好扶住了树干。

  长翎吃了一惊,忙去稳住。

  “殿下,是长翎不好,怪我。我不该戳穿殿下,害殿下害羞的。”赵长翎一脸疚色道。

  闵天澈怒了,甩袖不许她扶:“确实是上回进宫的时候,荣阳侯那厮不知好歹,在父皇面前告状,本宫才会想教训他的!不是因为你!”

  “好啦,我知道啦,殿下您不要激动嘛。”赵长翎笑得唇畔酒窝深深,像蓄了一罐子蜜。

  闵天澈:“......”咋就有种有口难辩的感觉呢。

  赵长翎继续扶着他在石板道上走。长翎见他走一步又烦躁不已地回头来看她,眼睛里恼火着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又只能憋屈地忍回去的样子,很想笑。

  就在走到道的尽头时,闵天澈甩开了她的搀扶,独自站立着转过身来,终于组织好语言同她道:“赵长翎,当日赵济青因为周大人的事想参奏我,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你不是让他写下欠条,还要去找他要钱吗?到时候,你尽可问问他。”

  赵长翎抿唇,她为什么要为这么点事大费周折去问?他刚才走了一路,想了那么久,原来才想到这么点事吗?

  下一刻,她的注意力落在了闵天澈站直的腿上,笑意一点点下去,换成了惊喜。

  “殿下!殿下!!快看!您可以独自站稳了!您终于可以不用依靠支撑,独立站稳了!!”赵长翎原地蹦起道。

  连闵天澈自己脸上也有了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蹙眉低着头看了看身下的腿。

  站立...他真的能站稳了呢...八年了...

  “太好了!殿下的腿以后就能恢复成正常人那样了!!”赵长翎高兴忘形,握紧了他的手蹦跶起来。

  一直虎着脸的闵天澈眉头也不禁松动,唇上起了丝上扬的弧度。

  “啊,对了,殿下,其实爹跟我说过上回进宫遇见您的事了。但是他说的版本似乎跟您说的不大一样。他说您当时特地追上他,当面质问他,似乎是对他偏爱赵月娴,而我不得侯府宠爱才被骗到皇子府的事耿耿于怀,听那口吻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殿下您在给我抱不平呢。”长翎想起他最后的话,笑着续回他道。

  “啪哒”地一声,闵天澈的腿就站不稳摔倒下来。

  ·

  六皇子能站得起来的事,即便长翎和李公公等人闭口不说,也大有人传扬出去。

  没过多久皇上也知道了。

  这些日子东昭皇住在宫里,给皇帝心头压下了重负,唯独六皇子双腿渐趋康复的事能令他心头畅快。

  于是,皇帝特地召了闵天澈和赵长翎来到中慈宫,想在那里给他设一个小小的庆祝宴,只有他和楚贵妃、周太后等人。

  闵天澈本不愿去,李公公被上头的压力压着,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去哀求长翎:

  “皇子妃,陛下有意要与殿下好,请您一定要帮忙劝劝。”

  长翎一脸无奈:“可是,殿下什么性子相信公公也知道,他不见得听我的。”

  李公公压低嗓子:“皇子妃,庆祝宴皇上会有赏赐哦,对了,听秦太医说,皇上已经知道,治理殿下的腿,皇子妃居功不少,这次把您也召去,可能要给您赏赐不少赏金哦!”

  “真的??”长翎眼眸一亮,抿了抿唇,眼珠狡黠地转动起来。

  闵天澈最终不情不愿地答应去了。

  赵长翎一身装扮过后,也欢欢喜喜地跟随闵天澈身后,前往中慈宫去了。

  到了中慈宫后,才发现赵月娴也被周太后带来了。

  赵月娴经过上回差点被赐铜.阳的事,现在已经不大说话了,但周太后强将她拉来,为她争取机会,她又一想必须要努力上爬有了地位,日后才不会有被人拉出去当舞姬的可能,就又强打精神微笑着挽起周太后在席间聊天调动气氛。

  皇上和楚贵妃则坐在一旁,二人各自抿茶想事情,都不怎么说话。

  闵天澈一来,气氛又凝了凝。

  赵月娴看见闵天澈,就自觉尴尬。一看见赵长翎打扮得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仙姿容貌,又无意瞥见她手腕处那一串琉璃珠串,她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皱眉垂下了头不说话。

  见几个人各自都不说话,倒是周太后开腔了:

  “澈儿,听说你的腿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你父皇特地在此设宴,咱们好好地吃一顿替你庆贺。要不是东昭皇还在,也不必如此低调了。”

  太后金口难得开,可闵天澈只是刚到时冷淡地朝众人见过礼后,就一直不说话了。

  场面越发尴尬,长翎看不下去,便率先上前一步福身回话道:“回太后娘娘,殿下他今日练习累了,人有些倦。长翎先替殿下谢过陛下和娘娘设宴。”

  周太后虽然不姓赵,但她是老荣阳侯爷的义妹,和赵济青关系颇好,在朝中可以说太后是依仗着荣阳侯势力存活的,陛下也不是她的亲儿。

  所以她看着赵月娴的时候,眼神像看着亲女儿似的,可看见赵长翎,却又会像赵济青对长翎的态度,淡淡的。

  周太后随便敷衍了几句,挽回面子就让他俩就座了。

  闵天澈是个天生就不会让旁人舒适的气质,落座没多久,看着气氛凝重,他就雪上加霜冷冷地出声讽道:“既然不是真心要设宴庆祝,大可不必搞些虚的,父皇有话要对儿臣说,直接召儿臣过去就行,至于是不是将儿臣当工具使,儿臣倒不大在意,也不是一场宴席能弥盖的。”

  皇上一听皱了眉:“澈儿勿要误会,方才朕只是为着东昭皇的事有些烦心,加之和你母妃有些意见不合,吵了几句而已。你的腿能康复,朕还是高兴的。”

  “吵了...几句?”闵天澈继而将目光转到楚贵妃身上。

  楚贵妃避开了他的目光,眼神碰触到他时,立马有些不适地移开了。

  “母妃大概是...觉得儿臣恶心了吧?”闵天澈眼皮微垂,装作不在意讪讪地道,桌沿下,他膝盖处被自己惯性地用指甲一遍又一遍地刮着,已经刮出了鲜血。

  长翎本来在喝茶,低头看见他的手挠膝盖已经挠得鲜血淋漓,大吃了一惊,慌忙伸手抓住他手。

  “殿下!”长翎瞪大了杏仁眸,低声喝止道。

  闵天澈冷冷地拍甩了她的手,吃痛之下长翎只好又收回了手。

  楚贵妃脸色很差,低着头一直没说话,突然“唰”一声从座上站起,朝皇上声称不适,要提早告退。

  闵天澈嗤笑了一声,将手中擎着的酒盏和着鲜血一饮而尽后也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