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郎婿欺我>第43章 四十三:疯子

  廿三, 屋门被王氏敲得砰砰响。王氏扒着门框,恨着不成气的出嫁女。

  “你当真睡得着么?你爹爹都不知要在牢狱里吃多少苦。你竟然还能安睡在床榻上!当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出了个白眼狼!”

  “开门呐!”王氏叩门,不顾一旁女使好心相劝, 反而胡乱斥责女使一通。

  “夫人,娘子昨日歇得晚, 临睡前还拿着《礼记》看,想在圣贤书里找出个妙法,想着就是豁出这条命, 也要把家主从牢狱里给救出来。娘子心里的焦灼不比夫人少。这才寅时三刻,夫人可怜可怜我家娘子, 叫她再歇会儿罢。”

  秀云劝着,一面叫几位小女使左右搀起王氏的胳膊,把她往后拽。

  王氏自然不愿意, 胳膊肘杵着女使的腹, 一杵一个准,女使面上吃痛, 自然松开手来。

  “秀云,当初就不该叫你做陪嫁, 跟着二姐一同嫁去晏府。如今她心比谁都硬,你也清高。往前府里是帘姐儿最傲气, 眼下你云姐儿才是府里的老大。嘴上恭敬地叫我夫人, 下的手比谁都狠。”王氏觉着晦气, 甩甩袖子, 瞪了女使几眼。

  “夫人,奴当真是冤枉。奴跟着娘子, 在晏府里闯荡。借夫人的话说, 我与娘子早是晏家的人了。来这里, 只当自个儿是贱客。客人到主家来,自然能选择何时起床洗漱罢。”秀云也学着王氏不可一世的样子,回怼道。

  在几月前,便是给秀云一百个胆子,她也不会如此蛮横放纵。眼下家主出了事,秀云胳膊肘往外拐,当真叫王氏火大。

  王氏抬起手,正想给秀云一个耳光,手还没扇过去,毒辣的眼神就瞥见秀云后面来了一群没见过的仆从。为首的是一位精瘦的养娘,后面跟着两队女使,各个手里都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什么物件,用布盖着。

  “见过夫人。”养娘不卑不亢,只欠身朝王氏行了个礼,此外半点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

  养娘转身看向秀云,“这是我家大官人给新妇送来的物件。大官人心疼自家新妇,怕新妇在娘家住得不习惯,特意叫老奴来给新妇奉上。”

  托盘上的布一一掀开,里面摆着的竟都是些寻常物件。木梳、刷牙子、漱盂子、托叶、坠纸、冠梳、领抹……

  物是寻常物,不过非金即银,木梳刷子是由水曲柳与红松做成的。那刷牙子柄由象牙制成,上覆着浓密的银鬃毛,细软轻薄。

  养娘指着一盘盘金贵物件,说道:“这都是我家大官人特意请都城上好的匠人为新妇打造的。新妇许久未回娘家去,大官人担心新妇的闺房都落了一层灰,怕她受苦,忙叫老奴早起到府上叨扰。”

  “女婿严重了。”王氏强撑起笑,附和道:“二姐她是没回过娘家,可她的闺房我日日派手脚伶俐的女使去打扫一番。就是她那小院,也派人洒扫庭除。她是我的孩儿,我不比外人疼她?”

  养娘不欲同她纠缠,点头说是。只是站在秀云身后的绵娘听了这话,不禁嗤笑一声。

  绵娘心里气,小声嘟囔:“昨个儿娘子回屋的时候,蛛网遍布,满屋灰尘,呛死个人。”

  “那我这物件送来的可真及时。”养娘说道,“夫人,眼下外面都传着贵府的风闻。夫人还是莫要同府内人置气的好。奴以为,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罢。”

  物件都交到府里女使手上后,养娘随即转身离去,不欲多做停留。

  一时,王氏院里的人与崔沅绾身边亲近人两帮面面相觑。终是王氏败下阵来,说道:“我想起府里还跑了位姨娘。她毕竟是家里的一份子,如今下落不明,我也得赶紧找人去。”

  “至于屋里这位金贵娘子……”王氏讥笑着,“我也不多管这院里的事了。外面这么热闹,但愿她睡得安稳。”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娘俩是宿敌仇家呢。秀云望着王氏远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娘子,要起来么?”秀云朝屋里唤道。

