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迫给死对头冲喜后>第113章 终章 他们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皇帝想起裴霜叮嘱过一碗药都不能少, 必须按时按量喝下去,否则会加剧他的瘫痪。

  皇帝慌了:“来人!快来人!”

  然而殿中没有一人回应。

  皇帝突然意识到季修睿走前那一句“不会弑父”是什么意思。

  季修睿这天晚上没有回府。

  从章台殿出来,苍柏跟丢了人。他怕季修睿出事, 连忙让人去通知唐晓慕。

  青竹担忧极了:“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唐晓慕拦住他:“别。殿下现在是太子, 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群臣的注意, 若是我们现在派人去寻找,肯定有人以为出事了。先不忙派人, 你跟我说说殿下常去的地方。”

  唐晓慕嫁给季修睿时他便病着不能出门,后来即使身体好了能够出门,季修睿也不过是去处理政务。

  事情一结束, 季修睿就乖乖回家陪她, 以至于唐晓慕现在都不知道季修睿平素不忙时爱去哪些地方。

  反倒是时时常跟着他的青竹, 应该对这些更了解。

  谁知青竹也是一头雾水:“殿下平素除了出门办公就是在家休息,也没见他常去什么地方。”

  这下唐晓慕倒是有些头疼。

  她仔细把今天的事理了一遍,带入季修睿的角度想了又想,琢磨着说:“我们悄悄进宫一趟。”

  宫门守卫没有看到季修睿出去,但以季修睿的武功完全可以避开他们出入皇宫, 因此苍柏才担心季修睿的下落。

  唐晓慕思来想去都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后, 季修睿现在最可能还在宫中。

  宫中守卫早就换成了季修睿的心腹,唐晓慕拿着令牌悄悄入宫, 去了揽月楼。

  上元节宫变之后, 后宫大权重新回到太后手中。反正皇帝也病着看不到揽月楼的高台楼阁, 太后便撤了揽月楼的烛火, 省下一笔没必要的开支。

  如今望着面前黑黢黢的高楼, 唐晓慕提着裙子走进去。

  铃兰跟在她身侧,提了一盏琉璃灯。

  揽月楼平时点着灯时金碧辉煌,可如今没有烛火, 只有这一盏琉璃小灯,倒还显得有些阴森。

  铃兰小声问:“殿下真的会在这里吗?”

  “嗯。”唐晓慕有种强烈的直觉,她扶着栏杆上楼,看到二楼供奉着谢贵妃灵位的房间门开着,就知道猜对了。

  屋内没有点灯,柔和的月光从窗外洒下,勾勒出季修睿颀长的身影。

  他笔直地站在灵位前,神色复杂地望着供案上的灵位。

  “殿下。”唐晓慕轻轻喊了一声。

  季修睿回神,面色错愕:“你怎么来了?”

  “苍柏担心您出事,我来看看。”唐晓慕接过铃兰手中的琉璃灯,走到季修睿身边,牵住他的手。

  季修睿的手比他生病时还要凉。

  他用力回握住唐晓慕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问清楚了?”唐晓慕问。

  “嗯。”季修睿轻轻应了一声,眼神再次落回到谢贵妃的灵位上。

  唐晓慕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温声宽慰:“那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这些年你够对得起她了。”

  如果季修睿有心报复谢贵妃的话,以他的能力和心计,谢贵妃根本就不可能安然活到三年前。

  但季修睿从未起过报复心,甚至都没去找皇帝告过一次状。

  季修睿望着灵位不出声。

  唐晓慕知道他内心的纠葛,毕竟这些年一直都是皇帝对他更好,而季修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唐晓慕让自己靠在季修睿肩头,开导他:“其实前些年你帮陛下办了那么多事,脏活累活都是你干,最后好处都给了陛下,你还替陛下背着骂名,你也对够得起陛下了。殿下,别太为难自己。无论你帮不帮她报仇,她都不会对你改观。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是了。”

  真要将这笔债从头到尾理清楚的话,皇帝和谢贵妃都有错,而究其根本,皇帝是罪魁祸首。

  如今谢贵妃已死,人死债消,只剩下皇帝了。

  季修睿缓缓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声音嘶哑,心里也不好受,但语气坚决,可见已经做好了决定。

  唐晓慕握紧他的手,温声说:“殿下,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你不欠他们任何人,你也无需背负任何罪孽。你就是你,不是别人手中的刀,更不是别人的出气包。你干干净净地来这个世界上,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季修睿紧紧闭上了眼。

  ……

  烛火摇曳的章台殿安静得好似一座陵墓,石忠生怕季修睿折返寻仇,他知道季修睿的手段,心底发寒,索性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

  他跟季修睿说自己劝过皇帝,可那是会触怒皇帝的事,他怎么敢劝?

  当初皇帝强抢谢漾,他非但没劝,还只能帮忙。

  季修睿换了个心腹过去,除这名心腹以外,章台殿其余伺候的人则换成了一群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聋哑。

  因为少了一碗药,皇帝当天晚上便觉得嗓子沙哑、没到第二天清晨,皇帝就恢复了之前口不能言的状态。

  心腹只负责敷衍允王与魏王,平时并不会走到皇帝跟前,只是偶尔去看一看情况。

  皇帝的起居由殿中的其余聋哑奴仆照顾,如今主子说不了话,奴才也说不了话,全靠双方眼神交流,意会对方的意思。

  季修睿没有特地关照过他们如何“照顾”皇帝,但这群人除了聋哑之外,人并不傻。

  皇帝如今的状况,至少得派一个能说话的人伺候他,才能跟皇帝沟通,了解皇帝的意思。

  可季修睿派他们这群聋哑人过去,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皇帝好受。

  因此这些人伺候皇帝的时候并不像石忠那样毕恭毕敬,只承着季修睿的那句交代——别让人死了就成。

  魏王为皇帝请了裴霜前去医治,裴霜只说皇帝病情加重,他也没有办法。

  皇帝望着魏王直流泪,希望他能救自己离开。

  然而魏王只当皇帝是因为自己不能再说话而伤心,半天没有理会皇帝的意思,宽慰皇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离开的时候,皇帝绝望极了。

  而季修睿从此以后再也没去见过皇帝。

  谢贵妃的灵位也在不久之后搬出揽月楼,裴霜用师父的身份去给唐晓慕施压,让他带走了谢贵妃的灵位,送去庙里供奉。

  裴霜甚至还想带走谢贵妃的尸骨。

  谢贵妃死后,皇帝便将她送进了帝陵,准备百年之后与她合葬。

  这件事唐晓慕不敢私自做主,前去行询问季修睿的意思。

  原本他们并不知道谢贵妃是被强-迫的,能与皇帝合葬对妃嫔来说是种荣耀。可如今知道了真相,即使不知道人死后是否有灵,但总归能做一步是一步。

  唐晓慕本以为季修睿不会同意让裴霜带走谢贵妃的尸骨,但至少会考虑另外为谢贵妃择一处长眠之地。

  然而唐晓慕只猜中了前半部分。

  季修睿不允许裴霜带谢贵妃的尸骨离开,也不为她另择陵墓,就让谢贵妃安安静静地继续躺在帝陵之中,等待将来皇帝与她合葬。

  “她既然要做镇国太后,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尸身流落在外。你让裴霜死了这条心。”季修睿不了解刚被入京的谢贵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他清楚自己母妃死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贵妃一辈子心高气傲,唯一一次受挫恐怕就是被皇帝强-抢。

  之后她或许郁闷过、挫折过,但她最后是想要当镇国太后、想要做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尸骨离开帝陵。

  唐晓慕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她又不喜欢陛下,干嘛还想死后和他葬在一起?”

  “她喜欢的是权势。”季修睿淡淡道。

  唐晓慕看他脸色不好,便也没再多说。

  她回去仔细跟裴霜分析了一遍,虽然裴霜依旧坚持谢贵妃不是贪慕权势之人,也选择性遗忘谢贵妃的死因是因为在想生一个皇子去争皇位,但勉强答应下唐晓慕不会去私盗帝陵。

  日子一天天过,眨眼季修睿身为太子监国已满一年。

  这一年间皇帝过得生不如死,哪怕心中有怨气,因为不能说话而发不出来,只能越积越深。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短短一年时间,皇帝的头发就全白了,他眼窝深陷,全身骨瘦如柴,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孤独地死在床上。

  死之前,充满怨恨的皇帝终于想到一个问题,难道当初强抢谢漾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不,他没有错。

  若是没有他,谢漾这些年哪来的锦衣玉食?

  季修睿这逆子又哪能荣登皇位?

  他没有错!

