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琅嬛韶光>第22章

  周逸川对市井妇人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粗俗,直接,睁眼说瞎话,与王府里姬妾之间暗潮涌动大不相同,只得见招拆招道:“老夫人既一口咬定在下是奸夫,那也不得不承认了,亭姐儿便是我二人的孩子,方云昭啊,他不是真正的男人,生不出孩子的,老夫人不必白费力气了,方家啊,绝后了。”

  老太太气得站立不住,急喘不止,几欲晕厥。

  蔻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周逸川,心下惊叹,从自己说亭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到方云昭无子纳妾,不过寥寥数语,他就抓住了信息,漂亮地反击回去,着实厉害,想她和婆婆斗了这许多年,也没将她气到如此地步,而这小厮,就能迅速判断出老太太的痛处,使劲地踩,人情之老练,心思之敏捷,不知锦秋招这个伙计是有意还是无意。

  再去看锦秋,已搜寻不着,顾不上再想那许多,全副心神护住孩子要紧。

  却不想锦秋又冲了回来,是的,冲回来的,人群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只因为她手上持着剑。

  锦秋的剑术和纪飞辛比着实很一般,叔伯们也常打趣她没有天分,但是她看了那几个婆子的身手,对自己忽然有了信心,别说才十来个,就是再来十几个,也使得。

  方老太太不知自己晕了多久,总之她一缓过神来,就见她带来的婆子们都已经被一个小姑娘制住了,不禁又晕了过去。

  张知县带人赶到时,见到的就是锦秋正在以武服人,平头百姓哪有人专门习武的,更遑论女子习武,张知县也不好扰了大家看热闹的兴致,当然,他也不敢管伯爷家的嫡女,故而也在旁边看起热闹来。

  待局面稳定后,直接命人将一众仗势欺……呃……就是一众婆子带回了衙门,蔻卿作为首告也同去,锦秋,周逸川,还有穆秋芙是证人,也自发前往。

  街坊们忙跟上,今天这场豪门大戏着实好看,若是不追完这场戏,下半年都跟不上潮流。

  张知县心里烦,本来简简单单一桩和离官司,偏锦秋要牵扯进来,人家抢孩子关她什么事啊,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今儿这事若是处理不好,得罪了纪将军,可如何是好?

  张知县转念一想,这些人都说方家是有名的大户,怎地他作为一方父母官竟不知晓,莫非这老太太不是安清人士?如此一想,张知县有了主意。

  升堂第一句,张知县问道:“堂下诸人,姓甚名谁,何处人士,且先报来!”

  蔻卿是吴家的女儿,吴家是永兴县的大户,方家是紫金县有头有脸的人家,也就是说,都不是安清人。

  张知县以此为借口,将这婆媳二人打发走了,什么?不是婆媳了,唉~关他屁事!

  蔻卿对任何一个县衙都不抱希望,她打定主意要多多赚钱,多买些护卫才是正途。

  锦秋又是唏嘘,这世间的人心险恶,真是难辨,便是平日里笑呵呵的邻家姐姐,也有露出獠牙的一面,当然,她的张牙舞爪,虚张声势,是为了保护她的女儿,哎呀,和露还一个人在铺子里呢!顾不上再想这想那,赶忙在县衙借了两匹快马,和周逸川赶回铺子。

  锦秋满心想着今日的事,回到了铺子里,不禁打量起周逸川,问题太多,一时也没有头绪,只先捡着要紧的问了:“小川,你哪里学的骑马?”

  周逸川一副被提起伤心事的表情,似是在追忆往昔,闷声闷气道:“以前祖父还在时,请了骑射先生教的。”

  锦秋暗怪自己多嘴,明知他家道中落,又想起在经历了蔻卿这事之前,两人正在谈论这事呢,隔着桌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各自低头看书了。

  周逸川对着书,却有点心不在焉了,待在这个纪小姐身边好麻烦,一点不像之前那个木工师父,从不问这问那的。

  锦秋见他魂不守舍,更加愧疚,暗暗打定主意以后真正要把小川当作家人一般,生硬地岔开话题道:“小川,蔻卿姐姐能护住亭儿吗?”

  周逸川不知道她究竟哪来这么大兴趣,一天到晚为别人的家事操心,先是收养和露,接着又为了蔻卿与人动了兵器,坐在这里看书还闲不住,还在想别人家的事情,那蔻卿在内宅浸淫了这么多年,身后又有家族做靠山,哪里用得着她操心!倒是她自己,表面上警惕性很强的样子,说不准哪天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想好心提醒她注意防范身边人,突然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嘲笑笑,抬眼瞄了锦秋一眼,不答反问道:“小姐可有受伤?”

  锦秋想起那群婆子,简直想大笑,一身肥膘,半点功底也没有,真不知方老夫人为什么会带这样一群人来,都不够锦秋一个人打的,更加挺直了脊背,俏皮地眨眨眼,略带骄傲地问道:“我的剑术如何?”

  周逸川看她一幅期待的样子,实话实说:“是我见过最实在的,没有一点花样,招招奔着要害,实战很强,恐怕整个安清县也难逢敌手。”

  锦秋扑哧一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听着很受用,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夸赞她的剑术。

  纪飞辛擅长武艺,却拼命的读书,锦秋善读书,却执着于剑术,周逸川摇摇头,这父女真古怪。

  表姨

  

  主子一向对万事冷淡,今日不仅打抱不平,都跟着跑到县衙去与人对峙了,王东见主子上心,底下人自然也得上心,早将这方吴两家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就等着主子垂问了。

  周逸川回来用晚膳时,果然问起,王东忙答道:“吴家是做酒楼生意的,产业不止永兴县,琅嬛书肆隔壁那间酒楼,原就是吴家的产业,应是吴小姐的陪嫁,吴小姐离开方家后,对男人伤透了心,不愿再嫁,带着亭姐儿到这酒楼住下了。至于方家,那是真的日进斗金了,家里做着丝绸绣品生意,听闻还被皇商征用过呢。”

  周逸川轻蔑一笑,瞥了一眼王东,被皇商征用过?连皇商都不是,难道很了不起吗?

  王东调整了语气继续说道:“总之,方家有钱,吴家有势,两家结亲,本是为着各自家族的未来着想,谁想小两口处不来,结亲反而成了结仇,闹到和离这步,都算得上是体面收场了。”

  周逸川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谁家不是如此呢?大家族里,还想夫妻和美?表面花团锦簇,烈烈轰轰,里子不知多少肮脏阴私。

  王东简直搞不懂主子,这个表情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继续禀道:“吴小姐猜得没错,方云昭确实出事了,前阵子在青楼妓馆与人争抢舞女,被人断了子孙根,更加绝了生孩子的念头,这才想起前头的女儿来,无论男女,好歹姓方。”

  果然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与周逸川猜测的差不多,也就失了兴趣,转念一想,随口吩咐道:“找几个大户拖住方家,搞垮了也不要紧,总之别叫她再来安清就行了,怪烦的。”

  周逸川对纪家更加感兴趣起来,是什么样的家族,能培养出纪小姐这样心思单纯的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