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够粗,足够遮挡祁然娇小的身形。祁然倚着树干,缓缓撑直身体,将腰带平垂着甩上枝桠间,拽了一下,抻直,蜷身上树迅捷无伦的探头一冒即缩,急速荡起身形自树一侧现身而出,甩出手上匕首,此时头上树杈间与树干两侧比枝杈稍低处三只箭品字形掠过,幸亏祁然冒头后急速下落,饶是如此,其中一只还是险险从祁然头顶擦过,将束发缎带撕开,满头黑瀑,披散而下。

  祁然此时连确认甩出匕首是否命中目标的时间都欠奉,抽回腰带甩上另一棵被躲身处树影笼罩的古树,凄厉惨嚎嘎然而起,伴着一阵杂乱的呵斥声。

  祁然等的就是这眨眼即过的慌乱时分。

  拽紧要带,荡身而起,脊背间凉沁沁的一片,祁然连头也不敢回,几个起落,终于离开那片渗着寒气的地狱之渊。

  踉踉跄跄追上唐越等人,祁然强撑的精神一松,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子楚冲前,将祁然整个揽进怀里。

  祁然终于可以放松全部精神休息,看着子楚绷得紧紧的一张扑克脸,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手抚上祁然拧成辫子的眉心,“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来投怀送抱?”

  子楚脸色依旧,唇线反倒抿得更紧,祁然无奈的反手将他抱紧,脸上逸出温柔神色:“我好好的,你看,连皮都没破呢!”

  众人见得祁然安然在子楚怀里调笑,心中大石放下。

  临澧转身落到队伍后面领人收拾过往痕迹,一行人收拾心情,乘着夜色往羌水方向进发。

  林中一役,唐越随行折损大半,连自己都受了伤,众人心中惨然,三十里林路穿行,竟是默默无声。

  气氛沉重的凝固一般,祁然被子楚抱在怀里,老实的像只猫,乖乖的。

  只是子时一过,祁然便再也安份不下来,几次乱乱的磨蹭,都被子楚死死按住,祁然挣脱不开,最好只好随了他。渐渐瞌睡虫涌上,终于迷糊的在子楚怀里安静下来。

  蒙岩远远的在队伍前沿开路,唐越却一直走在子楚前后不远处,几次转头,看着祁然的眼,透出满满的心事,若有所思。

  黑暗笼罩,将个人的心事拘谨在一小方天地间,各自为政。

  *****

  林间三十里,不啻平地百里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唐越手下虽是精锐,毕竟大河上行走居多,此次旱路一趟,竟然演绎了一出标准的龙游浅滩……

  天色朦胧,山间特有的雾气又开始弥漫,清脆悦耳的林鸟叫声,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惊魂前半夜,急行军后凌晨。蒙岩与临澧自队伍两头过来唐越身边,子楚见这三人似有事情商量,不发一语的抱着祁然离开。

  祁然便在此时睁开眼睛。揉完鼻子揉眼睛,揉完眼睛抻懒腰,子楚好笑的看着祁然这一系列孩子气的举动,只觉赏心悦目之极。

  做完这一整套起床操,祁然终于完全恢复平日的神气,又开始在子楚怀里探头探脑。正被蒙岩的视线逮个正着。

  蒙岩低低说了几句,唐越与临澧都转身向祁然这边行来。

  祁然只看这三人一脸的凝重,就知道有事要说,在子楚怀里不甘愿的挣扎几下,这才一脸不情愿的脚踏实地。

  蒙岩看了唐越一眼,微微凝眸,才开口道:“临澧断后,不过很奇怪的是——那些人居然没有追来!”

  言罢眉头微微皱起,想是想不出为什么。

  唐越与临澧都看这祁然,显然三人已经商量过一轮,没有结果,才找上祁然。

  祁然愣愣的抬起一只手指,翻转过来指着自己鼻尖:“你们三个都不知道,所以我就应该知道?”

  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张开来,在三人身上来回溜转,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

  不追落水狗,只能说明对手有应对的后招,而且是胸有成竹的那种。唐越三人早前也已经商议了一遍,却一直想不透敌人的后招是什么。

  故而此刻一看到祁然清醒,立刻有志一同的围过来,不过显然来的不怎么是时候,祁然睡了一个好觉,又从子楚怀里刚刚爬起来,虽不至于有起床气,但是被破坏了他和子楚的气氛这一条,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唐越的神色依稀有点尴尬的样子,祁然稀奇的瞪大眼看着,丝毫也不顾及别人。

  蒙岩不着痕迹的近身过来,给唐越受伤的手臂换药。

  蒙岩的衣衫,黄绿黑齐全,东一块西一片污渍,与他平日里的整洁大相径庭,显是昨夜也与人动了手。

  清秀斯文的脸上一道结痂的红印,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刮伤了。

  祁然突然将脸扭开,看向一边的古树,垮下双肩。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人真的不简单。”

  子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祁然身边,接过话来:“他们应该是军人!”

  唐越明显一滞,注视伤臂的眼瞬间抬起来:“何以见得?”

  临澧眼见这几人开始探讨起来,轻轻转到唐越身边,低低说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