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君子有咎>第18章 壶中天(尾声)

宋怀真回到房间后,调节体内灵力和怨力,好在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刚打算躺下休息,看见窗外似乎有人影飘过,心下起疑,快速开门查探。屋外安静一片,毫无动静。宋怀真心中思量了半天,此地是凌风阁内,自己对阁内结构基本完全不了解,只知道谢南归住在那个方向。

且不说有没有人,凌风阁内比自己武功高的人应该不少,若要用轻功追上倒是不难,但是自己那十八流的武功,怕是出去只能挨揍。

思量再三,转身返回房间内,明日若有什么动静,自己可以找机会告诉林逸之。

西辅夜晚,南亭荒郊。

这里极度偏僻,人迹罕至。西辅的夜市花团锦簇,万家灯火。可惜,月白小筑确是无人问津的极度贫寒之地。这里往日聚集了不少流浪汉,乞丐,还有身患重病无家可归之人。

不过今夜过后,他们不必再忍受这份悲苦。

谢南归静静得站在这群被那个人伤害至半死不活的人们面前,吸收着活人的生魂形成的怨力。吸收殆尽后,谢南归撩开衣摆,直挺挺得跪在土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向着月白小筑的一处小房子走过去。

推门进去,有一中年男子,轮廓深刻,眼神阴鸷,嘴唇很薄。正在摆弄着棋盘,看见谢南归来了,微微转头,道,“送你的小礼可曾看见,西辅是大城,我也不好动作太大。”

“好久不见。”

男子道,“老规矩,下棋。”

煤油灯的火焰一闪一闪,有两人正坐在房间内对峙。

谢南归持白子,另一人持黑子。

持黑子的人笑道,“你如今这态度可真不像是我们当初刚刚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不是说普天之下,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岂可信乎?”

谢南归道,“当时年少无知,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如今只好埋怨自己愚不可及了。”

持黑子之人点点头,“正是如此,天下之大,能寻来自愿承受怨力之人,不多;能承受怨力不乱心智之人,更是寥寥无几;能被我碰上,那是万中无一的机缘了。不过就是太不听话了,失踪了这么些年,我可是找了你很久啊。

谢南归不说话,只是下棋。

“罢了,我也想看看你要做什么,这出戏究竟会如何落幕。这盘棋,你输了。”

“在下已经说过,并非是您的对手。”

持黑子之人笑了笑,从棋局中拿出一枚白子,道,“这次的怨力我收集够了,过些日子再见吧。”

谢南归转身出门了。

持黑子之人,一边用一只手甩着白子,一边盯着棋盘看,道,“输了?这输得比赢得都要艰难,你这招已退为进用得还真是娴熟。”

谢南归独自走在街上,想到今天一天,憨态可掬,浓亲蜜意的林氏夫妇,又想起来宋怀真冲着自己那深深的一拜。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助纣为虐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愿意与自己结伴而行。

曾经犯下了一个错,就要接着一个又有一个,谢南归大可以将其归结为年幼无知,可惜有的人,即使年少也不会犯下弥天大错,让自己悔恨终身。

如果时间能够逆转,谢南归情愿和父母一起待在那个小茶肆,山贼来了,一家子一起走,也好过如今这茕茕孑立,却一刻也不能停下脚步的日子。

夜晚渐渐下起了小雨,谢南归今夜偏偏不愿意运用轻功,快速赶回凌风阁。心中想着刚刚那些人,他不知道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早该麻木,早该适应,正如那人所说,守着无用的道德,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又能如何?那些道貌岸然之人,不照样成日里潇潇洒洒,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自己,却长久地生活在苦楚和愧疚里。

事已至此,自己牵绊于这些,还有意思吗?是太玄山医宗的受人敬仰的大弟子?是在彭城自愿义诊的游医?还是那个浑身沾满鲜血,身怀怨力的媒介?

雨水越下越大,终于淋透了自己浑身,可惜那血腥味怎么样都除不掉,我真该死的,谢南归心想,可是,不除掉那些人,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一时间心中泛起阵阵杀意,什么牵绊,什么道心,不过都是欺骗无知凡人的。

谢南归就这么思维混乱地走到了凌风阁门口,看见凌风阁三个大字才慢慢回过神来,他施展轻功,轻轻松松翻回了自己和宋怀真居住的院落。

正打算回自己房间,看见宋怀真站在院中,打着吧油纸伞,回过身,悠悠得看着他。

宋怀真自从怀疑自己看到有人经过窗子后,就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又听得窗外下起了大雨,便干脆拿了伞,来了院落,独自一人聆听雨声。

谢南归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烦,自己这种时候是最不愿意看见任何人的,心绪纷飞,甚至心中飘过了一丝杀念,看来那苍泠说得还真不错,怨力浸染,久而久之,不就是五毒俱全么。

谢南归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全然不似一副翩然佳公子该有的样子,要不是大雨滂沱,雨点打在脸上,让他的脸庞模糊不清,此刻的自己,一定是丑陋而吓人的。

宋怀真快步走过来,将雨伞遮盖在谢南归的身上,自己半个身子在外,有些被雨淋湿了,道,“雨中漫步,甚是潇洒,不过秋季寒凉,还是换下衣服早些睡吧。”

宋怀真将谢南归送到房间门口,正要转身离开,听见谢南归轻声说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宋怀真收了油纸伞,转身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