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故人归秦柒誓>第67章 第六十二章

  柳清言手里拿着那木盒子,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是啊,连高展都能一眼看出他是柳清言,程穆之又如何能不知道呢?毕竟,他们彼此都是那么的熟悉……

  不过自欺欺人。

  柳清言打开那个有些沉重的木盒子,入眼却是厚厚的一沓纸,上面写着的是他先前给程穆之抄的所有《鉴训》。五年时间,这些东西累积起来竟也有两寸厚了。

  柳清言凉薄一笑,难为他这些东西居然还存着,里面皱着的那几张纸是之前他不小心用茶给淋过了的,也仔仔细细压平了放在里头。

  最下面是先前七夕的时候,两个人去盛京的夜市上买的花灯。原先已经放走了的花灯,不知程穆之又从哪里找来的,将上面糊着的那一层纸给撕下来了。

  简单的山水画上不过还是那船头船尾的两个人。

  却是他离开之前许给程穆之的一场空梦。

  当时便都是欢喜着一张脸的,他又怎知自己是要走的呢?

  柳清言捧着这木盒子,着了火盆,竟全都烧了。既然都下定决心了,留着这些过去的东西又有何用呢?

  火舌慢慢地燎上来,灰烬一点一点地积在盆底,然后随着这二月的寒风渐渐地消散开。

  柳清言一直拢在袖子里的手还是冰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转身离开。

  元宝走时是忘了给他暖汤婆子了。

  这些年身子倒是越来越畏寒。

  还未到束发的时候,心境和身体就像是先到了花甲之年。

  大皇子府里头这个时候要比往常热闹一些,黄婉蓉刚刚带着孩子从自己父亲家中回来。

  虽然程立胤是皇家长孙理应是放在宫里头养着的,然而黄婉蓉自己舍不得孩子,便求着说是三岁之前都是自己带,程穆泽又一心想着用这孩子去牵制黄庆文,便也跟颜贵妃求了个恩典,这才把孩子留了下来。

  程立胤拽着黄婉蓉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娘亲,娘亲……猫!猫!”黄婉蓉捉了他的手,温言道:“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可不能随意去逗了,小心它挠你呢!”

  程立胤却像是突然看见什么一样,磕磕绊绊地往前跑了两步,一把扑进程穆泽的怀里,“爹爹!”

  程穆泽将他抱了起来,逗他道:“在外公那里可有偷吃麦芽糖?怎么见你嘴角都沾上了东西?嗯?”一边说一边伸了手在他的咯吱窝下挠他痒痒,逗得程立胤在他怀里动个不停。

  一旁的黄婉蓉出声笑着劝道:“殊桢最怕痒了,殿下还是莫要再逗他了吧。”正巧这时旁边乳母过来,程穆泽便将孩子交到乳母手里,“带着小殿下去别处玩一会儿吧。”

  “是,殿下。”乳母伸手抱了程立胤,往后边的小花园去了。

  程穆泽看了一眼黄婉蓉,两个人慢慢地往卧房处走去。

  “东西拿回来了?”程穆泽压低了声音问她。

  “拿回来了,”黄婉蓉回道,一面就将手里那半块虎符拿出来交到程穆泽手里,“今日回去,与父亲说是殊桢想看看虎符是什么样子,父亲一向疼殊桢,就带着殊桢去书房瞧了一瞧。”

  “说来也甚是奇怪,殊桢拿到手里竟也不想脱手,玩了好一会儿父亲要收回去了还哭着说不要,妾身便趁着那时候殊桢哭闹的劲儿,将虎符换出来了。”

  程穆泽握着手里那块尚有些温热的虎符,满意地笑了一声,“殊桢这样日后也必然是要有大作为的。”

  “岳父可有怀疑?”

  “父亲应该是没瞧出来,虽然仿的那块虎符下半部分是没有刻印的,但其他地方都是做足了功夫,一时半会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程穆泽摩挲着手上的虎符,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也就是那处刻印无法仿制,否则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去调换了。”

  握了黄婉蓉的手放置唇边轻轻一吻,“蓉儿到底是我命中贵人,你一来,我竟仿佛事事顺心一般。”

  黄婉蓉被他这话说得羞红了脸,“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应该做的。”

  程穆泽心里自是心满意足,不管如何,现在自己手里到底是握了兵权的,别人知不知都罢,有处用时,便是他人羡慕之日。

  也好与那严青有了可以交易的筹码。

  时间一晃便是三月。

  乍一开春,天还有些凉意,柳清言原本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突然钻了些寒风进来。本来就没睡熟的柳清言猛的睁眼。

  憋了半个月终于过来找他了?

  “大皇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啊?”那日自己刚刚入朝,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来送贺礼,惟独他和左相没来。

  却没想到是三更半夜不走大门爬窗户进来的。

  “这么个拜访方式,换作是胆子小的只怕是要被您给吓着。”柳清言笑着起身,点了蜡烛。

  房间里亮起幽幽的暗黄色的烛光,映着柳清言的侧脸。

  程穆泽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倒是本殿的疏忽,来之前忘记给尚书大人下帖子了。”

  柳清言一身水红色的薄衫,起得急了没来得及穿好衣服,便在外头裹了件白皮水貂的袍子,赤着脚站在程穆泽旁边。

  程穆泽看他却看得喉头一紧,莫名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想了一想便直接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本殿既然深夜来尚书大人这里,自然是有些不能当着人面说的东西要说给大人您听。”

  柳清言坐在小几旁,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道:“不知大皇子殿下可知,从上个月到今天,您已经是第三位深夜造访这里的客人了。”

  程穆泽心里一惊,怎么,若是太子来他倒也能理解,难不成老四也要来掺一脚这趟水?

  然而还是故作镇定地,试探着道:“不知另外二位可是与本殿抱着一样的想法?”

  柳清言瞥他一眼,“谁知道呢?不如殿下您先说说此番所为何事?”

  程穆泽不再言语。只想着这姓严的说这话是在诈自己还是确有其事?毕竟这一段时间过去了,谁都看得出严青根本不仅仅是尚书这么简单。

  他更像是恒德帝一个受宠的“妃子”。

  大家不都是求人求到一个脔宠身上?程穆泽想到这里,开口道:“严尚书,本殿也并不想再绕什么弯子,既然来你这里与你说了,自然是为了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