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碎念念的唠叨声,低不可闻,似是无可奈何的抱怨连连,引得喝酒客人一片哄笑。

  祁然呆呆看着说完话起身的玄琛,竟是真的娴熟到与客人打招呼的程度,收拾起散乱在几张没有客人的桌上那些大海碗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转来祁然身后,敲了祁然头顶一记不轻不重爆栗:“就你偷懒。”又嗔又怪又宠的语气,竟是活生生一个宠弟的兄长样子。

  祁然苦笑不已,只得装模作样的起身,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争狩劫 (上部 情劫)卷一 缘起石臼 009 前事尽了(下)

 

  众人看来与老板也是熟识,见这“兄弟”三人都兴匆匆的样子,也纷纷识趣的喝完酒,嬉笑着散了。

  这一翻折腾下来,眼看着码头上越来越多的明兵暗卫,虽然加紧了对渔工的盘查,对这一方小小的哄闹,却都是撇上一眼作罢,不再多看上一眼。

  酒老板显是码头的老酒家了,一路领着推车的玄琛,挑担的祁然,边和撞见的熟人洪声亮嗓的招呼,姿态熟稔。

  偶尔经过混杂在人群中的便衣暗哨前。还大声招呼着玄琛:“二弟,今天给老娘添件衣服,一会你和老三去集上成衣店挑去。”

  一会又回头呼呼喝喝的冲着祁然大喊:“快点,每次叫你干点活就磨磨蹭蹭,这样子还怎么娶亲生子……”

  一路喧哗着表达强烈的兄友弟恭,祁然只觉肚里肠子快要笑断,脸上去摆出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陪着两人演这场临时的大戏。

  来到长渡东边一个角落,杂乱的渡头,破旧的舢板与简陋的渔船密密麻麻的拴在岸边的地牛环上。

  酒老板与玄琛一起,将装满桌凳酒坛杂物的小车搬上一艘看上去半新的小船,祁然跟着两人也一起上来。

  自船阵中连推带搡的挤出一条出路,眼见周围除了水再无活物,最近的船只也在十来丈以外,酒老板才侧过脸。

  “玄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一扫码头上浑厚老实相,酒老板满脸的沉稳干练。

  玄琛微微点头,没有搭腔,一双眼盯着远处海天相接处默不作声。

  酒老板转过脸面对祁然,却又似乎无话可说,祁然也不理他,只似笑非笑的乱转着眼珠游目打量。

  手下却拎了只海碗出来,翻着酒坛,自顾自倒上一碗,小口小口的品起酒来。

  酒老板划着船,自码头外围绕了一大圈,又转回东渡另一侧泊靠大中型商船的码头。

  一艘中型的货船在大大小小的船只外围,孤零零的矗立。几个闲散的船工,在甲板上懒洋洋的或坐或站。

  这种等待上下货的船只,在长渡这样的码头,很是常见,等上几天几夜或者随时开走,并不稀奇。

  祁然还是那副全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船老板将船靠近过去,抛出缆绳,自有人将小船拉近。

  玄琛探手拉着祁然,换上大船。

  径直奔向主舱房。

  祁然脚下跟随,眼光却只牢牢盯着被玄琛掐住的脉门,脸上那抹始终如一的恬静娇憨,终在眼底转成一抹再无法压抑的心痛。

  化成冰,再被人一个石子丢过去,刺啦啦一片裂响,碎成片……

  ……

  踏进舱房的一刻,微微的晃动与低低的水吟声同时传来。

  玄琛松开手,站在门边不再前进。

  祁然微笑着对玄琛摇头,“不用那么草木皆兵,我没想过逃的!”

  直白的揭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祁然微笑不变,水色的眸子,还是温柔专注的逗留在玄琛脸上。

  反倒是玄琛,不肯再与祁然对视。

  大厅里,两侧弦窗三尺见方,有风徐徐撩动窗纱,窗外,粼粼水光潋滟。

  祁然选定一处靠墙的雕花椅,自顾自的坐下,提起椅边几上的茶壶,便如在船上自顾自斟酒那样,自顾自的倒上,自顾自的品。

  惬意的,象在自己家。

  忽然道:“玄琛,这一次,不用你再陪着我玩了,剩下的,我自己继续!”字字金石!

  玄琛全身一震,满眼的古怪神色,终于不再逃避,直面上祁然了然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