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莺啼序>第28章 《豪情》

  隔雨祭拜,众人不禁低头不言,这一刻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看着眼前凸起的两座土堆,君宝七七二人只是轻轻的点着黄纸,撒飞纸钱。

  “逝者已矣,颜老伯一生太过短暂,却又是历经了沧桑,但愿来生能过的好一点”君宝悠悠说道。

  “会的,一定会的”七七坚信着。

  “其实他本可以过得很好,若是当初不执意要去赶考,就陪着柳青,说不定他们这样可以快乐的走过这一生”

  “君公子,此言差矣,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怎可为了儿女私情而无所抱负呢”

  “哼,抱负又如何,顶天立地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负了柳青,这又算得了什么男子汉”

  “话虽如此,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人这一生又岂是事事如人所愿,当一个人经历的多了,看遍世间冷暖,或许也就变了吧”

  “裴公子到是看得开,不知若你换做颜老伯,你又会如何抉择”

  “若我是他,定当以自己的全部作为,不负柳青,娶她过门”

  “好,裴公子果然胆识过人,那试问你又有何作为能娶柳青,你别忘了,他可是已经成过亲,娶了白芷为妻,况且白芷的父亲乃唐朝第一官员,你若娶了柳青,那白芷又当如何,你认为她父亲可会答应”

  “凡事不尽力而为又怎知不行,况且他当时已经是位极人臣,只需有手段,有本事,区区一个宰相又算的了什么,凌驾与上他,自然一切不在话下”

  “哈哈哈哈,裴公子这话说的果真够豪迈,在下佩服,只是君某不才,虽说男子三妻四妾也属正常,但是若要说真正爱一个女子,我认为一个就够了,一世一双人,若你要娶柳青过门,那白芷心中如何,柳青又该如何”

  此话说完,裴仪景却是不知如何接口,感情的事他从来不曾考虑过,自己从小到大几乎就在舅父的教育中,学习各种军法战事,儿女情长的这些他根本无所涉及,直到前些时日遇见唐七七,在酒楼中看见她温柔的浅笑,心中才有一丝丝的波澜,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能说有些好感吧,良久,微微蹙眉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

  “裴公子这句话可是说的不在理了,怎能说不知道呢,人的心中尚有念想,定当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感情的事,我不知道,我终究不是他,不明白他心中究竟更爱谁多一点,不过若真要抉择,我会选对自己有利的一方,至少自己是真正爱过这两人,不过我始终觉得这样不妥,我只知道,若是自己想要的,那便一定要得到,谁也阻扰不得”

  裴仪景目光深测,紧紧的盯着远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千丈豪情,话虽说的薄情了些,可让人听着却是无所反驳。

  七七和君宝待在一起那么多年,也自然知道君宝的脾性,按他的性子,肯定要和裴仪景论出个高低来,平常他也算是个三寸不烂之舌,可自从遇见裴仪景来,却处处讨不到半点好处,当下看他闷闷不说话的样子,正准备开口相告之时,君宝却是淡然的说道。

  “裴公子说得不错,世人千千万万,每个人都不同,如何抉择都是看自己的心中所想,只要自己觉得对的,即便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纵然也无所畏惧”

  “哈哈哈哈,君公子好生性情,说得好,不知你若是颜老伯,你这一生又当如何取决”

  “简单,哪也不去,就陪着她,平平凡凡,两人便这般携手一生”

  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好似一阵微风,轻拂着吹向身边的人,温柔的响起在七七的耳畔,有种醉眼朦胧的感觉,让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原来爱情不需要天荒地老,不需要轰轰烈类,如此简简单单竟也让人心生向往。

  “想不到君公子年纪轻轻,看事却是如此淡然,裴某惭愧,只是我看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之相,若无鸿鹄之志,着实可惜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裴公子终究不是一路人”

  “哈哈哈,这话尚且说的太早,人一生虽说短暂,也可漫长的很,未来一切渺茫,一切不好说,不好说啊”