  皇帝越想越气,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号声。

  他想跟季修睿争辩、想砍了他的脑袋,可无论他发出什么声,殿中的聋哑奴仆都听不到,也没有人来他身前看一眼。

  皇帝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床上断了气。

  雪下了一夜,直到清晨下人去服侍皇帝用膳,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季修睿派去的心腹总管立刻封锁消息,派人通知季修睿。

  这一日正好是休沐,消息传到太子府之时,季修睿与唐晓慕刚用完早膳。两人得了消息,立刻通知相关人员,同时更衣入宫。

  尽管季修睿已经掌政近两年,但政权更迭还是得不谨慎。

  确定将京中局势稳定下来后,季修睿才颁布皇帝的死讯。

  皇帝不是个节约的人,前些年为了给谢贵妃修建揽月楼,耗光了国库银两。

  季修睿接手的不仅仅是一个空荡荡的国库,还有数千项需要国库掏钱的政策。

  这两年季修睿主张新政,总算为国库攒到些钱,但比起大周的开销还是杯水车薪。

  因此国丧一切从简,也算是为皇帝最后攒点好名声。

  大臣们讨论了一群,最后为皇帝定下谥号庆隆。

  国丧由太常寺主持,但季修睿身为储君,要忙的事情也依旧不少。等到一切都结束时,已经临近开春。

  季修睿的登基大典就定在三月十六。

  当初与唐晓慕成婚之时,季修睿还病着,婚礼只有唐晓慕一人走了流程。

  季修睿本想给唐晓慕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谁知竟然被唐晓慕拒绝了:“成婚就是瞎折腾,我天没亮就起床就开始洗漱打扮,你不知道开脸的时候有多疼,我才不要再受一次罪呢。”

  唐晓慕至今想起这事都觉得脸疼,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脸颊。

  季修睿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狐疑地问:“有这么夸张吗?”

  “特别疼,我还饿了一整天的肚子,就出门前喝了一点点糖水。”唐晓慕甚至怀疑自己当初没能打败杀手,不仅是因为手中没兵器,还是因为肚子饿。

  季修睿想起她成婚那日的举动,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被他这么一说,唐晓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眨着漂亮的桃花眼说:“不过你都没有经历过大婚诶。你要是想要的话,那我陪你再办一个也行呀。”

  季修睿摇了摇头,如今登基大典在前,他们的婚礼肯定得往后再挑好日子,这样就得用帝后成婚的规格。

  可皇帝成婚不用亲自上门迎亲,季修睿只需要在宫中等着迎亲使将唐晓慕送来,这样与他上次在王府成婚并没有多大区别,折腾的还是唐晓慕。

  “算了,不折腾你,反正我们已经成婚。”季修睿吻了下唐晓慕的唇。

  唐晓慕觉得也是。

  登基大典之后,唐晓慕的封后大典选在五月初八。

  唐元明本打算回来观礼,但安跶去年遭了雪灾,国中牛羊冻死无数,又来骚扰边境,唐元明要镇守漠北,只能送了些贺礼回来。

  唐晓慕都惊了。

  她那个穷得一身衣服都要穿好几年的爹爹,怎么还有钱给她送贺礼?

  自打收到唐元明的信,唐晓慕就伸长了脖子盼唐元明的贺礼。

  唐晓慕相当怀疑是他爹在漠北又发现了几个贪官,用从贪官家里抄来的赃物凑出来了一份的贺礼。

  盼星星盼月亮,大概等了一个月,她总算收到唐元明的贺礼。

  这次除了给唐晓慕兄妹的礼物,太后、唐老夫人唐家大房都有东西。

  好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唐元明派了五百精兵护送,除了漠北常见的野兽皮毛,里头居然堆码整齐的一块块金砖。

  唐晓慕人都傻了。

  她爹发达了吗?

  怎么突然这么豪爽?

  她不可置信地围着箱子绕了三圈,再三确定这的确是金子,不可置信地问:“我爹哪来这么大的金子?”

  铃兰惊悚地摇头。

  她在漠北跟着唐晓慕时见过将军府的账册,府中余银与两年前的宣王府有的一拼,都是穷得要命,不可能有这么多金子。

  还是季修睿下朝回来后给唐晓慕解释了缘由:“你爹在漠北发现一座金矿。”

  唐晓慕眼睛都值了:“一整座金矿?”

  季修睿颔首。

  唐晓慕:“!!!”

  以后她是家里有矿的人!

  还是金矿!

  唐晓慕激动极了:“这就是诗仙说的‘千金散尽还复来’吗?!”

  季修睿笑着应声。

  唐晓慕开心地抱住他:“金矿在哪里?怎么现在才发现?要是早几年发现,我爹也不用被处处被掣肘。”

  季修睿打开手上的舆图,将地方指给唐晓慕看:“在这里,距离北固城大约一百里。其实现在发现也好,要是早两年发现,这座金矿早就被人抢占了去,哪轮得到你爹去开采?”

  唐晓慕一想也是。

  她高兴极了:“我爹怎么一直都没跟我说?”

  “先前怕走漏消息,他就没上报。等到把矿区布防布置妥当后,才敢放心大胆的开采。不过布防时被安跶发现端倪,安跶这次除了想过来抢粮食,就是想抢这座金矿。”

  “不要脸,这帮废物就知道抢。”唐晓慕想起来就来气。

  唐元明不是穷兵黩武之人,他心疼士兵伤亡,不想总是打仗,曾经提出与安跶进行贸易。

  安跶提供牛羊与乳制品,大周提供粮食布匹,双方各取所需、互通有无,以公平贸易解决物资短缺。

  周围好几个部落都是唐元明这样用武力镇压后,再用诚心谈下来的。

  但安跶蛮横惯了,非要多占三分利,这样大周得不到半点利润,相当于大周百姓辛辛苦苦一辈子,结果是为安跶无私奉献。

  唐元明怎么可能答应?

  “现在这座金矿归谁呀?”唐晓慕眨着眼睛问。

  “你爹上缴国库了。”

  唐晓慕还有点失望呢,她爹、她哥、她丈夫为国为民一辈子,她却连当一个快乐小富婆的梦想都不能实现。

  季修睿看穿她的心思,笑着道:“这毕竟是你爹发现的,还得他守着,国库取一半,剩下的五成里,他给你两成,你哥哥三成。”

  唐晓慕高兴得嘿嘿直笑。

  她真的有钱了!

  虽然哥哥比她多拿一成,但根据她对自己爹的了解,属于她这份唐元明绝对不会动,但属于唐泽旭那份,爹爹死之前是父子共同财产,真要算起来的话,唐泽旭才拿到一成五,还是她赚了。

  这一天唐晓慕走路都是飘的,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飘飘欲仙”。

  今天她是大周最快乐的女子!

  金矿的事没有宣扬,但漠北军的军备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更新换代。

  而京中也在忙碌另外的事。

  季修睿登基后,他们就会从太子府搬入宫中。

  本朝皇帝的寝殿一向都是位于前朝中轴线的章台殿,季修睿刚登基,懒得跟那群迂腐的老臣争辩,就也没挪地方。

  反正皇帝先前住的是东殿,他住西殿就是。

  倒是唐晓慕要选个合适的宫殿,往后她与季修睿一道住在那里。

  本朝皇后历代都居凤仪宫,但如果皇后要选别的地方,爱管闲事的朝臣们也不至于多说什么。

  鉴于陈皇后的关系,唐晓慕不太想住凤仪宫。

  季修睿倒是觉得她住揽月楼不错,这是皇帝为谢贵妃专门建造的,样样都比宫中其余宫殿好。

  但唐晓慕考虑到季修睿在这里没有愉快的记忆,也没有选揽月楼。

  除此以外,后宫最好的地方就是太后居住的鸾凤台,这是先帝专门为太后建造的。

  太后倒是不介意给唐晓慕挪地方,但唐晓慕哪好意思去抢。

  思来想去,唐晓慕选择了距离前朝不远的栖梧宫,这样即使季修睿每天从后宫、前朝来回,路上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栖梧宫地方不小,从前一直空着,稍加修葺便能住人。

  宫人知道这是未来皇后的居所,都不用太后发话,没有一人敢懈怠,竟然还比原定工期早了七日完工。

  唐晓慕去看了一番,还算满意,便回来开始收拾太子府的物件,打包搬去栖梧宫。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已经是六月。

  魏王当初给魏王妃送生辰贺礼的时候,季修睿让他也给自己带了一副头面。

  魏王的钱都是魏王妃在管着,看在是借给季修睿的份上,魏王妃另外支了一千两,让魏王帮季修睿先订下头面。

  头面早就送给唐晓慕了,但季修睿当时才监国没多久,事情太多,竟然把还钱的事给忘了。

  时隔一年,他才把这一千两银子还给魏王。

  魏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没想到七弟虽然贵为天子,居然比他还穷!

  一千两银子的私房钱,他好歹只需要攒半年,七弟居然攒了足足一年!

  狠还是七弟妹狠。

  季修睿并不知道魏王想着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差点忘了还钱有些不好意思,给魏王派了个肥差,补偿他一下。

  夏蝉热闹地叫着,而唐晓慕终于换上了美美的夏装,乐呵呵地在宫中享用冰鉴。

  季修睿掌政后没有以雷霆之势清算朝中旧臣,而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自己一边养病,一边慢慢替换一下那些或德不配位、或尸位素餐的官员。

  如此近两年的时间,此番他登基,一些新政推行起来还算顺利。

  政策顺利推行,国库丰盈计划也一件件推上日程,朝臣们渐渐就有了空余的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今日早朝时就有大臣提议季修睿选秀:“陛下登基以来,唯有皇后娘娘一人。为皇家子嗣绵延,老臣以为应当选秀,广纳适龄女子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季修睿坐在龙椅上,原本正在看辽东刚送来的奏报。他一心两用惯了,这样不影响早朝,也能节省出不少时间。

  如今一听这话,季修睿沉着脸抬起头,望向人群出声之人。

  自从季修睿被立为太子,各家或多或少都动过要往他身边塞女人的心思。

  但上次皇帝所赐的两名教坊司女子都被季修睿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回之后,众人便歇了各自的小心思。

  当时众人推测季修睿或许是因为还要仰仗唐家登基才这般惧内,如今他已贵为天子,皇帝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唐家难道还能再拦?

