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往不还>第5章 小鱼:我也有一句mmp想讲

  楚政觉得自己有点冤。

  他蹲在屋外,跟趴在屋里窗台上死赖着不走的小松鼠大眼瞪小眼,毛绒绒的小东西抱着磕了一半的松果,甚是怜悯的对着他仰起下巴甩了甩尾巴。

  “……”

  楚政腮帮子鼓得溜圆,他又气又委屈撅起了嘴,使劲把后槽牙磨得嘎吱响。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他明明没有和柳沅钻到一个被窝里睡觉,可柳沅还是将他赶了出来,罚他在外面待着,不准他进屋。

  与他相比,那只死耗子都能跟柳沅待在一个屋里,而且还能从窗台蹦下去,一头拱去柳沅床上。

  愤怒的小火苗噌噌燎原,楚政皱起了一张俊脸,十指紧攥成拳,不过他到底还是个老实脾气,柳沅有言在先,他再气也不敢硬闯。

  于是他只能乖乖待在屋外,隔着个门板听屋里动静,他很担心柳沅的状态,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憋闷从何而来,他是在心疼柳沅生病受罪,可似乎又远远不止如此。

  他胡思乱想的功夫,屋里悉悉索索的声响暂作休止,楚政竖着耳朵绷紧了上身,他趴到地上顺着门缝往里一瞄,柳沅并没有从他的床上穿衣起来,而是又晕乎乎的蜷去了床里,怀里还抱着属于他的那床被子。

  柔软及腰的长发在被窝里乱成一团,缩成一团的柳沅更像是某种幼小可爱的小动物,奶声奶气,肚皮软软的那一种。

  楚政傻呵呵的看直了眼,用力咽了口唾沫,他突然就不气也不委屈了,他看见柳沅枕在他的枕头上昏昏睡去,瘦削的腿脚夹着他盖过的被子,皓白的脚踝露在床沿上,纤细漂亮的骨节不盈一握,又白得耀眼。

  ——柳沅那么好看,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楚政用这个无可挑剔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并且迅速恢复到了言听计从、乖巧可爱的贴心模式,除了耳朵一直烧红褪不去色之外,一切正常。

  柳沅体弱,高烧留下的后劲太足,他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赶走楚政之后,他蜷在床上多睡了半日,再睁眼时才觉得勉强缓过了一口气。

  沾了热水的馒头适时送到嘴边,又解渴又解饿,柳沅本能的张嘴一咬,多余的热水从他嘴角溢出,楚政立刻拿袖口替他擦去,半点也不含糊。

  “你.…..”

  食物下肚,绞痛的胃口暂时作罢,柳沅晕头转向的抬起了眼帘,入眼就是规规矩矩蹲在床边的楚政。

  “吃东西,我热过了。”

  楚政满眼赤诚,他不会生火做饭,只会烧水这样的简单活,他把馒头放进热水里泡过了,虽然没有昨晚柳沅给他做得好吃,但也不算太差。

  “沅沅生病了,要吃得饱饱的。”

  他怕柳沅迷糊,听不懂他说话,于是特意咽着口水重复了一遍,他自己一点东西没吃,他不知道柳沅会病多久,他怕自己胃口大,把东西吃光了又不会做,那柳沅就得饿肚子。

  “唔——”

  柳沅很久没吃过细粮了,被热水泡软的馒头很好入口,没有糙粮刺刺拉拉的口感,也不会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他稀里糊涂就着楚政的动作咀嚼吞咽,苍白的面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眼见着柳沅吃了半个馒头下肚,楚政颇有成就感的挺起了胸脯,他伸出手去蹭了蹭柳沅的嘴角,帮他擦净水痕和面渣。

  “吃饱了病就好了,沅沅听话!”

