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陶二奶奶>第89章

  当深夜, 暴雨倾泻而至,宋伯站在廊下不禁感慨,“京城, 好多年没看过这么大的雨了。这是天被捅了一个窟窿吗?”

  陶风清拥着林霜降, 笑着道,“雨过, 天才会晴。”

  暴雨掩盖了城中不同寻常的厮杀声, 冲刷了地上留下的血的痕迹。

  第二天,当雨后的阳光洒满整个京城的时候,虽是一地狼藉,却好像也只是老天突然闹脾气留下的一点烂摊子而已。

  陶风清牵着林霜降小心翼翼的从街道上走过, 绕过那些被狂风吹落在地的店招,瓦片。

  一早起来的百姓,骂骂捏捏的收拾着残局。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才重新修过的屋子, 昨晚上屋顶被掀了半边,钱就这么顺着水趟出去了。”

  “可不是吗?听说城西的那棵老树,昨晚被雷给劈成了两半。砸塌了两间屋子,好在是没死人, 你这都算是幸运的了。”

  “昨晚上你们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没有?”一人突然冒出来一句。

  有人笑笑, “昨晚那风吹的鬼哭狼嚎的, 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声音啊!”

  说话的人也跟着笑了笑, “也是啊!我们住在城里都算好的,城外的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些抱怨声此刻听起来却也是格外的舒心。

  成旧厚重的木门即便是轻轻推开, 也因为经年累月的缘故, 不堪重负般的响了一声。

  屋里新打扫过,不见尘埃异味,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什么陈设, 独独一张椅子上一人端坐在上面。

  他身上的盔甲银白无污,发髻一丝不乱。

  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的笑容宛如从前那般。

  林霜降记得,从前听学,他总是早早就到了,穿着白衫端坐在位子上翻着书,听见有人来,他便抬起头这样的笑。

  “他们说,你要见我。”

  姚康安看了她身旁的陶风清一眼,笑着道:“我只说我想见你一人。”

  陶风清哼哼了两声,“我也没想见你!”他将门拉开,就靠在门框上,这样子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不看他而已!

  姚康安低眼笑了笑,他微微动了一下,拴着他双脚的铁链哗哗的响了两声,他无奈般的叹了一声,“如果我不要求见你,你会来送我一程吗?”

  “不会。”林霜降道。

  “当初你出嫁,在沙洲也是这样。连最后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何?你就那么讨厌我?”

  “不讨厌!在沙洲,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最后,我们两想的不一样。既然如此,就没有见面道别的必要。”

  姚康安笑着点点头,“对。你一直都是这样,从前我送你的东西你不会要。除了听学的时候,你也不会找我。”说着,他突然有些好奇的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们第一次在京城见到的时候。”林霜降道,“也许你是太想让我觉得,我们见面是意外。所以张口就问我为何会在京城。可林怡诺出嫁回京,你怎么会不知道?在京城看见我,不应该奇怪。”

  “就只是一句问候的话?”姚康安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你买的糕点。安宁说,那家虽是老字号,铺子却不在闹市。第一次来京城的人,即便听说过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当然,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真正让我确定,你和许常见有关系的,还是那些百姓们提供的线索。”

  “那些东西不是被烧了?”姚康安说完,突然明白了,“我就说,我为何找不到那个书生了。你把他藏起来了?”

  “他本来就是我们安排的人。有不对劲的线索,他早就私藏下来,当晚就交到我手里了。有人看见许常见深夜在城外见过一个人。算算时间,是我成亲之前,你追到宁苏打陶风清之前。当时夜黑,那人因为在山里蹲猎回来的晚了,其实并没有看见你的样子。可是他说,那个人的抬起的手腕上,带着一根红绳。”林霜降说完,低下头没有再说。

  姚康安看着她极轻的笑了笑,手捻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红绳,“是啊!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追着他到宁苏的,我是来了京城,见过许常见之后,快马到了宁苏。在城外的时候动了手,让人以为我是一路从沙洲追过来,寻了机会打了他一顿。”

  “你可以不用自己来京城的。那些杀手,都被你藏在沙洲。”

  姚康安点头,“是,但是我也是真想打他。”

  陶风清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姚康安笑的更大声了,“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从我知道你要嫁去宁苏陶家的时候,我心里就开始不踏实了。你那么聪明,早晚会发现陶家的那些事。如果我们一开始的目标不是陶家,也许你就不会掺和到这件事中。我就不会...”