  提议选秀的老臣说完这话,还故意瞄了眼站在最前面的唐元海与唐泽旭。

  唐元海神色微沉,忍着没发作。

  唐泽旭暗自磨牙。

  他娘的,他还真不好当面拦。

  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官员不少,一听见有人带头,而唐元海与唐泽旭都没有反驳,也有人壮着胆子站出来附和:“吴大人所言甚是,陛下春秋鼎盛,至今却仍无子嗣……”

  话音未落,季修睿将手中看到一半的奏章合起,看似随意地往地上一丢。

  殿中气氛顿时凝滞,唐元海立刻跪下高呼:“陛下息怒!”

  群臣蒙了。

  送女人这么好的事,陛下也能生气?

  殿内呼啦啦地跪了一群人,季修睿淡漠的凤眼扫向刚刚出声之人,波澜不惊地喊:“吴大人。”

  吴大人忽然有点怕,颤巍巍地应了一声:“老臣在。”

  “朕这有份参你宠妾灭妻的折子。你提议选秀,是不是也盼着朕宠妾灭妻?”季修睿问。

  他的语气始终很平静,但却像平湖落惊雷,吓得吴大人一个哆嗦:“臣惶恐,陛下息怒,臣绝不是这个意思!”

  季修睿给随侍在侧的荣喜递了个眼神。

  荣喜会意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奏章,朗声念起:“礼部尚书吴道远,恬不知耻,家中妻妾无数尚不知足,于本月初二又迎娶一妙龄女子,年方二八。吴道远平素一贯纵容宠妾欺辱正妻,本月初五正妻不堪折辱,投缳自尽……”

  荣喜每念一个字,吴道远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念到吴夫人投缳自尽之时,吴道远再也撑不住,惊慌喊道:“没死!她没死!”

  “吴大人是非得吴夫人死了,才觉得不冤吗?”唐泽旭凉凉问。

  “当然不是,将军言重了。陛下,这是误会,臣家中妻妾是有龃龉,但没这么严重。陛下明鉴。”吴道远冷汗直流。

  后宅之事他已勒令封口,绝不会外泄,怎么会有人参他?

  “误会?”季修睿挑眉,“让吴大人看看是谁写的折子。”

  荣喜上前将奏折递给吴道远。

  吴道远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眼皮猛地一跳,迅速翻到写有上书人姓名处,看到上面的名字,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

  站在最末侧的一名年轻人低着头站出来,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为家母做主!”

  这次参吴道远宠妾灭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子。

  把亲儿子气到写折子参他,可见吴道远在家中做得有多过分。

  吴道远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儿子的手直抖:“你……你……逆子!你怎能这般构陷为父!”

  他狠狠剜了眼儿子,扭头对季修睿道,“陛下,前几日臣在家中管教这逆子时下手重了些,逆子怀恨在心才这般胡言!陛下圣明,臣是冤枉的!”

  “那你打过吴夫人没有?”季修睿问。

  吴道远心头一颤,掂量着说:“前几日不小心推过她……”

  小吴大人反问:“推得她全身都是伤?”

  “你闭嘴!”吴道远低斥。

  季修睿悠悠问:“吴大人劝朕与你一样纳妾,往后是不是还得劝朕打皇后?最后也把皇后逼死才好?”

  “臣不敢!”吴道远一听这话差点吓死,声音高到破音。

  季修睿冷哼:“朕瞧你没什么不敢的。雷大人,这案子你亲审。”

  雷书航应声:“臣遵旨。”

  吴道远惊慌急了:“陛下,臣冤枉!”

  唐元海呵斥:“冤不冤枉,雷大人自会查清。你冲陛下囔囔什么?还想御前失仪吗?”

  吴道远剩下的话硬生生被堵在口中。

  季修睿又看向刚刚附和吴道远的人。

  吴道远的小女儿今年及笄,正好能送入宫中。附和他的人也一样,也想自己女儿入宫做宠妃。

  毕竟现在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这个时候女儿入宫能得宠的机会很高。将来即使熬年份,逢年过节跟着进进位分,地位也不会低。

  可现在他不敢想了。

  刚刚附和吴道远的大臣刚察觉到季修睿的眼神,立马改口:“陛下与皇后娘娘少年夫妻,伉俪情深、感情深厚,实乃我大周夫妇典范!臣敬佩不已!”

  唐泽旭不厚道地笑了:“张大人刚刚不是觉得吴大人所言甚是,想给陛下选秀吗?”

  张大人低着头愈发恭谦:“这是陛下的家事,自然由陛下自行决定,臣不敢妄言。”

  只要他自己打脸的速度足够快、力度足够狠,别人就打不到他。

  季修睿神色平淡道:“张大人看来被光禄寺的油烟熏得脑子糊涂了,太仆寺正好缺个寺丞,就你过去吧。那儿的马聪明,你多跟着学学。”

  张大人原本是从四品的光禄寺少卿,一下子成了太仆寺养马的从六品四丞。

  连降两级被打发去养马不算,还被季修睿这般嘲讽,张大人想死的人都有了。

  他怎么就那么嘴快,非得附和吴道远呢?

  张大人懊悔极了,可偏偏只能压着心底的不甘与惶恐,道一句“谢主隆恩”。

  ……

  唐晓慕对前朝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见季修睿回来,开心地迎上去:“一路过来热坏了吧?我算着你快回来了,刚让人把井里的西瓜捞起来切好,快来吃点。”

  季修睿将繁重的朝服脱下,咬住唐晓慕递来的一小片西瓜,亲了她一下。

  唐晓慕咯咯笑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把西瓜汁都蹭我脸上啦。”

  “那我也给你蹭一下?”季修睿把自己的脸颊凑过去。

  他们两人平素都不需要服侍,秋梨进来送了西瓜就跑,殿中没有外人,唐晓慕红着脸颊,踮起脚尖亲了季修睿一下。

  季修睿抱住她,用力地吻住。

  唐晓慕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觉得季修睿有点奇怪。

  虽然他们以往也没少在白天亲昵,但他刚下朝就这么缠绵的吻,还是第一次。

  唐晓慕以为他早朝时受欺负了,由着季修睿吻她。

  好一阵悱恻后,唐晓慕抱着季修睿,靠在他胸口低声问:“怎么啦?是不是有大臣跟你对着干?”

  “没有,只是有点想你。”季修睿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心底的惬意一点点扩散。

  他的慕慕这么好,他怎么可能还会要别人?

  季修睿不说,唐晓慕也不好多问,琢磨回头派人去问问。

  然而并不需要她刻意派人去打听,消息就自动送上了门。

  听完经过,唐晓慕特地派人去慰问了下吴夫人。

  据铃兰回来说,吴夫人被打得浑身是伤,脖子上还有自尽时留下的勒痕。要不是婢女发现得早,及时将人救下,她可真就死了。

  除此之外,吴夫人的嫁妆先前一直是婆婆在把持。婆婆去世后,嫁妆非但没还给她,竟然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吴夫人生性软弱,手里没银子,一切都只能仰仗丈夫,这些年过得都很艰难。

  那位小吴大人先前嫌弃父亲后院女人多,乌烟瘴气的,不爱多去。如今得知母亲的遭遇,气得当天晚上就写了折子参他,正好今日早朝时被季修睿看到。

  唐晓慕听完唏嘘极了,郑重地嘱咐铃兰和秋梨:“所以女人一定得有钱。你们俩以后若是出嫁,绝对不能把嫁妆交给对方打理。”

  秋梨红着脸小声嗫嚅:“奴婢要一辈子伺候皇后娘娘呢。”

  铃兰在旁边轻笑。她跟着唐晓慕时间长,知道唐晓慕的性子,也不在乎她说这些。

  倒是唐晓慕说到这里又想起别的事,从妆奁出中取出一份文书,交给秋梨:“这个是你的卖身契,本来早就想给你了,但这段时间事情多,我给忙忘了,才想起来。”

  秋梨一惊,吓得赶忙跪下:“娘娘您不要赶奴婢走!”

  唐晓慕忙扶起她:“别怕呀,只是先把卖身契还给你。往后你想继续呆在宫里也可以,要是想出宫了,跟我说一声就行。就是想嫁人也行,我给你出嫁妆。”

  现在她超有钱的!

  秋梨面露欢喜,甚至还有些不安。

  铃兰笑道:“你就拿着吧,娘娘就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她与唐晓慕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实则也算半个姐妹,唐晓慕从未亏待过她。

  “就是,拿着。”唐晓慕把卖身契塞进秋梨手中。

  秋梨的手微微发颤,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成自由身:“谢谢您!”

