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合昏>第45章 解药

  永阳镇。

  镇上香火最旺的寺庙此刻却是一片狼藉,韩湖跨进门走进去看了一眼被绑在一起扔在角落里的人,他们嘴里都被塞了布条,看到韩湖还是啊啊呀呀张着嘴咒骂着些什么,韩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盯了半晌,将绳子捆得紧了些才转身出去。

  拐个弯就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口盯着屋檐一侧发呆,虚虚地拿着剑,不知道在想什么,韩湖走上前去,唤了一声:“师兄。”

  贡潇回过头,应了声,又问他道:“有几个没抓到?”

  “跑了三个,杜术带其他师弟去追了,不过里面那些人要怎么办?”

  “带回化宁山,你们晚上就启程。”

  韩湖一怔:“那师兄你呢?师父既然急召我们回去,必然有事,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大事都办完了,不会有其他事的。”贡潇摇摇头,“我还要去找人。”

  韩湖知道他要去找谁,是另外一位叫凌施的师兄,几个月前下山后就失踪了,他是今年新入门的师弟,听说他们入门时那位师兄还在山上,可之后就下山了,再无音讯,韩湖对那位师兄除了名字外没有任何印象。

  但听其他师兄说,凌施师兄长相极佳,性格温顺,又好相处,好学习爱分享,化宁派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

  尤其是贡潇,那么多师弟,却偏偏只对凌施另眼相待,兴许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唔,虽说贡潇与其他师兄弟也是一起长大,但凌施自入门来就黏他黏得厉害,贡潇也不恼,反而一直拿他当亲弟弟似的照顾。

  韩湖听人说,凌施小时候是帮人挡灾被送上山去的,所以大家都说,贡潇师兄格外在意凌施,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世,故而可怜他。

  可韩湖不信,这世间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就算贡潇心善,那也能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吗?让他说,这贡潇与凌施,保不齐就是亲兄弟呢。

  而且……而且自他上了化宁山后,还没见过贡潇对谁温柔殷切过,贡潇对待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师弟们,从来都是一脸严肃,一副老头做派。

  他还好些,那些胆子小的师弟,都不敢在贡潇面前多说那么几句话,贡潇不耐烦时,一个眼神扔过来,他们立马噤声。

  尤其这次,与他们同行,贡潇变得特别不爱言语,心事重重的样子,像刚才那样出神盯着一处看,韩湖见过好几次。

  离卢死后,天下大乱,很多人都像是中了蛊,大开杀戒,化宁派那阵子有人下山,回去后也带了那股子邪气,后来贡潇和其他前辈一起研究才发现,只要将那些失心疯的人关在一起,让他们没办法发声,或者只要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其他人就不会被影响心智,而且关起来的那些人,就像是被隔绝于世,大概过上半个月,也就恢复正常了,因此他们才下山抓人。

  化宁山上已经关了许多人,也治好了许多人,虽然至今他们还没能查到源头,但这莫名其妙的疫情仿佛来时一般,又悄悄退却了。

  他们今晚抓的这些是打听到疯癫的人下落的最后一处,也就是说,这件事几乎要大功告成。

  其实江湖上那么多名门正派,化宁派没必要出这个风头,所以做到此处,回去,正好。

  但贡潇师兄显然是担心凌施师兄,不找到他不罢休。

  韩湖知道,贡潇前几天自己去过某个地方,但回来时一无所获,所以自那之后,贡潇师兄更加心神不宁,更不爱说话了。

  今日好歹算是终于完成了任务,其实他想留下,韩湖不是很意外。

  杜术他们不负众望,成功把三条漏网之鱼抓捕到岸,贡潇安排他们连夜离开,自己则独自一个住进了一间客栈,对着客栈老板打听凌施的下落,仔仔细细描述完,客栈老板笑着摇了摇头:“照客官你这么说,那位客官我若是见过,必然忘不了,那就是我真的没见过了。”

  意料之中,贡潇付了房钱,打算往楼上走,却被人拦住。

  “公子且慢。”

  贡潇望向拦他的人,样貌清隽,衣着打扮不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不过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都有些凌乱。

  “公子何事?”

  对方态度不差,贡潇也不能失了礼数。

  “我方才听到你问掌柜的那些话,你要寻人?”那人有些急切,贡潇心中一凛:“公子见过我要寻的人吗?”

  “不,我也在找他。”那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找了他很久了。”

  贡潇皱眉,他只知凌施下山与离卢有过纠缠,又因为……因为喜欢所以跟着那个大夫,难道也认识眼前这个富家子弟吗?

  对方见他眼神中满是怀疑,干脆利落地自报家门:“我叫骆孟思,你是要找凌施是吗?我也在找他。”

  能准确说出凌施的名字,贡潇稍稍放心了些,看来果真是认识。

  不过……他又有些心烦意乱,施儿怎么总和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我是他师兄,公子你是怎么认识施儿的?”

