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迫给死对头冲喜后>第86章 夫妻同心 那就只能请他先去死了

  皇帝听见季修睿重重摔在床上的声音, 紧紧蹙起眉头。他对季修睿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显然此刻愤怒比心疼多。

  季修睿斜倾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哑声道:“父皇, 儿臣有事单独向您禀告。”

  皇帝示意随侍出去。

  季修睿对唐晓慕说:“你也先去见太后吧。”

  这是他和唐晓慕商量好的, 唐晓慕作势为难地看了眼皇帝。

  皇帝仍旧恼她, 但他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女子, 便也不屑和唐晓慕多加理论,不耐烦地冲她挥手。

  唐晓慕压着心底的雀跃,露出惴惴不安的模样, 告辞离开。

  屋内只剩下父子两人, 皇帝扬着下巴冷眼打量季修睿:“躺着干什么?不是都能上阵杀敌了吗?杀了数万安跶兵, 你能耐得很啊?这么能耐,还给朕留什么绝笔书?”

  季修睿只当听不出他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垂眼恭谦地说:“儿臣那是服了回光丸。”

  皇帝当然知道这事,他这么说只是想训斥季修睿,并非是真的要想一个解释。

  “回光丸。”皇帝咬牙重复这三个字, 沉声问, “你早早备好这药干什么?”

  “才中毒之时,儿臣心有不甘, 想着万一无法解毒, 也要和下-毒之人同归于尽。可惜一直没找到凶手, 这药便一直没用。”季修睿说。

  皇帝想起他中毒之时的惨状, 心间怒火更盛:“知道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 还敢去漠北?”

  季修睿的脸色苍白而虚弱:“父皇,儿臣病了这么久,能感觉到自己死期将近。儿臣长在皇宫, 生在京城,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郊围场。眼看自己时日无多,儿臣想去别处走走,为自己择一处埋骨之地。正好漠北有异样,因此先去了那里。”

  “不是为了去给你岳父、舅兄收尸吗?”皇帝冷冷问。

  “若尸体是真的,自然也要为他们收尸。”季修睿说。

  他这样乖顺,反倒让皇帝觉得自己再发脾气都是不讲道理。

  皇帝满腔怒火一时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季修睿虚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唐将军让儿臣向父皇代谢救命之恩。”

  皇帝拧眉:“唐元明让你谢我?”

  季修睿低低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皇帝仿佛在这一瞬感受到了来自唐元明的嘲讽。

  “唐元明父子并不知道朝中情况,儿臣告知他们儿臣是拿了父皇密旨前来漠北支援,先前在朝堂只是与父皇演戏,用于欺骗漠北的叛徒和安跶军。”季修睿说着头低得更低,“儿臣假传圣旨,请父皇降罪。”

  皇帝意外:“他真的不知道?”

  季修睿颔首:“除儿臣以外,无人知晓。”

  皇帝心间最大的那块石头逐渐落地。

  若是这样,他先前关押唐家众人也能说是为了保护他们。

  毕竟唐晓慕大婚当天才出宣王府就遭到追杀,唐家众人若是没有被关进守卫森严的昭狱,说不定早就遭难了。

  可唐元明会信这番说辞吗?

  季修睿像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让他放心:“北固城被困多日,最后毕竟是儿臣带人前去解围。从结果来看,唐家没有任何损失,唐将军不会不信。”

  “那唐晓慕呢?”皇帝问。

  “王妃一开始只是想去幽州给父兄收尸,是儿臣坚持陪她去。事后发现幽州有异,带人救援北固城,她见到父兄高兴,也没怀疑儿臣的说辞。”季修睿说着一顿,“只是儿臣毕竟是假传圣旨,不敢大肆宣扬。”

  若是没有季修睿假传圣旨这一遭,皇帝觉得自己已经被天下人骂臭了。

  如今白得一个好名声,不仅避免唐元明与自己离心,还守住了大周国土,皇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一高兴,刚刚那些怒火就全消了。

  皇帝怕季修睿往后更加胆大妄为,没有夸他,绷着嘴角说:“这次情况紧急、事出有因就算了,往后不许再假传圣旨。”

  “儿臣明白。”

  皇帝此番最气的是季修睿公然抗旨私自去漠北,但如今发现儿子跟自己还是一条心,他也舒了口气,问起季修睿的病情:“病多久了?”

  “回光丸在守城时丢失,之后一直这样。”季修睿说完又虚弱地咳了两声。

  “你也太胡来了,怎么就是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皇帝此刻俨然化身为一个疼爱儿子的慈父。

  季修睿脑海中却响起裴霜的话。

  真相会是裴霜说的那样吗?

  季修睿想问,可想起自己对唐晓慕的承诺,又忍住了。

  ……

  另一边,唐晓慕去见了太后。

  与章台殿的肃穆不同,鸾凤台内欢乐极了。

  太后听唐晓慕绘声绘色地讲起漠北发生的事,时而惊呼时而欢喜,还不忘给唐晓慕剥桔子。

  好不容易说完,唐晓慕喝了一大口雪梨汤润喉。

  太后感叹道:“还好这次你和睿儿去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此番睿儿救治有望,咱们唐家也快熬到头了。”

  唐晓慕想起太后的最终目的,脸颊微微一红。

  她怕被太后瞧出异样,先一步转移话题:“姑母,殿下有救的消息先不要泄露。最好能先查出来是谁要害他。”

  太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若有所思道:“能出动那般杀手的人,在京中肯定地位不凡。又与宫中有牵扯,不是当朝大臣,就该是宫里的几位主子。”

  唐晓慕早就把宫中除了太后以外的所有人都列为嫌犯:“我想找个机会去趟谢贵妃的揽月楼,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这不难,睿儿身子没好,哀家就以他需静养一夜为由,让他与你今晚住揽月楼。反正那儿还是老样子,你们住睿儿的房间就行。”太后说。

  唐晓慕就知道太后给力,抱着她的胳膊试探性地问:“姑母,你还记得谢贵妃刚入宫时的情况吗?”