  唐晓慕示意她不必在意,又派人去雷书航那里盯着吴道远一案的进度。

  雷书航一贯雷厉风行,不出三日便结案了。

  小吴大人奏折上的内容件件属实,吴道远被罢官,按律入狱,他这些姬妾一听这事,连夜卷了钱财都逃了。

  季修睿给写折子的小吴大人安排了个外放的差事,让他带着生母吴夫人去外地就任,也能暂且躲开京中风波。

  这事过后,众人都知道季修睿独宠唐晓慕一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跟敢替选秀之事。

  但好几年过去,唐晓慕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渐渐又有人心思活泛了。

  毕竟季修睿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两人成婚几年都没子嗣,好不容易抢来的皇位,难道还要便宜别人?

  这次他们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当面撺掇季修睿,而是假借请季修睿游湖的名义,想借机往他身旁塞人。

  这几日春光灿烂,唐晓慕正好也在宫中呆腻了,季修睿便带着她一起过去。

  看着帝后有说有笑地携手而来,做东的李大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挂不住。

  可到底是多年的老狐狸,晃神过后,很快笑意盈盈地迎上去:“没想到娘娘也来了。”

  唐晓慕一开始并没有对自己几年没怀孕之事有多大感觉,但太后——现在该称呼为太皇太后,对这些很敏感。

  唐晓慕成为皇后的第二年,太皇太后见她肚子还没动静,就找她问过很多次话。

  但这也不是唐晓慕能决定的。

  她和季修睿的身体都很正常,两人行房也很频繁,但就是没有孩子。

  一开始唐晓慕仍旧不觉得是大事,反正她和季修睿都还年轻,就是当了三年皇后,她现在也才二十岁,孩子肯定会有的。

  但渐渐的,看魏王和魏王妃都有二胎了,允王府里也陆续添了两名庶子和一名庶女,唐晓慕慢慢有了危机感。

  而且,三年过去,她也逐渐察觉到那些人又想往季修睿身边塞人的意图。

  有次季修睿带人去巡视京郊的耕田,竟然在河边看到有贵女嬉戏玩耍,故意制造偶遇机会。

  虽然季修睿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安排这事的大臣也被唐元海暗暗排挤了一把,但唐晓慕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种丈夫被那么多人惦记的感觉。

  这次唐晓慕原本只是单纯想出来玩,但见到官员脸上的笑意变化,她隐隐猜到什么,又望了眼随驾之人。

  虽然是微服出巡,伴驾之人不多,但唐晓慕敏锐地发现在场之人大多都是与唐家不睦的大臣。

  这些不睦倒不至于恶意陷害,大多算是与唐家政见相左,隔三差五参唐家一本,伤不了唐家筋骨。

  季修睿也看出来了,停下脚步低声问:“要不不带他们,就我们自己去玩?”

  唐晓慕摇摇头:“不,就带他们一起。”

  她倒要看看这群人今日又想往季修睿身边塞什么人!

  媳妇有令,季修睿自然遵从。

  上次从京郊回去,他忙着派人丈量耕田、重制鱼鳞册,倒是忘记去处置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了。

  今日正好再敲打一番,免得这帮人再乱动心思。

  两人携手走上游船甲板,唐晓慕从小在北方长大,还没坐过船,有些新奇地感受着水波带来的摇晃。

  季修睿看她喜欢,笑着说:“过两年带你去江南,听说那边更好玩。”

  “好呀。”唐晓慕欢喜应下,看见船舱内侧有人影晃动,似是名女子,好奇地望过去。

  主事官员连忙说:“那是船上的琴师。娘娘身份尊贵,不必去见。”

  他不说还好,一说唐晓慕反而更想见了:“让她出来。”

  李大人面露难色:“只是名小小琴师……”

  “听不懂皇后的话么?”季修睿冷冷问。

  李大人立刻告罪,走进船舱去喊人。

  他肥胖的身躯堵住了舱门,压着嗓子在跟躲在船舱死角中的女子说着什么。

  唐晓慕看不清女子的模样,但猜到女子不愿出来相见。

  她小声跟季修睿说:“看来我坏你好事了。要是只有你一人前来,她估计早就出来了。”

  季修睿正打量着湖边景色,闻言哂然:“何必跟陌生人置气。”

  “我没生气,我就想看看谁跟我眼光一样好,也喜欢上你了。”唐晓慕糯糯地说。

  季修睿的唇角勾了勾:“有你一个就够了。”

  唐晓慕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她们喜欢的却是他年轻帝王的身份。

  唐晓慕腼腆地笑了笑。

  一直到开船,女子总算扭捏地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给两人行礼:“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叫人看清自己的脸。

  唐晓慕打量着她身上昂贵的绸缎、头上精致的首饰,以及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笑着问:“你是哪儿的琴师?”

  女子咬唇不语,似是相当难堪。

  李大人立刻说:“是安乐坊的琴师。”

  唐晓慕挑眉,安乐坊是民间一个有名的乐坊,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爱去。

  “抬起头来。”唐晓慕吩咐。

  女子惴惴不安地抬头。

  唐晓慕笑了:“李大人,这姑娘跟你这么像,别是你的私生女吧?”

  李大人慌了:“娘娘玩笑了。”

  唐晓慕脸色发冷:“谁跟你玩笑?你当我瞎吗?去年魏王郡主的抓周宴上我还见过她,你今天跟我说她是安乐坊的琴师?李大人,你把自己亲女儿卖去安乐坊了?”

  李大人扑通一声跪下,脸色发白,没想到唐晓慕居然记得自己女儿:“娘娘恕罪……是小女……是小女胡闹……得知微臣今日游船……她从未坐过船,才悄悄跟上来,躲在了船上……臣真的以为是安乐坊的乐师!”

  “是你瞎还是我们傻?你刚刚在里面跟她谈了那么久,都没发现那是你女儿?”季修睿冷冷问。

  李大人冷汗直流。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等季修睿游湖尽兴之后,让女儿抚琴一曲,聊慰君心。万一女儿承宠,今日就能跟陛下入宫,那最好不过。

  即使事情不成,只是抚琴一曲,他不提这是自己女儿,也没人会知道这事。

  谁知唐晓慕跟来不算,竟然还发现了躲在舱内的人。

  李大人这会儿全身都在抖,他可不想被唐元海发配去边远地方做芝麻小官。

  正在这个时候,李小姐咬牙道:“陛下、娘娘息怒,是臣女胡闹……刚刚怕连累父亲,已经与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父亲才会称臣女是安乐坊的乐师……所有罪责臣女一人承担,请陛下、娘娘不要责怪父亲!”

  她知道只有先保住父亲和家族,才能保住自己。

  唐晓慕没想到她有勇气认下全部罪责,倒是对这位李小姐刮目相看。

  她之所以会对这位李小姐有印象,是因为上次去魏王府赴宴之时,偶然听见李小姐与另一位贵女起口角。

  李小姐嘲讽那位贵女穿着前年的旧衣服,嘲笑她生母出生低微、忝居正妻之位也没用,只能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贵女反击李小姐人丑穿什么都没用,还举例说皇后娘娘穿得也是去年参加允王世子周岁宴时的旧衣服,但皇后长得漂亮,谁会在乎衣服旧不旧。

  李小姐被气得哑口无言,气冲冲地跑了。

  一墙之隔的唐晓慕没想到出来遛弯还能听见有人夸自己,偷偷笑了。

  望着跪在面前的父女俩,唐晓慕问季修睿:“陛下说呢?”

  季修睿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李大人:“你既然这么想去安乐坊,那不如就直接入了贱籍,去做乐师。”

  李大人浑身颤抖:“陛下饶命……”

  话还没说完,青竹便非常有眼力劲地将人拉走。

  船舱重新安静下来,季修睿吩咐开船,牵着唐晓慕的手进去:“别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

  “嗯哪。”唐晓慕也不想给自己添堵,不去多想这些。

  反正只要季修睿能把持住,她就不会遇上这些糟心事。

  相反的,要是季修睿真起了偷腥的念头,她怎么防也防不住。

  船舱被精心布置过,室内燃着甜腻的香,靠窗摆着软塌,另一侧则摆着一架古琴,刚刚唐晓慕就是在这里见到了李小姐的身影。

  她将屋子打量了一圈,忽然看见绕过正对舱门的屏风,后面还有一间内舱,里头居然摆着床榻等物,甚至连净室都有。

  一想到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唐晓慕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季修睿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看到唐晓慕脸色不好,顺着她的眼神望进去,面色发黑。

  “人都走了,别生气。我们去换条船。”季修睿牵着唐晓慕的手往外走。

  唐晓慕委委屈屈地说:“我都不想游湖了。”

  “那咱们就上岸。这几日春光正好,我陪你去别处走走。”季修睿说。

  唐晓慕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到船已经离岸有一段距离,又有点委屈:“都开船了……”

  “让他们回去就是。”季修睿说着一顿,低头哄着她说,“要不我抱你上岸?”

