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月知道金陵月这个“方便一下”,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所以他也不着急,他径自拿出那张和自己脸皮一模一样的面具,仔细收拾着边角的缺口,准备留着看看能不能做点别的用处。

  毕竟现在自己轻易不做这东西,还是很珍贵的。

  日头一点一点的从有到无,白明月在石头上小憩醒来,正看到金陵月坐的笔直的背影。

  这人怎么这么好看,连个背影都深得我心。

  白明月心中赞叹完,懒洋洋的坐起来,“不好意思啊,太阳太舒服,不小心睡过去了,让你久等了。”

  “我……”

  “咱们走吧?”

  “嗯。”

  “对了,你把这个带上。”白明月边说着边把金陵月之前带的面ju递给他:“我刚才闲着无聊,给你重新修补了一下。我们回去也要小心一下,谁知道这个贼窝里还有什么猫腻是我们不知道的。”

  金陵月接过面ju,默默的戴在脸上。

  “你的呢?”金陵月问。

  “在这。”白明月从怀里掏出“由七”的脸,正准备往自己脸上贴,见金陵月自觉的背过身去,想要出声阻止,想了想由他去吧。

  两人戴好各自的假脸,重新上路。

  夜色很好,草丛里的虫鸣在这时候听起来竟然也不算嘈杂了,白明月甚至听出了了一些诗人常说的那些个闲云野鹤田野乡间生活美的意思。

  他依然叼着一根野草,走的无拘无束。

  金陵月步履稳重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

  快到了那个长廊的秘密入口,白明月顿住脚步,回头对金陵月道:“我忘了问你一件事。”

  “请讲。”金陵月带着面ju,看不出面上的表情,但是听声音,平淡如水,就像是他俩最初见面的那种语气。

  “你和青画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随从。”金陵月淡淡的回道。

  “啧啧,你这么稳重的人能有这么聒噪的一个随从,我真是有些意外。”白明月说着挑了挑眉角,一脸的笑意。

  “聒噪?”

  “这还不够聒噪?”白明月笑道。

  “他一向话少。”金陵月道。

  ……

  “话少?”白明月无奈道:“看来是只对我聒噪,我比较招人烦哈哈。”

  两人低了低头,进入长廊,将皎洁的月光留在了身后。

  虫鸣依旧,碧海依旧,白明月悄悄回了个头,对着身后的美景叹了口气,“回头我也要种这么一片草地出来。”

  “白国主,小心脚底。”金陵月轻声提醒。

  前面就是一地的血水,虽然知道避无可避,但是金陵月还是想尽量少踩点。

  这么一低头,金陵月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还有几道血渍,他嫌弃的拍了拍手背。

  “喏,你也小心。这地上的血谁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迸手上还是擦掉的好。”白明月故作不在意的把帕子往金陵月手里一塞,大摇大摆的踏入了血水之路。

  和出来的时候不一样,白明月脚底下踩的血水依然让人作呕,但是他现在心中稍有底气。

  一个人的夜路他有些怕,两个人的夜路他有什么好怕的。

  白明月步履坚定,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在意脚底的一片凌乱。

  衣摆处也已经被溅起来的血水染得开了红花,白明月瞧都不瞧一眼。

  走了两个长廊,白明月道:“你是怎么混进来?”

  他问的是金陵月如何就突然变成了里面的面ju人。

  金陵月摇摇头,并不作答。

  白明月也没有追问下去。

  “那我们进去吧?”

  “是,主子。”

  ……

  白明月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顺利的找到了那间房间。

  还好由七之前在众人眼中的形象过于神圣,大家见了由七的面都匆匆低下头,胆子小的直接跪下磕头,这倒省去了白明月很多麻烦。

  毕竟他们眼中,由七就是一个神人。他们的神人,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神人白明月刚才房间外,房门就静悄悄的打开了。

  白明月对身后的人道:“你,跟进来。”

  房门缓缓的关上。

  白明月一把被青画拉到了自己身后,他目光凶狠的盯着这个跟着一起进来的面ju人。

  白明月摇头道:“青画,你真的是金大人最喜欢的随从?”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青画不明所以的问。

  白明月回到那张圈椅上靠着坐好,将盘子里最后一根香蕉扒皮塞进嘴里,“我怀疑你家主子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不然他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这样的随从送我我也不敢要。”

  青画想起老马之前给他说的那个面ju人是金陵月。

  他仍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小心的对着金陵月的面ju伸出了手。

  金陵月叹口气,自己摘下面ju。

  “主……子。”

  “金大人,这孩子是不是用什么东西威胁你了?你说出来,我也跟着开开眼界。”白明月余光瞥了一眼半开的抽屉里,确实没有由七的日记簿子了,稍稍松口气。

  “主子……你怎么会扮成这个样子?”

