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第47章 闹剧

  江以桃说这话,也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想着他们既然已知晓自己被掳走进了危机四伏的山匪窝,又问出了这番话来,定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于江以桃来说,最坏也不过是自此都被囚禁在这江府,永世难以再见天日罢了。

  可就算是这结局,也是要比被送进宫要好的。

  不论她怎么欺骗自己,江以桃也知晓早已对陆朝动心,既如此,哪里又还能甘心进宫去呢。倒不如被锁在这江家,凄然地过完下半生。

  这样也好,她便带着这份心动长眠于地底。

  江祯陡然暴怒,夺起茶盏便朝江以桃丢了过去:“混账!”

  茶盏径直砸向了江以桃的额头,继而才落在她的身边,落地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可江以桃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好似感觉不到一点儿疼痛一般。

  江林氏也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狼狈的江以桃,又看了看震怒的江祯,一时间竟然不知要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柔声道:“二爷,您先消消气,别吓着阿月。”

  话是这么说,可江林氏却依旧坐在位子上,也不曾做出要关心江以桃的样子来。

  江以桃兀自垂眸笑了笑。

  这是她回家的第一日,没有多年不见的思念,更没有对她虎口逃生的怜惜,只有一顿劈头盖脸的怒言,更是被滚烫的茶水浇了一身。

  只因为,她如今已是枚无用的棋子了。

  额头还在辣辣地发疼,江以桃置若罔闻,依旧是挺直了脊背跪在那儿,虽是摆出了十足十的恭敬样子,可她像一根顽强生长的竹子,似乎要与这命运抗争到底一般。

  江林氏瞅着江以桃这副样子便有些出神。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的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对这不平世道的不甘,整日舞刀弄枪地要与父亲一起上战场去。

  可最后她输给了家族,成了家族与家族之间维持利益关系的一枚棋子。

  江以桃这副样子,竟与当年自己跪在父亲书房前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江林氏轻轻闭上了眼,凄苦地勾唇笑了笑。

  长久的沉默后,江祯像是缓和好了情绪,揉了揉额角:“阿月,父亲知晓你的怨恨,可此事事关重大,可不能意气用事。你再认认真真回答爹爹一次,你当真被土匪欺负了?”

  江以桃放开攥着裙摆的手,脱了力一般垂在身侧,那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微微吹了些,“爹爹,女儿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哪里有本事对抗那些山匪呢?”

  江祯闻言叹了叹气,拇指与食指抵在额角,掌心向内稍稍盖住了半张脸,十分疲惫的样子。

  自江以桃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动了要将这嫡女送入宫的打算,而后女儿渐渐长大,像颗蒙尘的宝珠忽然换发出光亮一般,打小便是个美人坯子,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

  这些年,江家一直用宫中的规矩娇养着这个嫡女,只盼着江以桃长大那日,能成为江家俘获圣心的工具。后来盛京渐渐流传出江家嫡女势必要进宫当娘娘的流言来,惹得圣上起了疑心,怀疑江家动机不纯。

  为此他不惜将女儿送离盛京,表面上是去江南将养着身子,实则是为了在这瞬息莫变的盛京城保住这江家最后的棋子。甚至对外只称,江家姑娘身子不好,不便出门,多年来从未有人知晓江以桃身在江南。

  这一切只因圣上近年来,对江家越来越忌惮,尤其今年更甚,江祯从未领到过什么趁手的差事,就差要闲赋在家了。

  这江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想要重新获得圣心,江祯思来想去也只有枕边风最是好吹,这才动起了这份心思来。

  可现如今,却……

  江祯沉沉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打你骂你又有何用。你且先退下罢,换身干净衣裳,莫要染上风寒了。”

  江林氏心领神会地退下,不多时便带回来两个丫鬟,吩咐道:“将姑娘带到烟南院去。”

  丫鬟看了看地上狼狈的江以桃,又看了看江林氏,迟疑道:“夫人,您说烟南院是……这,这是不是……”

  江林氏打断丫鬟的猜测,厉声道:“我让你们带着去,哪儿有你们质疑的份了?只管将姑娘带下去便好。”

  “夫人赎罪。”两个小丫鬟诚惶诚恐地行着礼。

  江林氏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还不快去把姑娘扶起来,怎的做事这般不利索。”

  小丫鬟马上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又对江祯也行了礼,随后便一人一边搀着江以桃起身。江以桃也懒得推脱,心知与江祯硬碰硬也寻不到什么好处了,慢吞吞地被两个小丫鬟搀着下去了。