  唐晓慕见识过季修睿的轻功,还有点心动。可大庭广众下,她又有点不好意思。

  季修睿看着她亮闪闪的眸子,却又欲言又止,知道她的顾虑,笑道:“正好让那帮人歇了再塞人的心思。”

  唐晓慕觉得他说得很对。

  她开心地抱住季修睿,忽然身下腾空,季修睿竟然都没等去甲板上,而是直接抱起唐晓慕就从宽大窗户中窜出去,一个水上漂就回到了岸上,手牵手往林子里走去。

  随行人员震惊,青竹立刻带着侍卫们追上去。

  随着陛下和娘娘秀恩爱的技术不断提高,这护卫的差事越来越不是人当的了!

  两人在宫外玩了一整天才回去,其余朝臣得知李大人被贬为贱籍的事,慢慢回过味来,好像还真不是陛下惧内,而是真没纳妃的意思。

  虽然可惜,但牛不喝水都不能强按头,更何况季修睿是条随是能颠覆他们身家性命的龙。

  众人只能不情不愿地歇了往季修睿身边送人的心思。

  然而两年过去,唐晓慕仍旧没有怀孕。

  这下就连远在漠北的唐元明都有些坐不住,连番写信回京询问缘由。

  唐晓慕在这样的催促下,也有些不安。

  这天晚上,她与季修睿欢-爱过后,小心翼翼地蜷缩在他怀中,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有点愁。

  她平时很容易入睡,季修睿听着她长吁短叹,合上的眼帘重新抬起:“怎么了?”

  唐晓慕鼓腮,看看他,没有说话。

  季修睿从未催促过她要孩子,甚至有时候太皇太后催得紧了,季修睿还会宽慰唐晓慕,让太皇太后别给她压力。

  可万一他心里也想要个孩子呢?

  唐晓慕小声问:“陛下想要孩子吗?”

  季修睿的手从她腰间移至小腹:“有就养,没有就算了。皇祖母又跟你说这事?”

  “嗯……”唐晓慕知道姑母是为她好。

  只要她一日没有子嗣,朝臣们就有借口让季修睿选妃。

  如今唐家根基稳固倒还好,有朝一日若唐家败落,她这个皇后之位都危险。

  太皇太后从不信帝王的恩宠能一生一世,如今唐晓慕年轻貌美、唐家势大,季修睿肯定宠着她。

  但将来呢?

  岁月如梭,唐晓慕也会有老去的那一日,而宫外永远有明艳活泼的年轻女人对她的后位虎视眈眈。

  而且,唐晓慕自己也有点想要孩子。

  她这几日看着魏王妃的一双儿女,有点羡慕。

  就连比她晚成婚的唐泽旭和乔依彤都有了动静,只不过如今月份还小,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季修睿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宽慰道:“明日我去跟皇祖母说说,让她别给你压力。我们已经很努力了,是孩子自己不来,你别多想。”

  唐晓慕忍不住多想,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陛下……”她知道季修睿宠她,但问出这话时还是有点害怕,“要是……我是说如果……只是个假设……”

  季修睿猜到她的想法,替她说了:“要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

  唐晓慕觉得这话怪刺耳的,不高兴地点了点头。

  季修睿语气平常:“没有就没有。”

  唐晓慕怀疑自己听错了,诧异望着他。

  季修睿紧了紧抱着她的怀抱,温声道:“如今我们没有孩子,不也过得很好吗?将来若是有孩子,那就有了。若是一直没有孩子,对我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确定自己没理解错季修睿的意思,唐晓慕惊了:“可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没有孩子又不影响我坐皇位,大不了将来从宗族里挑一个聪明孩子继位就是。反正三哥、四哥和六哥都有子嗣,都不用过继给我们,只要等我一走,宗亲和朝臣们有的是办法立新君,你不用着急。到时候你如果走得晚,一样是太后。”季修睿说这话的语气平静得就好像在跟唐晓慕讨论晚上的饭菜是否精致可口。

  唐晓慕觉得他说得还真有道理。

  “可那群顽固的老臣们会同意吗?”唐晓慕问。

  季修睿示意她安心:“不同意也只能同意。难道等我走后,他们还能变出个孩子?皇室血脉都记录在册,与其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帝,他们肯定更愿意找亲王府中血缘清晰的季家子嗣。”

  “那你甘心把辛苦抢来的皇位给别人家的孩子吗?”唐晓慕小声问。

  季修睿看得比谁都开:“抢皇位是为了咱们自己,将来若是有孩子,那就给他。若是没有,就算了。强求那么多没用。”

  唐晓慕被他这么一开导,倒也释然了。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年,唐晓慕都二十四岁了,仍旧没有孩子。

  瞧着唐泽旭与乔依彤的孩子都会咿咿呀呀管她喊姑姑了,可把唐晓慕羡慕坏了。

  但最最最最可气的雷霆竟然生小马了。

  追风经过不懈努力之后,总算追到了雷霆。

  得知雷霆怀孕的时候,唐晓慕人都是傻的。

  这年头除了她,是不是谁都能怀孕?

  但人傻之后,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说雷霆生的小马会是什么颜色?”

  追风和雷霆一黑一白,季修睿琢磨着说:“都有可能。”

  “会不会是灰的?爹妈的颜色混色一下,就是小灰马。或者是身上一条黑一条白的小马?”

  季修睿想象了下黑白条纹相间的小马,笑了笑:“那可以当异兽珍藏起来了。”

  唐晓慕如今已经知道雷霆是季修睿送给她的及笄礼,悲伤地想着虽然她没有孩子,但她可以把他们马儿的孩子当孩子养。

  这天季修睿去早朝时,唐晓慕一听说雷霆生了,立马就赶去查看。

  雷霆生了匹小黑马,是顺产,没遭多大罪。

  唐晓慕到的时候,小黑马正在父母的引导下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小家伙细胳膊细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朝唐晓慕走去。

  唐晓慕碰了碰它温热柔软的小脑袋,心里有点酸。

  她居然嫉妒一头马。

  哼,她不嫉妒。

  在季修睿的开导下,唐晓慕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为孩子的事忧心过了。

  季修睿说得对,没孩子就没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她是皇后,除了家里长辈没人敢当面跟她说这事。

  只要她足够坚强,这事就伤不到她。

  但唐晓慕有点小小的羡慕。

  这点羡慕在雷霆一家三口轮流来蹭她掌心的时候扩大到了极致。

  唐晓慕一个没忍住,竟然哭了。

  她觉得特别丢脸,想擦掉眼泪,可眼泪好多,竟然擦不完。

  这可把秋梨吓坏了:“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唐晓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多愁善感到这个地步。

  季修睿下朝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忙跑过来:“慕慕,怎么了?”

  唐晓慕想说没事,想忍住眼泪,可她忍不住,而且竟然越哭越伤心,还轻轻打了个哭嗝。

  季修睿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秋梨:“到底怎么回事?”

  秋梨一脸懵逼:“奴婢不知道,娘娘来看小马……”

  她简要把经过说了一遍,季修睿慢慢猜到什么,示意众人退下,捧着唐晓慕的脸颊温声问她:“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

  唐晓慕觉得有一点是,但不全是。

  于是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季修睿以为后面的摇头是她为了面子的否认,与唐晓慕抵额,温声宽慰:“别想那么多,你如果真的想要个孩子的话,咱们过继一个也行。”

  唐晓慕用力摇头。

  若是普通人家就算了,但皇家过继容易出大问题。

  万一她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兄弟两人容易比亲兄弟生嫌隙。

  就算她和季修睿往后没有亲生孩子,皇位若给他们过继来的孩子,其余亲王子嗣不服怎么办?

  唐晓慕不想惹起动乱,哽咽着说:“不要……”

  没有孩子也挺好,就像太皇太后,亲生孩子早夭后,如今她一样过得很好。

  季修睿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别多想了。”

  唐晓慕点点头,她明白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竟然一个哽咽没缓过来,哭晕了过去。

  “慕慕!”这可把季修睿吓坏了,立马抱起她,派人宣太医。

  ……

  等到唐晓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栖梧宫自己的寝宫之中。

  她看到不仅是季修睿在她身侧,太皇太后也来了,他们还都笑着,有些奇怪。

  “怎么啦?”她坐起身。

  太皇太后连忙扶住她:“慢些。”

  唐晓慕琢磨着自己没受伤,不需要这么小心。

  难道她得了不治之症?

  她担忧地去看季修睿。

  季修睿冲她一笑,握住唐晓慕的手说:“你怀孕了。”

  唐晓慕一愣。

  太皇太后宠溺地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都两个月了,你怎么都不注意些?这次要不是给你请太医,你是不是得等肚子大了才知道自己有喜?”

  唐晓慕人都是傻的。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先前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刚刚听他们这么一说,她骤然觉得肚子有点重,好像里面真的有什么。

  太皇太后异常感叹:“睿儿说你刚刚哭得厉害,还以为你碰上了什么伤心事。怀孕时候人就是容易多愁善感些,往后开心些,别老是哭,对眼睛不好。”

  唐晓慕乖巧地应下,想起自己刚刚哭得像个傻子,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随后她意识到不对劲,失落地从季修睿手中抽回手,抱着被子说:“肯定是误诊……我上个月才来过月事呢……”

  她记得很清楚,还把裤子弄脏了。

  是不是有人拿这个陷害她呀?