  “是啊!我会平平淡淡的过我的日子,谁做皇帝,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会查到你,喜服上的秘密也不会被陶风清发现。良太妃的身份,也许到死都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每一个都藏的那么深,藏的那么好。原本,不该输的。”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姚康安问。

  “你有抱负,不愿因为大王爷的牵连一辈子被困在沙洲。你知道,只要是当今皇上在位,他就永远都不可能放你们一家离开。他受恩与慧娘娘,他不会忘记三王爷的死。你和孙秀、许常见一样,相信了七王爷许给你们的大好前途。只要他成功了,你们就是最大的功臣。”林霜降顿了顿,“可你和他们又不一样,你怎么会愿意...”

  “为北漠卖命是吗?”姚康安笑,“为何不能?成大事,为何要在乎合作的人是谁?难道我要为皇上效命?我多年苦读,文武双全,最后还不是只能留在沙洲做一辈子的无用之人?我培养的那些死士,你也见过。他们多厉害啊!他们就是我能力的最好证明。”

  林霜降微微一笑,“没错!还是那句话,朝堂上的事我不懂,谁做皇帝原本和我也无关。但人活着,就得护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家人。”

  姚康安突然声音一沉,认真的问:“霜降,如果当初你没有嫁给陶风清,而是嫁给了我。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帮我的对不对?”

  林霜降迎着他的目光,“我没有嫁给你。”

  殿门关上,姚康安的笑容随着那消失的阳光,也一点一点的退去。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霜降,今天是我生辰,你当真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没有。”

  “什么都行,你送的就好。”

  “可你瞧我全身上下,何曾有过贵重的东西可以送人?”

  “无需贵重,你手上带的就可以。”

  “这是昨天春寒给我编着玩的,你要这个干吗?”

  “都说是带着玩的了,你回头再让春寒给你编一个,就把这个送我吧!”

  那年他十岁,虽然父亲、母亲终日愁眉不展,可彼时的他还不曾觉得沙洲有什么不好,至少那个时候,他偶尔送给林霜降的糖人,野花,她还是会高高兴兴的接下的。

  世上的事,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原因。

  有个人找到他,问他想不想离开沙洲,他是真的想的,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都想离开那里。

  最后,他们真的都离开了那儿。

  可是,她牵着别人的手走了,而他一意孤行的走上了一条非生即死的绝路。

  这世上,也许没有人知道为何明明良太妃和七王爷都已被囚,明明他已经猜到那天在山洞外,她说的话是在骗他,他已经暴露,却还是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其实不想挣扎什么,只是不想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成果,还未曾示人就被掐死在摇篮里。

  他笑着刚闭上眼,殿门突然又被人推开了。

  他眯着眼看着冲到他面前的人,“你想问我,孙秀在陶家的做的那一切,到底是什么目的吗?”

  陶风清愣了一下,虽然他回来不是为这个的,可既然他主动提起,他便顺势道:“什么目的?”

  姚康安挑了挑眉,“我就不告诉你。”

  “那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陶风清突然捏了一下拳头,卯足了力气挥在了他脸上,“这是还你的,不是欺负你。以后两不相欠!”

  ***

  “你回去做什么了?”林霜降好奇的问。

  “没事,总算有些交情,去跟他道个别。”陶风清笑了笑,别在身后的手甩了几下。

  力气用大了,手疼!

  “霜降!”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慧娘娘笑盈盈的走过来,“这就走了吗?皇上...”

  陶风清行了一礼,“我们一介平民,就不去惊扰圣驾了。还请娘娘...”

  “放心吧!有我在。无需多虑。”慧娘娘伸手拉住林霜降,“姚康安原是关在大牢里的,这小子死活不答应你去那儿见他,说是你有孕了,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皇上也是无奈,连那冷宫也是特意让宫人打扫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