  太后想也不想就说:“刚入宫时还是老样子呗,仗着皇帝宠爱,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

  唐晓慕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重新问:“是她刚被陛下带回京的时候,那个时候陛下还没登基。”

  “那哀家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从海宁带回来了个绝色美人,迷恋得很。皇后那时候还只是王妃,跑到宫中来找哀家告状。”太后想起自己还曾指点过当时可怜巴巴的皇后,就觉得不爽。

  皇后这种人就该随便她作,作到皇帝把她休了才好。

  “那您知道陛下和谢贵妃是怎么相遇的吗?”唐晓慕又问。

  “英雄救美的老套路,谢贵妃父母双亡、投亲无门,被路过的皇帝救下,随后以身相许。宫里都知道这事。”太后啧了一声,“得亏她有张好脸,要不然皇帝那么铁石心肠的人能救她?”

  如果太后都不知道当年的事,那除了皇帝,还有谁清楚?

  皇后若是知道谢贵妃是被皇帝强抢来的,依照她的脾气,第一次找太后哭诉的时候就该说了吧?

  可她没提这事,就代表也不知情。

  唐晓慕冥思苦想。

  太后吃了瓣橘子,见她皱眉沉思,好奇地问:“你怎么想起问她的事?”

  “我就是好奇。”唐晓慕犹豫许久,窝到太后身边,跟她咬耳朵,“姑母,你说谢贵妃那么桀骜不驯,会不会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跟着陛下的?”

  太后一怔,想了半天,缓缓道:“是不是自愿我倒不清楚,但她平时的确总是一副谁都欠她的模样。人也作,挥霍无度。你去过揽月楼的话就该知道她是个奢靡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如果她不是自愿进宫,这般挥霍,也有可能故意报复皇帝。”

  “可她想当镇国太后。”唐晓慕说。

  太后露出了然的笑意:“这后宫哪个女人不想当镇国太后?就是外头那些男人,若有机会,也有大多把人会削尖了脑袋来抢太后之位。”

  “可如果她不是自愿的话,会想当太后吗?”唐晓慕问。

  “不管她是否自愿,她进了宫就没得选。做镇国太后,总比做个普通太妃要好。而且她先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若是当不了太后,一旦没了皇帝护佑,她也活不久。不过皇帝那么迷恋她,说不定驾崩前会让她殉葬。”太后想起自己的遭遇,冷笑一声。

  谁要她死,她就杀谁,哪怕是皇帝也一样。

  唐晓慕小声说:“不是自愿进宫,那陛下死后,她直接离开不好吗?”

  “人是会变的。她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或许早就磨灭了当年的意气,也或许被后宫的争权夺利同化了。”太后望着自己逐渐老去的手,扯出一抹苦笑,“哀家就是这么过来的。”

  太后是先帝的继后,原本已经订好人家,但被先帝看中后,对方连夜退亲。

  先帝比太后大了整整二十六岁,太后入宫时,先帝的好几位皇子都比她年长。

  这事当初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想起过往的事,太后感慨万千:“哀家大婚前夜,曾约了人私奔。如今四十多年过去,哀家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一切。蝉声、蛙叫、小桥流水、垂柳绦绦……”

  她的思绪逐渐飘远,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夏夜。

  她等了整整一夜,最后约好的人没来,只等到父亲带人将她绑回。

  唐晓慕第一次知道这事,泛起难以言说的心疼。她抓起太后的手,小声说:“姑母,如果您想出宫的话,我帮您。”

  太后璀然一笑:“我都这把年纪了,出宫干什么?而且,如今我可是太后,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为什么要走?”

  太后看向唐晓慕的目光中带着温柔,“慕慕,你还是太年轻,有些事还不懂。我也曾恨过父亲,但如今回想起来,知道他做得没错。当年即使我真的成功出逃,先帝不会放过唐家,也不会放过他们家。他不一定能顶住压力,若是回头拿我撒气怎么办?”

  皇宫寂寥而可怕,太后设想过很多次假如她成功私奔后的生活。

  一开始还都是欢喜的结局,可随着她不断在脑海中完善这个故事,各种问题就都暴露了。

  她的声音带上自嘲的笑意,“孤男寡女私奔在外,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银钱用完了怎么办?没有路引,被人抓住送官怎么办?哪怕先帝不怪罪,两人撑不住各自回家,面临的遭遇也完全不同。他回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喜事,我回家却是败坏门风、自甘下贱的家门不幸。慕慕,这个世界对咱们女人并不和善。”

  唐晓慕不喜欢这种结局,小声说:“若他真的待你好呢?”

  “那我也有可能先不要他。”太后说。

  可惜她嫁了皇帝,这个男人此生只能丧妻,不可能和离。

  那就只能请他先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