  她可绝对没有想假孕争宠!

  唐晓慕脑海中闪过各种话本子里出现过的宫斗剧情。

  太皇太后早就找铃兰问过情况,听见这话,轻轻瞪唐晓慕:“你还好意思说?那是胎像不稳见血了,不是月事。得亏你平时身子好,不然这一胎都不一定保得住。”

  自打多番确认她和季修睿身体都没问题后,唐晓慕嫌麻烦,就没让太医再像以往那样请平安脉,而是一月一次就够了。

  上次请脉的时候可能是月份太小了没发现,本来明日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没想到她提前一天晕了。

  唐晓慕错愕之余,心里涌起一股后怕:“那孩子现在不要紧吧?”

  “接下来好好养着就行。”季修睿再次握住她的手,他也没想到孩子来得这么突然。

  “嗯嗯嗯。”唐晓慕用力点头,诧异的小脸上绽出笑意。

  有点期待呀。

  如今月份小还不宜公开,除了自己宫里的人,就只给唐元明写了封信,免得他远在漠北还担心唐晓慕因为这事被人针对。

  唐元明一收到信就高兴极了,立马让人去给他的小外孙或小外孙女准备礼物。

  唐泽旭倒是也知道这事,让乔依彤进宫跟唐晓慕说了些怀孕期间需要注意的事。

  唐晓慕认真听着,还拿小本子记了下来。

  宫里被太皇太后和唐晓慕收拾得犹如铁桶一般,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去。

  知道这事的唐家人口风又很紧,谁也没有往外传,以至于唐晓慕怀胎快九个月了,宫外仍旧不知道她有喜。

  这天又有不长眼的朝臣提议选秀。

  这次他们还理直气壮,皇后娘娘七年未孕,就算按着七出之条都能休了,更何况如今只是纳个妃。

  季修睿压着嘴角的弧度,语气平淡地告诉他:“皇后下个月就要生了。”

  大臣们蒙了。

  什么?

  皇后怀孕了?

  唐泽旭故作惊讶:“你们不知道吗?”

  大臣一脸懵逼。

  懵逼之余,看着唐泽旭扬起的笑意,他们甚至觉得这说不定是他们故意瞒着不说,就等着今日打脸。

  只剩下一个月就生孩子了,这个时候让人纳妃不厚道,众人便忍住了剩下的话。

  反正说不定生个公主,过两年要是没皇子,一样得选秀。

  想塞人入宫的朝臣们想得很好,谁知唐晓慕生了对龙凤胎。

  季修睿第二天就把册封太子的诏书颁布了。

  朝臣们:“……”

  算你狠。

  裴霜知道季修睿不喜自己,皇帝死后,他就带着谢贵妃的灵位离开了京城,去漠北帮唐元明治疗军中伤员。

  这次得知唐晓慕有孕,且这一胎不大安稳,唐元明不放心,便跟他商量了一下。

  裴霜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回京。

  当初裴霜离开京城的时候,唐晓慕留了一手,没有准许他的请辞要求,只当裴霜是暂时下放到唐元明军中。

  如今裴霜回来,他一样还是太医。

  看在唐晓慕的份上,季修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霜也不太想见季修睿,每次都趁季修睿去早朝时,才来给唐晓慕诊脉。

  只不过刚回京第一次给唐晓慕诊脉的时候,裴霜把唐晓慕好好教训了一通:“我把行医手札都留给了你,你怎么没好好读?自己肚子里有几个,你都诊不出吗?”

  唐晓慕惊了:“还真是孪生胎?”

  先前得知怀孕之后,唐晓慕给自己切过脉。

  她也觉得这像是双胞胎,可是她没有行医经验,不敢确认自己的推测。

  唐晓慕找太医询问,太医也不能确定。

  因此在瓜熟蒂落前,唐晓慕想着还是不要声张得好,免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如今裴霜一来就点明这一点,唐晓慕就知道她感觉得没错!

  她果然是个行医天才!

  裴霜见她这反应,知道唐晓慕没让自己失望,眼中露出欢喜与欣慰:“是对双生子,这可比单胎更要注意。怀孕期间可有的你受呢,好好养着吧。我先去给你开一副安胎药。”

  裴霜先前看过太医给唐晓慕开的药方,感觉用药量还是大了些。

  将来若是要平安生产,不能将胎儿养得过大,否则容易难产。这些必须在养胎期间就妥善安排起来,否则将来后悔就完了。

  但唐晓慕怀孕之后胃口大开,甚至觉得自己肚子里揣着两个崽,心理上也比平时贪吃了些。

  原先季修睿就不拘着她吃什么,如今觉得她怀孕不易,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量,更是任由唐晓慕。

  但听说难产一事后,季修睿就变了,每日定量给唐晓慕提供饭食,吩咐所有人都得盯着唐晓慕,不准她贪吃。

  唐晓慕一度抱着肚子觉得自己是来坐牢的。

  于是为了安抚她,季修睿也按照对她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有他陪着,唐晓慕心里甜滋滋的。

  一直到两个孩子平安生产,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唐晓慕对儿子会被封为太子并不意外,甚至孩子出生前唐晓慕还一度担心要是肚子里两个都是男孩,那该立谁为太子?

  好在龙凤胎完美解决了她的担忧。

  如今唐晓慕每日的生活除了之前的吃吃喝喝,就多了逗孩子一项。

  身为一个负责任的母亲,唐晓慕深切觉得她应当亲自带孩子。

  于是她力排众议,非要两个孩子跟自己睡。

  无论太皇太后怎么劝,唐晓慕都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一项伟大的天职。

  太皇太后临走前只能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然后,当天晚上这两个孩子差点没把唐晓慕和季修睿折磨疯。

  三更还没到,唐晓慕就心力憔悴地让人把孩子抱回乳娘那里,觉得自己不伟大也挺好的。

  太皇太后得知后没少笑话她:“我就跟你说孩子难带吧?你还不信,非觉得是小事一桩。别人家带一个孩子就够痛苦的,更何况你一下带俩。慕慕,不是姑母笑话你,小孩子难带着呢。得亏咱们出生在这样的人家,能请乳娘照顾。要是穷苦人家,母亲白天劳作,晚上还要带孩子,那才是真叫累。”

  唐晓慕深以为是。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从先前的总是睡觉,到慢慢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到现在总算是能够靠墙坐立在床上,看得叫人欢喜。

  但唐晓慕慢慢担忧起来。

  这对双生子先出生的是哥哥,后出生的是妹妹。

  但就现在的表现而言,妹妹好像比哥哥更聪明一点。

  妹妹现在已经能够靠墙坐立,可是哥哥还是坐不稳。

  唐晓慕渐渐有点担心。

  这天晚上唐晓慕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便抱膝坐在两个孩子脚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唐晓慕看得出神,季修睿处理完政务回来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季修睿从身后抱住了她,唐晓慕才回神。

  季修睿看了看两个并排酣睡着的孩子,吻了一下唐晓慕的脸颊,轻声问:“在想什么?”

  唐晓慕抓着女儿的小手,担忧地去看儿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特别小声地问季修睿:“驹驹将来要是笨笨的,还能当太子吗?”

  驹驹是太子的乳名,因为唐晓慕发现有喜的时候,正好是雷霆生下小马驹。

  季修睿的眼神随着她的话转移到儿子身上,不假思索道:“诏书已下,他只要不犯大错,就能坐稳太子之位。”

  唐晓慕越想越担忧:“唔……他如果犯了大错,或者是一直笨笨的呢?就很笨笨的那种……”

  季修睿倒是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唐晓慕既然问了,他便仔细略微想了想:“那就换崽崽当。”

  崽崽是小公主的乳名。

  唐晓慕惊了:“你要给大周整一个女帝吗?”

  “嗯哼。”季修睿用眼神反问她“不可以吗?”。

  唐晓慕当然觉得可以,可……

  “要是崽崽也笨笨的怎么办?”她又担忧起来。

  季修睿失笑:“你就不能乐观点吗?想象一下他们都很聪明?”

  “可是驹驹现在都不能靠墙坐稳身子诶……我真的好担心哦……我们可不像你爹那时候有好几个儿子可以选。”唐晓慕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朝臣都要催促皇帝多生几个儿子,感情是为了尽可能挑个出色点的储君?

  “小孩子生长有快有慢,或许他是厚积薄发。”季修睿揉了揉驹驹头顶柔软的胎发。

  唐晓慕之前也这么安慰自己,可谁让女儿太出色,把儿子衬托得更加笨笨的。

  老母亲忧心忡忡:“我还是希望两个孩子都聪明些。现在驹驹是太子的诏书已经颁布,要是单纯因为他不够聪明就废了他,那也太伤孩子心了吧?可如果他将来一直资质平平,那怎么办?”