  骆孟思听眼前人是凌施师兄,表情更为恭敬了,心想这也算是见凌施的家里人吧,“我姓骆,当年,他还是凌沂的时候,是我父母将他送上化宁山的。”

  贡潇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凌施的那些陈年旧事,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可是清楚得不得了。

  骆孟思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他站直了身体,“我们进房里慢慢说吧,我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很久之前了,我找了他许久,都一无所获。”

  交换情报,贡潇没有拒绝的理由。

  凌施险些要从床上跳下去,容澶这……这……这说的是什么没有来由的屁话!

  “容大夫,你……你这是胡说些什么?”

  容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这个反应,一点也不介意,也不惊奇的样子。

  “我与你不同,若是喜欢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无论如何也要让对方知晓。”

  凌施咽了咽口水,被他这么一吓,反而感觉病都被吓好了,头不晕了,嗓子也不疼了,就是这心啊,也跳得太快了,鼓声如雷。

  “你是在打趣我吗?”他晃了一下手中的小瓷瓶,“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跟我说?”

  “你马上就会想起你心悦之人,我总要拿出自己的筹码,才有胜的可能。”

  “什么?”凌施一直处于惊吓状态,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喜欢的那人,不错,但我想过了,我跟他比,也是丝毫不差。”容澶灿然一笑:“简单来说,我要让你为难。”

  “……”

  “你如今大概已经不记得,曾经,你对一个人说过你心悦我,但却是谎话。”容澶掸了掸衣角,凌施不知怎么的从他这小动作中愣是看出点儿紧张,“我今日说的都是实话,往后,也再不会骗你。”

  凌施久久没能说出话来,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原以为,容澶这个人不懂情爱,不,他与容澶熟悉以后,就没奢望容澶能是个正常的,可以与别人谈情说爱的人,可现在,容澶却说喜欢他,说得郑重其事,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甚至还忍不住想到,容澶是不是对他突然离开觉得没面子,于是怀恨在心,故意跑来找他麻烦。

  但……凌施又觉得容澶这个人虽然麻烦,可基本上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再说了,容澶这姿色,自己如果一时间没把持住吃亏的可是容澶自己。

  “我只是与你说了我的想法,其他的,你大可待想起一切,还有合昏彻底解决后再说。”容澶极为大度地说道,显得非常为他考虑。

  凌施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低头看手上的小瓷瓶,轻轻打开,里面飘散出馥郁的香气,他记得自己当初饮的那杯酒里没什么特殊的味道,比起当时的合昏,这合昏的解药反而像是毒药。

  他不愿多想,容澶若真是想要他的命,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于是抬头一饮而尽,喝起来味道也不赖。

  容澶站在一侧许久,突然向床上的人走去,在凌施呆愣之时,靠近他的唇献上一吻,与此同时,手上的银针刺入凌施的脖颈,在他毫无预兆之时,凌施便浑然睡去。

  一吻罢,容澶站在床前又看了凌施许久,最后终于拂袖离去。

  容澶一出门就看到阮悠在门口探头探脑,立刻沉了脸,阮悠也看到了他,似乎是不情愿,但没办法,上前来主动跟他打招呼:“容大夫好,我哥哥怎么样了?”

  “他没事。”容澶上上下下看了他许多遍,觉得对方与自己根本没有可比性,才对他态度好了些,“但你不要进去打扰他,他睡一夜,明日就好了。”

  “哦。”阮悠像个小流浪狗似的把头低了下去,容澶没怎么接触过其他人,但却非常善于看人,就像此时,他见眼前这个少年,表面上可怜巴巴,但偏偏就看出了他藏着的那点儿不忿和不甘心,阮悠善于隐藏真实情绪,但遇上的确实容澶。

  容澶肯定了自己不喜欢他,“你想要多少钱?”

  阮悠猛地抬头:“什么?”

  “他没多少钱,估计也快挥霍完了,你跟着他,不如我给你一笔钱划算,你还不用伺候人,不是很好吗?”

  阮悠听懂了:“我跟着他,是因为他对我好,我不是为了钱。”

  容澶懒得和他讨价还价,“不想要钱,想要别的什么?”

  阮悠气得跺脚:“我什么都不想要!”

  容澶幽幽道:“我的耐心不好,直白跟你说,我容不下你。”

  阮悠一愣:“你容不下我?你想赶我走?呵,你只是个大夫,再说了,就算要我走,我也要哥哥亲自赶我,我才会……才会考虑。”

  容澶轻飘飘瞥他一眼:“你知道他心软,不会赶你走。”说完又一笑:“我不仅是他的大夫,我对他有情,他也并非对我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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