  江林氏扒着门去看,直到看着丫鬟搀着江以桃走远了,又四处张望着确定再没有下人在附近了,这才回身来,坐回了方才的位置。她端起茶盏吹了吹,轻声道:“二爷何苦发如此大火,不过是入宫验身罢了,有的是办法躲了去。”

  “风险太大。”江祯言简意赅下了结论,接着又是幽幽叹了口气,“多年的筹谋计划,竟在一朝一夕间便破灭了,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江林氏透过朦朦胧胧的热气去看满地的狼藉,青花瓷的茶盏在地上碎得不成样子,茶渣更是洒得哪儿都是,地上洇开了一块深色的水渍。如今的江家,表面上看着还是光鲜亮丽的样子,实则内里就与这破碎的茶盏一模一样,混乱且破碎。

  “二郎还忘了一个人。”江林氏放下茶盏,直直望着江祯。

  江祯沉默半晌,心中已有答案,可依旧试探着问了句:“夫人说的是?”

  “太子殿下。”

  江祯还是沉默,放下了手,端端正正地摆在太师椅两边的扶手之上,皱着眉头思索着江林氏这话。

  依江家现如今的状况来说,贿赂几个验身的女官将江以桃送入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那到底是皇宫,是要送到当今圣上面前的,若是江以桃那儿出了什么纰漏,被圣上察觉,那可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江以桃到底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让她打着胆子去欺骗九五之尊,心中害怕也是常有的事。

  可太子殿下……

  江祯记着,江以桃尚且年幼,还未离开盛京城时,太子殿下也还只是五皇子,又与江润之差不多年纪,因着这层关系,年幼的太子殿下也时常来江府寻江润之玩耍,也是与江以桃有过几面之缘。

  年幼的江以桃便出落得十分标志,又教养得极好,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太子殿下当时也十分喜欢这江家的小姑娘。

  “不知二郎还记不记得,多年前太子殿下也时常与阿月一起玩耍,勉强称得上是幼时的玩伴了。虽太子殿下这些年不曾与阿月见过面,可年轻人之间要想相熟起来,那法子可永远不嫌多。”江林氏又浅啜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才接着往下说。

  “且不说那些远的,二郎你细想想,润之与太子殿下走得向来近。只需让润之将太子殿下约着见面,再带阿月一同赴宴去,这见面机会可不就多了起来?”

  茶水很快见了底,江林氏将茶杯轻轻放下。

  江祯冷着脸,似乎是还在思虑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江林氏见状笑了笑,又说:“太子殿下与我们阿月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年轻人么,多见见面便春心萌动了,我们也乐见其成,不是什么坏事儿。”

  “太子殿下与那乔家二姑娘的事儿闹得叫一个沸沸扬扬,不见得会对阿月移情别恋。”

  江祯被说得也有些动心,可又想起了太子与那乔二姑娘的事儿,顿感头疼。

  “这可说不定。”

  江林氏见江祯不为所动,轻轻叹了口气,怅然若失道:“二郎,这是江家最后的机会了,你且好好考虑一番罢。”

  江祯沉默良久,冷沉着一张脸,起身踱步到了门边,才停下脚步来,沉声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你去与润之说说这事儿,只说带着阿月熟悉熟悉盛京。”

  话音刚落,江祯便走出了门,从回廊穿过,身影没入最后一个拐角便再也瞧不见了。

  江林氏呆坐在位子上,滞然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长长叹了口气,颓然地落下悔恨的泪水来。

  她的阿月,终究是要走上与她一样的路了。

  后悔么?

  当然是后悔的,虽然江以桃并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年幼在身边时自己也总是对她分外严厉。可江以桃终究是她的女儿,是手心上掉下的一块肉,如今眼看着她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窟里去,又哪里会不后悔呢。

  可她没有回头路,这江家上上下下皆没有回头路了。

  方才她多想上前去,扶起这个苦命的女儿,像个母亲般轻声安慰她,在土匪窝里定然受了不少委屈罢。江以桃自小便身子骨不好,也不知在土匪窝那段时日,有没有将这身子折磨得更差。

  她不能做这些事,这个女儿早就决定好了命运,终究是要送入虎口的。这些年来,江林氏总是欺骗着自己,只要自己不对江以桃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关心,她对江以桃的悔意便会少一分,再少一分。

  江林氏用丝帕拭去了眼尾的湿润,又缓了好半晌才起身,像个没事人似的走了出去。

  只留下这满地狼藉,见证了一场荒唐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