  自己的口气中明明就有些讽刺的味道,也不知这裴仪景是人傻还是故意的,竟一直和自己打着圈子,当下心中有些气恼,又待开口反驳道,却是眼见七七在二人中间插了进来,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开口说道。

  “我看你们两个好似失散多年的兄弟,难得今日有缘相见,喋喋不休这么久,也真难为你们了,我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的,天色尚早,你们可以慢慢叙旧,我先去其他地方走走”言罢,便径直的中二人中间穿步而过,行云流水般的潇洒,留下来不及反应的二人,立在原地,怔怔出神。

  “啥,她刚才说啥”

  “额……好像说我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兄弟,谁和你是兄弟啊”

  “有理,君公子样貌不凡,在下怎可和你相提并论,惭愧”

  “我……我……裴仪景,我要和你单挑”说完,竟是撸起袖管,往裴仪景身上招呼了过去。

  不大一会,君宝已是有些鼻青脸肿的站在裴仪景的身边,心中万马奔腾,说不出的心酸,没想到这裴仪景说话蛮横就算了,没想到功夫居然还在自己之上,竟然打不过他,如今心中只能怨自己为何当初在重华宫那么懒,不肯勤奋下功夫,如今这脸算是丢大了,当下不哼不吭半句,只是那幽怨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裴仪景,好似刚才并不是被裴仪景教训了,而是被□□了一番。而裴仪景原本以为让君宝见识了自己的本事后,也该懂得如何分寸,没想到那双眼睛却一直看的自己心里发毛,总觉得背后一凉,不知哪里不对,当下润了润嗓子“咳咳”了两声,目光游离了开来。

  细雨飘摇了整个城郊,路上的行人也慢慢的变少了起来,看来这祭拜的事也做的差不多了,人人也纷纷打道回府。

  七七一个人行走在路间,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的很慢,也不打伞,就这么肆意轻盈的走着,微风佛面,小雨嗒嗒,明明是惬意的环境,很优柔的风景,却不知为何,七七却是一直垂头前行,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走着走着,忽见七七诧异的抬起了头,眸子向四周望去,好似在寻找什么一般,可眼下周围几乎都是荒芜,放眼望去也看不见什么,当下自嘲一笑,收回目光,继续走着。正低头走着的瞬间,这次却是依稀可闻的笛声传来,悠扬飘然,旋律婉转,在这清明时节听的不禁让人悲从心来。

  听闻这笛声,七七有些惊讶,不知是谁在吹响这笛声,竟是吹的如此传神,直指人心,当下顺着笛声的方向,一路寻找过去,笛声依旧不曾停歇,就在这漫天荒芜的杂草,在这泥泞不堪的小道上,传遍了整个地方。

  不远处的几座坟前,纸钱绕着春风盘旋九天,这空灵的笛声就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一般,让人哭泣的悲伤。七七就这样有些失神的走着,走过田里的小路,扒开长的繁高的芦苇,笛声就在自己的耳边。

  她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自己父皇趴在地上给自己当马骑,想起了他的那双眼睛,笑眯着看这自己,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自己竟是许久不曾思念过。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前方已无路可走,只有细细的雨落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泛滥,到了这里,连笛声也消停,听不见了,七七就那样怔在原地,出神的站着。

  “父皇,七七好想你,父皇……”她缓缓的蹲下身子,抱着双膝,看着水面,眼里朦胧。

  微风阵阵,河中摇摆的芦苇好似年老的老人,佝偻着,无力着,不时会从芦苇深处向外飞出几只水鸟,好似被什么惊扰一般,芦苇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随着一艘小蓬船的划过,整排芦苇都被压倒了下去,缓缓的使了出来。

  烟波河畔,一篮芬芳,此风,此雨,好似临摹泼墨,他便是那般立在船头,负手而握着一根翠绿色的短笛,眉宇淡然,青衫长衣,就这样从画里走了出来。

  那年繁花似锦,你曾为她许下一世长安,春去秋来,改朝换代,长安不复,唯独我踏碎这万里河山,执念、早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