  金陵月将面ju搁到桌子上,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老马呢?”白明月问青画。

  “他出去登记那些还活着的人名单了。”青画恭敬的对着金陵月回道。

  ……

  “青画,我问的问题,你好歹看着我回话。”

  青画难得没有立马回怼,白明月才算相信金陵月说的,青画真的不是聒噪之人,他只是单纯的看自己不顺眼,他只是喜欢怼自己。眼下他的主子来了,立马乖顺起来了。

  “你有没有受伤?”金陵月站在一盆兰花前俯身查看,小花开的清新淡雅,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很吸引人眼球。

  青画按着自己的肩膀看一眼正在圈椅上伸舌头的白明月,道:“没有受伤。”

  “肩膀有伤?”金陵月只看了一眼,回头继续打量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青画道:“没事,被小贼暗算了一下,并无大碍。”

  白明月刚打完哈欠,水汽朦胧的看着青画那张撒谎不脸红的小脸蛋,咂舌道:“能伤了你的还能叫小贼?得叫老贼。”

  “你……”青画想要还嘴,看到金陵月的背影,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白明月笑的和偷吃成功的小孩子一样,他同金陵月道:“没什么好看的,这里我都看过了,除了机关多点,实属无聊的很。也不知道由七之前在这里是怎么耐得住寂寞的。”

  “你们把由七怎么样了?”青画小心的问。

  白明月和金陵月同时转头看向青画。

  青画心里一沉,立马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死了。”白明月回道。

  “怎么死的?”青画只要一对上白明月,嘴巴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总是不过脑子就能蹦出话来。

  白明月托腮道:“没吃没喝,走不动跑不动,在一片荒野里,可能是饿死可能是渴死,也可能是被野兽吃掉,反正是死了。”

  金陵月看白明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似笑非笑的点头,算是默认。

  青画被自己这脱口而出的速度恼到,他赌气的抿了抿嘴,背过身去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正巧被白明月看到。

  两人的眼神隔着不远的距离摩擦起来。

  白明月:自虐?

  青画:你管我?

  白明月:有本事抽使劲点?

  青画:懒得理你。

  “白国主,你打算顶着这个面具多久?”金陵月问。

  白明月摸着下巴道:“有什么不妥吗?”

  金陵月道:“这是由七的脸。”

  白明月道:“是啊,怎么了?”

  金陵月叹口气,幽幽道:“这是由七的脸。”

  白明月不明白金陵月为什么要强调这个,不解道:“对啊?我知道啊,怎么了?”

  金陵月走近白明月身边,俯身下去,和白明月面面相对,一字一句道:“这是由七的脸,白国主。”

  ???

  !!!

  白明月恍然大悟!

  苍天啊!

  千防万防,没有防住自己这个猪头脑子。

  白明月原本平静的脸上立马变得精彩纷呈。

  他最后索性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两手不住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啊啊啊!我这脑子里的水是又多了吗?”

  金陵月见他每一捶都实打实的没有放水,默默的抓住他乱舞的手腕,道:“不要打了。还有……”金陵月小声道“谢谢你。”

  青画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忙往前走了两步。

  他家主子对白明月说谢谢?

  为什么要谢谢?

  白明月尴尬的笑了笑,青画看着那笑比哭都难看。

  “我……我……”白明月我了半天,没有下文。

  金陵月对着青画摆手,给了个眼色,青画自觉的转过身去,背对两人。

  金陵月小声道:“簿子呢?拿出来我看看吧。”

  “什么簿子?”白明月从无限的挫败感中抬起头问。

  “你是不是都看到了?所以你才千方百计不让我看由七的脸。”

  “什么?”白明月还在死死的坚持。

  金陵月单手撑在圈椅上,将白明月圈在椅子上,他平静的说道:“你不想让我看由七的脸,是不想我记住那张脸,让我回忆起不堪的往事。可是你忘了你一直顶的就是由七的脸。不过没关系,你把最后了结他的机会留给了我,也不算太糟。白国主,把簿子给我看看吧,没有什么比那时候更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