  屋里传来一声嘤咛话语。“进来罢。”崔沅绾说道。

  她撑起身,不过仍半躺在床榻上,齐整的里衣贴着身子睡了一夜后,此时变得凌乱不堪。衣襟半开,丰||盈被垂下的青丝给挡了住。崔沅绾掩面打着哈欠,一脸倦意,想是没睡醒。

  “娘子,姑爷送来刷牙子与牙膏来。说是怕娘子在家住得不习惯,姑爷心疼你。”秀云说着,挑了几样新鲜物件,奉到崔沅绾面前去。

  “他倒是不怕得罪我娘。他送来物件,便是向我娘示威,也是在给我撑腰。当着外人的面送好物件,这下院里府上的人都会知道,我在娘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崔沅绾睡眼惺忪,揉着酸涩的眼,半晌来回过神来。

  倒是有心,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崔沅绾摆摆手,叫女使把物件都拿下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夏日蝉鸣还绕在耳边,不知不觉,天就冷了。”崔沅绾任由女使给她穿衣,含着热茶漱口,心里颇多感慨。

  “天冷,娘子穿厚些。”绵娘说着,打开衣柜,一下惊了。

  “娘子,这柜子里装着的根本不是咱们带来的衣裳。满满当当,都是姑爷叫织造铺给娘子做的衣裳。”绵娘把一件斗篷拿到崔沅绾面前,一脸惊慌,不知如何动作。

  不曾想崔沅绾只随意瞥了一眼,半点神情都不曾变。

  “那就按照官人给的衣裳搭。衣裳的款式都是这几样,变的无非是颜色与衣料而已。他愿意送,那就用。”崔沅绾说道。

  绵娘说是,忙转身来,给崔沅绾挑着衣裳。

  崔沅绾气定神闲,洗漱比平时还慢上几刻。纵使秀云服侍跟前,说着外面流传的不甚好听的风闻,她依旧坐得住,恍若置身事外一般。

  “娘子,当真不管这件事么?”秀云弯腰给崔沅绾擦着脂粉,一面担忧地问道。

  “自然。”

  崔沅绾顺势抬头,方便秀云给她上妆。

  窗外升起的日光透过雕花窗子,半缕光洒在崔沅绾姣好容颜上。半张脸迎光,半张脸则掩在光亮之下,晦暗不清。崔沅绾望着秀云,眼中闪着破碎的光芒。兴许她只是不知要看向何处,才会随意瞥秀云一眼。只这一眼,秀云便觉自个儿的魂魄都被她吸走了去。

  怪不得姑爷整日拉着娘子做快活事,她若是男郎,定也要在娘子捧在手心里,仔细供着。

  秀云一番痴态,也情不自禁说着痴话:“娘子,奴看你一眼,便要魂飞魄散。娘子不光有容貌,更有一颗玲珑心。若是可以,奴真想服侍娘子一辈子。”

  崔沅绾轻笑,见秀云还未给她涂口脂,便同她说起话来。

  “你这词都是跟谁学的?也不知羞。”崔沅绾说道,“春|宫绘图讲究男郎与娘子的魂魄状况。魂便是自个儿的思绪,魄便是自个儿的身子。魂与魄要展现在一幅画上,无非就是体态与神态。胳膊往哪儿放,面上是何种情绪,画师都要画出来。魂飞魄散,是极悲,也是极喜。”

  “对那些追求长生不老的人来说,魂飞魄散便是大悲之事。为慰藉自个儿的心,往往追求不腐的肉身,不朽的魂。而肉身怎会不腐,于是便找物件陪葬,以德压魄,魄方永存。而对竹林七贤来说,魂飞魄散便是大喜之事,是毕生之所求。你既说魂飞魄散,那不如同我讲讲,你是极喜,还是极悲呢?”

  秀云听得一愣一愣,期期艾艾半天,勉强说了句“极喜。”

  “我是乐死的,是倾倒在娘子裙下,快活死的。”秀云被崔沅绾看得心里发毛,唯恐自个儿说的不对,娇声抱怨着,“娘子,这些讳莫高深的话奴实在听不懂。还是等姑爷来了,把这话跟姑爷说罢。”

  崔沅绾见她吃瘪,脸上笑意更欢。不过听见秀云无意提起晏绥,欢快的心一瞬静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竟与晏绥攀谈过这么多话来。方技四门,医经、经方、神仙与房里术法,多少次云散雨收,她躺在晏绥怀里,两人都乏累,却依旧滔滔不绝说着天南海北。

  刚成婚时,她与晏绥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两人每每碰面,道个你安我安,剩下就滚到了榻上去。你不言我不语,你耕种我配合,哪儿有许多话要说呢?