  “做一个无功无过的皇帝也挺好。”季修睿说。

  “那万一有厉害的奸臣操控了他,或者是有人谋反怎么办?笨笨的驹驹不一定应付得了。”唐晓慕担忧极了,她的脑海中自动播放从前那些朝代亡国的各种故事,就怕应验在驹驹身上。

  季修睿看她想得那么深远,陪着唐晓慕构思了一下将来。

  孩子要是太笨,那是有点头疼。

  好一会儿后,季修睿说:“那我现在就该为他筹备套可靠的辅佐大臣,将来他做不了的决定就让这些人去做。咱们把孩子好好教,贵在人品,只要他不坏,哪怕亡国之时,也会有人救他走。咱们再好好教他武功,纵使他笨,只要足够勤勉,武功也不会太低,多少增加点自保筹码。”

  季修睿一五一十地说着,甚至连亡国之后驹驹该往哪里逃都想好了。

  唐晓慕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这可真是……亲爹。

  她忽然还有点心疼儿子。

  “驹驹不会那么没出息整亡国的。”唐晓慕小声哼哼着反驳,抱着儿子软乎乎地小身子严肃地强调,“驹驹一定很聪明的!他一定马上就能跟妹妹一样稳稳当当坐直身子。”

  “嗯。”季修睿轻轻应声,抱起崽崽,将两个孩子的身子往里侧挪了些,自己则拥着唐晓慕在外侧躺下。

  季修睿环住唐晓慕的腰肢,低声道:“慕慕,别担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唐晓慕看着眼前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轻轻应了一声:“嗯。”

  驹驹倒是没让唐晓慕太过失望,两天后,的确能够坐直身子了。

  这让老母亲松了口气。

  只不过成长过程中,驹驹总是比妹妹慢一拍,又每每让唐晓慕担忧。

  两个孩子同吃同住,一晃眼五年过去,到了该分房的时候。

  唐晓慕让人把栖梧宫的东西两侧偏殿收拾出来,分别给两个孩子居住。

  她带着人在偏殿添置东西,两个睡在唐晓慕床上的小家伙午睡醒来,发现竟然没人看着自己,高兴极了。

  崽崽兴奋地跑到妆奁边,踮着脚尖好奇地打量着里头的东西。

  她抓起一只金簪看了看,又拿起一盒胭脂闻了闻,觉得味道不错,伸出小舌头还想尝尝。

  好在被哥哥即使制止:“不能吃。”小太子奶声奶气地伸出小手手拦在崽崽面前。

  崽崽虽然调皮,但还算听哥哥的话。

  她失望地放下胭脂盒,无意间看到妆奁中的一枚玉镯,露出笑意,学着唐晓慕的样子把玉镯戴在自己手上:“哥哥你看。”

  驹驹不置可否,转身想出去。

  崽崽高兴地甩手,但她胳膊细,手一甩,镯子就从手中滑落,“哒”一声脆响,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崽崽懵了。

  刚要出去的驹驹好奇地回头,也看到了摔在地上的两截断玉。

  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唐晓慕回来了。

  她看到两个孩子醒来很高兴:“什么时候醒的呀?”

  崽崽心虚,蹭一下从妆奁前跑开,躲到驹驹身后。

  这是她闯祸时被发现后的第一反应。

  唐晓慕的眼神在他们俩身上停留片刻,慢慢挪向别处,很快就看到地毯上的两截断玉,眉头一挑:“谁摔的?”

  崽崽低着头,往哥哥身后躲得更好了,就差在脑袋上贴张写着“你看不见我”的纸条。

  唐晓慕哪能不知道是她,但还是故意问:“到底是谁?”

  驹驹看看她,又看看妹妹,板着小脸严肃地说:“是妹妹不小心摔碎的。”

  崽崽委屈地撅起嘴,眼眶都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驹驹又说,“但是我可以替妹妹受罚。”

  小表情老认真了,跟季修睿早朝似的。

  唐晓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蹲下身与他平视:“那驹驹说该怎么罚呢?”

  崽崽躲在哥哥身后,缩着脖子小声跟唐晓慕商量:“母后,不要罚好不好?”

  驹驹认真地说:“赔母后一个新镯子,以后不让妹妹再乱动母后的镯子。”

  “那你怎么赔?”唐晓慕问。

  驹驹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和铃兰一样挣月钱,一个月五银子,明年就可以攒够银子给母后买新镯子。”

  唐晓慕噗嗤笑了。

  前几日铃兰出宫玩时买了个新镯子,唐晓慕觉得好看就和她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会被在一旁玩耍的驹驹听进去。

  崽崽犹豫了下,握着小拳头鼓足勇气说:“我……我可以和哥哥一起挣银子!”

  这俩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私库中有的是钱。

  唐晓慕笑得更加开心,一人亲了一口:“不用赔啦,以后小心些就是。”

  她捡起地上两截断玉,这是季修睿不久前送给她的,唐晓慕还蛮喜欢的,如今断了有点可惜。

  她没舍得丢,想要收起来放好,留作纪念。

  驹驹伸长了脖子问:“母后,这个可以给我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唐晓慕疑惑。

  驹驹望着玉镯不说话,与唐晓慕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写满了渴望,看得唐晓慕心都要化了。

  “好,给你。”唐晓慕用帕子将断玉包好,才交给驹驹。

  驹驹宝贝似的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唐晓慕只当是小孩子好奇,并未放在心上。几日后,她却发现妆奁上多了一枚金镶玉的镯子。

  手镯大部分地方都是玉质,但中间有两段地方用金子包裹,像是用金子将两截断玉补成了一个手镯。

  唐晓慕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前几日被崽崽打碎的镯子。

  正想着,她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小家伙,心神一动:“诶呀,这个镯子怎么又断了呀?”

  崽崽惊了,慌忙跑进来:“不是我,刚刚还是好的。”

  驹驹很担心地往妆奁看去。

  唐晓慕噗嗤笑了:“哦,原来是母后看错了呀。这个是哪个小可爱送给母后的呀?”

  崽崽高兴极了,迫不及地地说:“是哥哥,哥哥让司制局的人用金子把玉镯补好了!”

  唐晓慕好奇地问:“怎么想到去让司制局的人补?”

  “金子可以被打造成各式各样的首饰,而且断了也能重铸,我就想试一试能不能补。”驹驹水汪汪的眸子里闪着惊喜。

  唐晓慕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经想到这个,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完全是庸人自扰。

  她儿子超聪明的!

  唐晓慕高兴极了,戴上补好的玉镯,开开心心去找季修睿。

  季修睿刚与朝臣议完事,平时唐晓慕不来这边打扰他,难得来一次,季修睿还以为出事了:“怎么了?”

  唐晓慕幼稚地冲他摇自己手上的玉镯:“好看吗?”

  季修睿握住她的手,揽着唐晓慕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好看,买新镯子了?”他说着语速放慢,隐隐觉得这镯子眼熟。

  “是驹驹补得哦。”唐晓慕简要把情况说了一边,越说越自豪,“驹驹超级聪明的!”

  季修睿莞尔:“还有件喜事,你爹快回来了。”

  唐晓慕眼前一亮:“仗打完了?”

  季修睿颔首,从奏折堆成小山的书案上拿起一份被单独放开的奏章递给唐晓慕:“安跶王都已经被推平。”

  两年前,安跶卷土重来,再次集结兵力攻打漠北。

  但如今的漠北与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季修睿大力推行新政,各地广开荒地,粮食收成上去,漠北将士不用再为粮食发愁,战斗力比之前更为强悍。

  除此以外,唐元明现在手里有座金矿,不仅有钱购置最好的军备,还能研发新的战术,可比之前被动挨打好多了。

  这几年季修睿稳居京城,唐元明镇守漠北,真真正正做到了君臣两不疑。

  唐元明在外打仗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更不在需要为军需担心,才能那么顺利推平安跶王都。

  奏报下方还有封家书,是给唐晓慕的。

  信里简单问候了下唐晓慕和两个孩子,唐元明表示回来的时候不仅要给他们带礼物,还要把在安跶王都训养好猎隼带回来给两个孩子。

  季修睿登基后一年,唐泽旭重回漠北。但走之前,他与乔依彤将婚事定了下来。

  等到国丧结束,双方完婚,唐泽旭倒是在京城又呆了两年。后来漠北又起战事,唐泽旭再次奔赴漠北。

  战事紧张,唐泽旭已经两年没回京,这次也会一起回来。

  往后边疆若无战事,他应该不用再和乔依彤这样两地分居。

  去年乔太傅寿终正寝,乔依彤在京中已无牵挂,往后也能带着孩子和唐泽旭一起去漠北。

  “如今安跶被灭,北方总算是稳定了。慕慕,你说该怎么封赏你爹才好?”季修睿环着唐晓慕的腰问。

  “怎么都好呀。”唐晓慕沉浸在即将一家团圆的喜悦中,高兴得尾音上扬。

  “给你爹封个王怎么样?”季修睿问。

  唐晓慕诧异。

  季修睿这也太大气了吧?

  “异姓王吗?”唐晓慕问。

  季修睿颔首:“你爹担得起。”

  唐晓慕自然知道唐元明担得起,但担心别的:“朝臣们会不会有意见?”

