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怨恨,只是看着秦姑娘和谢见涯之间若有若无的默契,自个儿也本该是个意气奋发的少年。
可怎么就活成了这样?
也怪不得秦姑娘会这样说,打从被逼着写话本子的时候就该知道,她是个爱凑热闹的。
“我不怨宗门,师父也好,大师兄也好,如果不是没得选,他们不会放弃我,也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本事。”
“我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的,我不然我被舍弃不就没什么意义了?”
秦姑娘不置可否,话本先生年纪小,笔下已见识过淋漓尽致的爱恨,可把这些逼不得已套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总还是有些悲哀的。
“正气宗门上下安好无恙,就是破了点财,你师父和师叔云游天下去了,这么说就能安心写话本子了吗?”
方流云露出舒适熨帖的笑意,“多谢秦姑娘了。”
谢见涯乐得看他和秦姑娘之间的对话。
秦姑娘自来都是不肯吃亏的,偏偏方流云不是肯与人争口舌的,倒是经常一套一套的让人没辙。
想来他说的也没错,要是有这么个师兄弟,任谁都不忍心让他遭受苦难,正气宗那时没办法,今时今日的秦姑娘也没辙。
“秦姑娘有什么话还是与谢公子好好说开。”
冷不丁的方流云这样说道。
这几日的谢见涯和秦姑娘之间总有些莫名的翻涌,方流云还当他们是吵架了,可谢公子日复一日,秦姑娘日渐温和,感情深厚,实在搭不上边。
“能有什么事,没事。”
方流云不与她争辩,但也能猜想得到。
二人身份不俗,谢见涯温和,秦姑娘率性,外界兵荒马乱,他们偏安一隅,这等关头,怕是两人都不知该如何。
“世道不稳,等过些日子我可能就要离开了,秦姑娘和谢公子有何打算?”
秦姑娘和谢见涯皆是一怔,继续缩在惠州也行,可那样的话,无论大夏最后到何种地步,他们哪还有脸面立足国土之上?
方流云默默离开,剩下的话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
谢见涯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姑娘,思忖着该怎么说,秦姑娘也在想蠢书生会怎么说。
“我……我……不能独善其身……”
他这样说,犹豫又坚决。
也许大夏本不是他的责任,但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是与野狗争食的乞儿,国破之后都再难有容身之地。
即便他不是谢见涯,没有白头客荒谬的盛世启元之说,他也不能这样。
外面传来的消息不难打听,江湖震动,各方量力,都在尽心,他不能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秦姑娘早知道如此,在前年的那场战役里她就知道。
蠢书生非但不是胆小懦弱的人,还有颗忠义博爱的心。
“你想做什么?输这样的话暂且不提,可赢了,你猜你的身世会不会被重提?皇室会容得下你吗?”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所作为。”
秦姑娘笑了,她也不是贪图这点安稳,可蠢书生不一样,他不会武功,身世又随时会被揭发,届时,不管扶南有没有退出大夏边境,他都难以全身而退。
“所以我得跟你说,我支持你去送死?”秦姑娘黑白分明的瞳孔闪着光彩,却是狡黠昏暗的。
“就算明知道……明知道……”
明知道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谢见涯将秦姑娘揽入怀中,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有些事明知结局还是要做。
大夏战局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加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不想退缩,不想做苟且偷生之人。
“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到你身边。”
秦姑娘伏在谢见涯肩头,沉默良久,倏然抬头展颜,“你说的。”
谢见涯感觉到肩头微微打湿的痕迹,继而郑重点头。
“那我也会尽我所能。”秦姑娘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