  是从何时开始,她自由出入晏绥那间不叫人进的书房,晏绥伏案批阅案牍,她待在一旁安静读书。

  那间书房,四面都是高至屋顶的书柜,四面书柜摆满了书。

  晏绥说,他不是爱惜书的人。每每翻阅书籍,定要在书上留下注释标记,一本翻过,书页折角,每本都比先前厚。他爱干净,也好讲究,可读书却不拘小节。若得来一本中意的书,哪怕坐在沙土地上,他仍安然自在。而崔沅绾翻过他的书,耐心将折角捻平。通过他的批注了解他当时的思绪,亦觉着欢快。

  晏绥很少在府上办公,往往是跟着兆相跑前忙后。可只要他待在家,便如狗皮膏药一般黏在崔沅绾身边。晏绥说,自个儿不在,她也能来书房读书。想看什么书,尽管找便是。找不到便跟宅老说,不出半日,书就会送到她手中去。

  魂魄之事,正是先前在书房攀谈过的内容。

  崔沅绾心乱如麻,她发觉晏绥早已渗透到她的命里去。不过这般害怕的念头转瞬即逝。她是被晏绥欺负惯了,两人住在一起,言行自然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她。等她逃出来,晏绥便再不值一提。

  待再回过神来,秀云早给她挽好了朝天髻,发髻上插着凤钗银簪。往铜镜中窥去,敛眉青翠,眼波纵横。口点嫣红,颊侧生酡,正是一副醉容颜。

  “娘子,今日是要往哪儿去呢?”秀云正着崔沅绾身上的广袖花鸟纹褙子,一面问道。

  崔沅绾淡淡回道:“去金明池垂钓。”

  秀云不解,“娘子是要去钓鱼么?要是这般清闲模样叫夫人知道了,她定会再来娘子院里吵闹一番。”

  崔沅绾毫不在意,“娘要闹,便叫她去闹。方才我可听见了,她今日心不在我这处。张姨娘不知跑到了哪处去,这事要是传出去,比爹爹私下见人的事更叫百姓觉着有趣。娘为堵悠悠众口,只能把张姨娘找回来。”

  秀云说有理,不过仍不解问道:“可姑爷那边怎么交代?娘子身边,除却我与绵娘,旁的都是姑爷安插在娘子身边的线人。娘子出去游乐,姑爷定会知道。姑爷从不想叫娘子出去,要是上门找来,娘子要如何应付呢?”

  “他也在忙。方才不是说了么,爹爹这事不需我出面,自有官人忙得焦头烂额。新法当前,他便是想来,兆相也会拦着他。朝中宰执可不是吃素的,既得官家暗令,自会趁此良机扳倒夏党。只要夏长史不闹出个茬子来,你我便逍遥得很。”崔沅绾解释道。

  “秋日雨多,然这小半月几乎都是大晴天。昨晚起了雾,久晴大雾必阴。天阴时常会落雨。秋高气爽,天气转凉或下雨前,鱼是蹦得最欢的。错过此良机,再想钓鱼,可要等来年了。”

  崔沅绾伸手指着案桌上摆放着的长盒,“那里面是几杆抛竿,记得带上。再拿上几把油纸伞与棕衣油帽来,用来避雨。”

  秀云说是,与绵娘两人收拾一番,寻了辆小舆,三人往金明池赶去。

  *

  金明池西岸满是垂柳堤岸,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水面吹起一层层卷来,起伏摆动,霎时好看。湖边围着一圈垂钓之士,这边安静,颇有雅兴。

  秀云去池苑买来木牌,路上与绵娘抱怨着,“这金明池里的鱼当真是贵。要钓鱼,得先花钱买牌,有牌方可进去垂钓。钓上鱼后,还要用秤砣称其重量,按重定价,方可带回家去。娘子出门前带着自个儿备好的鱼饵,到这里却被拦了下来。定要娘子用这处池苑供好的鱼饵,又花了一笔钱,当真是当了冤大头。”

  绵娘搀着秀云的胳膊,笑她这般失魂落魄样子。

  “云姐儿不比我清楚娘子脾性?娘子哪次出门不是带足了钱财来的?那钱袋子都快要撑爆了来,娘子还嫌不够,怕苦了云姐儿与我。娘子难得自在一回,你就顺着她的意做事罢。”绵娘戏谑道。