  “一群打不了安跶只能内斗的玩意儿罢了。”季修睿不屑一顾,示意唐晓慕尽管放心。

  季修睿是个很好相处的帝王,只要把差事办完、办漂亮了,他不会故意去用什么帝王权术打压任何人。

  ——当然,前提是不能提让他纳妃之事。

  同时季修睿也有铁腕的一面,比如说推行新政,即使朝中大半官员都反对,季修睿愣是带着自己的亲信将新政推开了,并且如今成效越来越好。

  而那些反对的人,或贬或入狱,唐晓慕处理起来时一个都不手软。

  甚至有段时间官位空缺,留下的人一个人要干两三份活。

  这种局面下,那些反对派觉得季修睿肯定会低头。

  一个再厉害的帝王,也得要臣子干活。

  如今没人能干活,季修睿难不成还就会□□术吗?

  谁知季修睿直接让翰林院的人填补空缺,并在那一年开恩科,广纳天下贤能,完全不怕没人干活。

  大周数万万人,多的是有识之士。

  他们不想在他手下做官,有的是人想。

  这样的氛围下,反对派们渐渐知道自己没法跟季修睿叫板,只能屈服。

  如今给唐元明封王,即使有人发对,也无法影响什么。

  唐元明被封为定北王,是大周自开国以来唯一一个异姓王。

  这事很快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

  有人觉得唐元明是因为有个皇后女儿才能被封王,结果刚开口就被人怼了回去:“唐大将军明明是靠着自己的战功封王,你有空在这里叨叨,当初漠北战场怎么没你的身影?”

  那人灰溜溜地逃了。

  唐元明凯旋那一日,季修睿带着季修睿与两个孩子出城迎接。

  看着七年没见的父亲,唐晓慕感动得几乎要哭。

  唐元明眼眶微红,笑着说:“都是当娘的人哭,别哭。”

  唐晓慕点点头,努力忍住眼泪。

  父女俩寒暄完,唐元明又欢喜地去看被季修睿带来的两个小孩子。

  兄妹俩不怕生,仰着脖子看唐元明,对他和他身后的军队好奇极了。

  “公主?太子?”唐元明放轻了声音喊,像是怕吓到两个孩子。

  “这是外祖父。”唐晓慕轻声提醒。

  “外祖父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

  唐元明忽然就想起二十多年前他回京第一次见唐晓慕时的情景。

  一点点的女儿梳着两个小揪揪,奔在御花园里与他撞了个满怀,欢喜地囔囔她要去见爹爹,却全然不知爹爹就站在她面前。

  “都好,都好。”唐元明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从怀中取出两枚一模一样的狼牙,“这是只头狼的獠牙,漠北那边有些部落觉得能护佑平安,给你们。”

  两个孩子很乖,齐齐看向唐晓慕。等到唐晓慕点头,两人才开开心心地接过狼牙,挂在自己的脖子里。

  另一边,唐泽旭也在与乔依彤说悄悄话。

  乔依彤脸颊红红的,不知道唐泽旭跟她说了什么。

  两人身旁跟着个略大一些的孩子,手里也有一枚狼牙,正对着阳光打量。

  “爹,你这是打了多少群狼啊?”唐晓慕忍不住问。

  “有几次狼群袭击村庄,我带人去灭了,就把獠牙留下了。还有猎隼呢。”唐元明取出两枚哨子,分别递给两个孩子,唐泽旭也给自己儿子养了只。

  崽崽一向胆子大,当下就用力一吹。

  清亮的鸟鸣划过天际,一只猎隼从空中滑翔而来,稳稳当当落在唐元明胳膊的护甲之上。

  两个孩子同时瞪大了眼睛,新奇极了。

  秋高气爽,一群人寒暄完,与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浩浩荡荡地踏入京城。

  季修睿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整个京城都沉浸在这份喜悦中。

  回京后一个月,唐泽旭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戚轩。

  两人寒暄几句,戚轩见唐泽旭来的方向是后宫,缓缓开口:“去探望太皇太后和皇后了?”

  唐泽旭点点头。

  他知道戚轩对唐晓慕的心意,先前也以为唐晓慕会嫁给戚轩,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一直到唐晓慕封后,戚轩都没成婚,唐泽旭还去劝过他。

  戚轩当时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唐晓慕顺利生下两个孩子后,戚轩像是死心了,终于才成婚。

  戚夫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也不敢给儿媳脸色看,怕戚轩一怒之下带着儿媳去求了外放,离得她远远的。

  唐泽旭不知道戚轩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多提唐晓慕,试着转移话题:“听依彤说你媳妇也快生了?”

  戚轩的妻子并非京中贵女,而是乔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其父也是考上进士的寒门士子之一,只不过能力平平,只在京中做了个没有实权的小官。

  戚轩微微颔首:“要不是父亲摔伤了腿,这次进京述职我本不想来。”

  “戚大人要紧吗?”唐泽旭问。

  “不要紧,就是年纪大了,恢复得慢些。好在现在凉州也没大事,他能安心养病,几个月就能好起来。”戚轩示意他放心。

  “那早点回去陪你父亲和媳妇吧。”唐泽旭说。

  戚轩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日才进京就前来述职,就是想早点回去。”顿了顿,戚轩见唐泽旭眼底的担忧,冲他一笑,“我放下了。”

  唐泽旭怪心虚的。

  戚轩望向他身后檐牙高啄的巍峨宫殿,笑了笑:“从前我以为一辈子也放不下她,可这些年听着她成婚生子的消息,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既然帮不了她、给不了她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我又有什么资格强求她?她没有我,能飞得更高。而我放下她,也能走得轻松些。”

  “我的妻子很好。我真的放下了。”戚轩说。

  唐泽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能拍了拍他的肩:“放下就好。”

  季修睿见到戚轩述职时下意识皱起眉头,他可还记得戚轩对唐晓慕的那点心思。

  戚轩只当没看见他眼底的不悦,上前行礼,说明来意。

  季修睿收起自己的小情绪,打开他呈上来的凉州奏报。

  两人一丝不苟地谈完公事,戚轩主动道:“陛下,若是没有其他要事,拙荆即将临盆,臣想明日一早就赶回凉州。”

  凉州这次没什么大事非得留下戚轩详谈,只不过是因为除他以外没有更合适的人能代替戚大人进京述职,戚轩才不得不跑这一趟。

  季修睿经历过唐晓慕生子的时刻,很能理解戚轩的心情,二话不说就准了。

  反正他也不想戚轩在京城多留。

  想起两个孩子今日启蒙,季修睿将要紧的政务处理掉后,去学堂看看情况。

  唐晓慕先前自己教过两个孩子一些,但接下来的课程最好还是请大儒来教比较好。

  学堂是宫内单设的,只有兄妹两人。

  两个孩子年纪还太小,等启蒙过后,再大一些,就送去太学与其余孩子一道读书。

  季修睿过去的时候,唐晓慕就躲在窗外偷看两个孩子上课,她那表情比两个孩子还要紧张。

  季修睿不禁莞尔,悄步走到她身边。

  唐晓慕悄悄指了指里面的崽崽,一言难尽地捂住脸。

  崽崽背对着他们,正兴致勃勃地在纸上画小乌龟。

  倒是驹驹听得认真,有不懂的地方还会及时提问。

  季修睿拉着唐晓慕的手离开,等走出学堂,唐晓慕担忧地说:“崽崽这么不学无术可怎么办?”

  她之前就发现了崽崽不认真听课,出言提醒崽崽,还被崽崽埋怨母后影响她听课。

  刚刚要不是季修睿及时把她拉走,唐晓慕又要进去跟崽崽讲道理了。

  “没事的,我看她都会了。”季修睿说。

  “你怎么知道?”唐晓慕不解。

  “她画小乌龟的时候,一直在听太傅念书。有时候驹驹提问,她还会停下来去看他们,耳朵是听着的。”季修睿说。

  唐晓慕感到不可思议:“你想说她也在一心两用?”

  季修睿颔首:“而且,你不觉得她的小乌龟画得栩栩如生吗?”

  唐泽旭这几日送了几只小乌龟给兄妹俩,用透明琉璃小缸装着,崽崽喜欢得睡觉都想抱着。

  唐晓慕回想起这一幕,倒是觉得崽崽还真聪明,毕竟先前还没人教过她绘画。

  唐晓慕欣慰的同时又担忧起来:“那驹驹听得那么认真……”

  季修睿知道她担忧什么:“他也很聪明,问问题不是因为听不懂,而是想得深。他问得问题都切入要害了。他们兄妹俩只是性格不同,都是聪明孩子。”

  他将唐晓慕拥入怀中,轻轻吻了下她的唇,“慕慕,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想太多了。”

  宫人原本就远远的跟在后面,一见这一幕,立刻转身走开。

  唐晓慕红着脸回抱住他,吻了下季修睿的脸颊,牵着他往回走。

  是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无论聪不聪明都是她与季修睿的孩子。

  孩子的资质无法改变,但他们可以慢慢教,可以去发现孩子身上不同的闪光点。

  驹驹沉稳、崽崽活泼,像是缩小版的季修睿与她。

  唐晓慕释然了,拉着季修睿的手走得更快了些,狡黠地说:“我们偷偷出宫去玩吧。”

  没了孩子缠在身边,这可是难得的自由时间。

  季修睿欣然答应。

  淡粉桃花漫天飞舞,两人十指相扣的身影逐渐远去。

  他们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