  许是终于没被柳沅指责,楚政满足的笑弯了眼睛,他是个不太适合大笑的面相,他生得英武俊朗,眉目端正,这样稚气单纯的表情于他并不合适。

  毁去面容的长疤狰狞可怖,扭曲抽搐的皮肉格外违和,受过伤的肌肉开始隐隐作痛,楚政笑着笑着就可怜兮兮瘪下了嘴,耷拉着眼角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腮帮。

  “沅沅……呜……”

  他脸上的伤太深了,一笑久了就会脸疼,可他总不长记性,他习惯性的哭丧着脸喊了柳沅一声,刚才还笑眯眯的眼睛立马开始泛红。

  这样真诚体贴的楚政,柳沅不想看到,也不敢看到。

  他受不了这样的楚政,他宁愿楚政因为早上被赶出门的事情跟他气恼不满,说他不讲道理,可楚政偏偏没有。

  “别揉它……你别用手碰,越碰越疼。”

  柳沅声音低哑,尽可能维持着所谓的平静,他真的尽力了,他一直在拼命的划分着可笑又含糊不清的界线,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这没有用。

  他安抚了楚政两句,便很快力竭,他忍着晕眩合上了眼睛,重新陷去了黑暗混沌的梦里,他体质特殊,远不及寻常男子那样结实,以他这副小身板,不缓上几日很难好全。

  “沅沅……”

  楚政再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他倒去榻里眼皮发沉,他似乎感觉到楚政悄悄摸了他的手心,轻微的细痒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楚。

  出于根深蒂固的习惯和某些说不清的东西,柳沅下意识收紧了指节,他握住了楚政粗硬的指节,细瘦的手指纤细修长,莹白如玉。

  “!”

  楚政瞳仁一缩,怔怔的僵住了动作,他顿时屏着呼吸,彻底不敢出声喘气了。

  过于美好的感觉压根就不现实,他傻不拉几的拧了几下大腿,疼得呲牙咧嘴,忙着在床尾做窝的小松鼠歪着脑袋看他折腾,只觉得这个傻子好像又傻了一点。

  柳沅多歇了几日,他前段时间照顾楚政太累,如今楚政情况转好,他一口气松下,难免支撑不住。

  楚政将床腾给了他,他手软脚软拗不过楚政的蛮劲,想下床都下不去,但另一张小床太简陋了,楚政蜷上去睡了半宿就压塌了床板,于是他们只能一人一床被子,安安分分的睡在一张床上。

  几日之后,积雪化开大半,柳沅这几日睡得久,精神头养回了不少。

  清晨时分,他趴在床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已经烧好热水的楚政端着水盆进屋,见他已经起身便立刻走上前去,用拧干的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许是因为这场病,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睦了许多,楚政一点没闯祸,这几天家里一直是他撑着,像热饭热汤这种杂事他已经会做了,而且还做的不错。

  外面日头和暖,是个好天气,柳沅难得有了些精神,他同楚政垫了口早饭便起身出门,久违的阳光笼在他的肩头,楚政拎着渔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脚软摔跤。

  村口的河已经化开了大半,过冬的鱼虽然不肥,但也足够给山里人打牙祭了。

  渔具是柳沅自己做得,他擅长做河鲜,当年日子好过的时候,他特意跟人学过抓鱼摸虾的小技巧,也经常趁着夜色带着自己编得蟹笼去河边猫上整整一夜。

  山里河贫,没那么多好东西,能弄上来三两尾小鱼就算不错了,柳沅挽起袖子在岸边支杆,他往鱼钩上挂个饵的功夫,楚政自告奋勇的捡起了地上的网,撒腿就往河心去。

  “——回来!楚……你回来!”

  “我给你抓鱼!沅沅你看,我给你抓——哇——”

  河底石块湿滑,楚政大步流星的往前淌,想不摔跤都难,水花和男人的惊叫一起炸开,柳沅杵在河边无可奈何的捂住了湿乎乎的脸,身上全是楚政扑腾出来的水花。

  “呜……”

  河水浅,最深处刚刚没腰,楚政抓着没撒开的渔网,哆哆嗦嗦的爬上了岸,湿透的长发黏在脸上,倒抹去了几分棱角。

  “起来,回去了,起……怎么了?你怎么——”

  柳沅本要弯腰扶他,可楚政一爬上来就仰躺在河边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抬,他心下一突,还当楚政是呛了水,他立刻跪去地上仔细查看,结果正正好好跟故意仰头吐水的楚政撞了个正着。

  “沅沅!看鱼!——唔!”

  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鱼和河水一起从楚政嘴里蹦去了外头,这是个很好玩的场景,可惜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

  楚政还有一口水没吐完,但他舍不得再吐了,他眨眨眼,直接将冰凉刺骨的喝水咽去了肚子里,生怕耽误自己跟柳沅唇齿相贴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