  秀云听罢,也觉着在理。路上与绵娘攀谈着,走到湖边,哪处都是人。秀云费力找了一会儿,才瞧见崔沅绾的影儿来。

  崔沅绾戴着帷帽,坐在马扎上,找了一个不扎眼的地儿安静垂钓着。

  秀云忙拉着绵娘走过去,定睛一看,娘子身边还放着个玻璃壶瓶,几条小鱼正游得欢快。

  “娘子,可曾钓过大鱼?”绵娘蹲在崔沅绾身旁,看着久久不动的钓竿,望眼欲穿。

  “自然是没有。”秀云插话道,“你先逗着瓶里的鱼玩罢。”

  少女嬉笑打闹的场景叫崔沅绾也不禁笑了起来。不过今日出来走走,自然也不全是为着钓这池忠鱼。

  不过片刻,一人便朝她这方走去,最终躲在柳树下,偷偷朝她这处望着。

  钓竿微微动了下,崔沅绾开口,“鱼上钩了。”

  绵娘听罢,忙俯身探去,望着湖面景,满心激动,“哪里哪里,我瞧瞧。”

  只是湖面毫无波澜,反倒是一旁坐着的老翁钓上了一条青鱼。那鱼肥美新鲜,老翁却一脸淡定,将鱼解下,随意扔到身边鱼桶中去,接着钓下一条鱼。

  绵娘扬起的嘴角又瞥了下去,“娘子,哪有鱼上岸啊。”

  “不急。”崔沅绾蓦地撇下这句不着调的话,便不再多言,沉默地钓了半晌。老翁接二连三地钓上大鱼,叫绵娘看得是目瞪口呆。本来是紧贴着崔沅绾站着,过会儿就朝老翁那边靠拢过去。

  绵娘低头一看,老翁身边的鱼桶都快要装满了鱼来,偏偏每尾鱼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鱼。

  老翁也不在意绵娘的观看,甚至有意把技巧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生怕她瞧不清。

  而崔沅绾身边的鱼瓶里,始终只有几尾小红鱼。秀云早看出破绽来,那钓竿上根本就没有挂鱼饵。娘子这是叫愿者上钩,鱼却不在这方湖池之中。

  身后有道身影袭来,秀云心头一沉,转身一看,双眼瞪大了来。

  那人竟是林之培。数日未见,林之培清瘦许多,人也比原先更显沧桑,胡茬疯长,不见修理。眼下乌青青紫,眼中血丝遍布,眉头紧紧皱着,凶神恶煞。秀云被惊得往后退了几步,蓦地想到身后是她家娘子,忙止住了步子,伸手阻挡林之培。

  “林家大郎,我家娘子在此垂钓,莫要前来叨扰。”

  声音传到绵娘耳边,她赶忙凑到秀云身边,一同拦着面前不怀好意的人。

  “崔娘子,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之培惊悚的目光直直朝崔沅绾射过去,越过身前两位女使,对崔沅绾说道。

  “你认错人了。”崔沅绾帷帽下神色不明,语气平淡,依旧安然自若地钓着鱼。

  “我就在找你,崔娘子。”林之培盯着眼前娘子俏丽身影,只觉恍如隔世。

  “或是应该叫你一声,晏夫人。”

  话音刚落,那老翁背僵直起来,满眼震惊地扭头望着身边不可测的小娘子,似是听到要紧机密一般,瞪大双眼。

  “有什么话,当着女使的面说便好。”崔沅绾说道。

  “这……”林之培满心犹豫,脸上逐渐浮现痛苦难堪的神情。

  “晏夫人,看在你我两家先前有交情的份上,就容我上前说几句罢。何况台长遇事,我也想帮衬一番。花费许多功夫,才走到夫人面前来。”

  “那就退下罢。”

  秀云绵娘说是,走到身后的柳树下,盯紧林之培,生怕他有半点异常举动。

  人一走,林之培才松了口气。想开口说话,却发觉自个儿只能弯腰同崔沅绾说上几句。这样卑微的姿态他自然不愿意做。

  正踌躇时,那老翁竟推过来一马扎,马扎在他脚边停下。那老翁却依旧目视前方,专心钓着鱼。

  林之培把马扎搬到崔沅绾身边,四处张望了下,确信周遭无熟人后,才安心坐下。

  崔沅绾戴着帷帽,这帷帽实在厚实。林之培盼着老天有眼多刮几阵风,风的确刮了过来,帷帽帘被吹动起来。

  林之培贪婪的目光聚在那顶帷帽上,却只看见崔沅绾圆润的下颌来。只这一眼,便叫林之培心思大动,情不自禁地咽着口涎。

  “有什么话就直说罢。”崔沅绾终于舍得开口,“数日不见,你是去逃难了么?我可听说,你爹爹连升高官,你林家正与嗣荣王府商议亲事,你家该多喜临门才是,怎的过得这般狼狈?”

  崔沅绾早不是先前那般瞻前顾后的懦弱样。大局见好,小家温情,她也没心恭维林之培,甚至连称呼都不愿意叫出口。

  每每相见,崔沅绾总能想起上辈子婚后那些糟心事。林之培不记得,可她铭记在心,不能忘掉这份恨意。她巴不得林之培早日暴毙身亡,而眼下却是他一脸无辜安好的站在她面前,令人作呕。

  “我没想到,光风霁月的台长也会败在谒禁上面去。那晚遇见晏学士夜访崔府,我好心提醒,不想却遭人嫌。”

  “你想威胁我么?”崔沅绾白了他一眼,“你当真是马后炮墙头草。若真有心,你该把那告密人痛揍一顿,警告他莫要胡言乱语。而不是在我耳边说风凉话。或是说,你以为我会求你帮衬我家么?”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你那龌龊心思么?”崔沅绾讥笑一声,“往事无需再提。如今你将要迎娶承怡县主,而我是晏家新妇。晏林崔夏四家泾渭分明,你既已选了要走的路,就莫要故作深情,欲想挽回不可追之事了。”

  话说的清楚明白,崔沅绾在林之培面前,自然不会是天真懵懂的小娘子。对林之培这般阴险小人,需得拿出真面目来,不然他定会纠缠不清。

  崔沅绾戴着帷帽,半点目光都不曾在林之培身上停留,自然没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有多瘆人。

  她既撕破脸皮,林之培也不欲再装出痴情种模样来。这段时日,她与晏绥夫妻恩爱,他却只能忍受夏昌日复一日的痛骂鞭笞。

  林家攀附夏家,为夏家提供男郎,为夏昌所用。夏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林之培跪在他面前,听他口中大业,都是屁话。反驳一句,夏昌便打他一巴掌,气极了还会在他身上甩鞭子。一说一打,他不断提供计谋,夏昌所谓大业规划也逐步完善起来。

  万幸夏昌对断袖事无感,不然林之培定会是他囊中娈郎。夏昌那档子腌臜事,出了屋,林之培便要守口如瓶。

  他回家上药,背上皮开肉绽,但他也得到了想要的官职与权势。天长日久,他心里早扭曲了来。他替夏昌暗中杀过人,甚至诛杀谁家满门。这些事都被夏昌压了下来。

  他受苦,却见晏绥春风得意。每每出行,他寻着崔沅绾的踪迹,却总能见她躺在晏绥怀里,一脸娇媚。

  林之培把她那般娇媚模样记在心里,夜深上药时,眼前总能浮现那张脸。他的心火竟被挑了起来,他竟发觉自个儿更喜爱崔沅绾为人妇的风韵样。

  他心里,崔沅绾早是他林家的新妇,只是暂居晏家而已。看着他自己的夫人与他人欢好,林之培不是愤恨郁闷,竟是万分喜欢。他想着崔沅绾在他人床榻之上的模样,纾解自个儿压印许久的欲|望。

  他就是疯子,是被夏昌逼疯的,也是被崔沅绾与晏绥逼疯的。

  疯子什么都不顾,于是他开口说道:“不然你求我罢。你也唤我声好哥哥,我发誓,立马叫人把台长从牢狱里接出来,不损他半分毫毛。”

  这般无理的话叫崔沅绾瞠目结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来。

  林之培却愈说愈激动,站起身来,把那小马扎一脚踢倒在地。

  “你只需点头,我立马护你一家!”

  林之培一番嘟囔,自然没注意老翁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也没注意到秀云绵娘瞪大了眼。

  不是因为他这般不要脸的话,而是看见了真正的活阎王朝这处走来。

  “兆丈,鱼饵买来了!”

  那人脸上满是欣喜愉悦,丢却往日的沉稳肃重,恍如愣头青一般,笑得肆意张扬。

  只是在看见崔沅绾身影那刻,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起来。

  一盅鱼饵打翻在地,落到池中去,引来数尾游鱼跳跃争抢。

  原来最肥美的鱼是韬光养晦的。帷帽之下,崔沅绾脸上绽开了笑。

  作者有话说:

  下本要存一半稿子再开文!这本只存了1w,有时一写快,语言来不及雕琢,总感觉自己写的跟白话文一样,没古言内味儿。刚才翻回收站的文档,发现被锁的那张新婚肉写得挺好(自我感觉)。当时那章写了很久,里面有人物情感变化。也许看过那章,大家对女上|位掌权者的形象会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