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眼皮子沉,聊了不一会就哈欠连天。

  几个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再留着姑娘从这问东问西。

  “仙仙姑娘,谢谢你前来给我们答疑解惑,着实帮了我们大忙。”工部尚书眼瞅着天色太晚了,准备散伙儿。

  “不客气的。我哥哥说你们是来调查两个贪官的。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对了,他们两个如果被问罪,是个什么下场?会死吗?”

  “仙仙,这是朝廷的事情,你不要多问。”

  “问问怎么了?会死吗?”

  在场的三个男人,其实都知道,这事儿如果捅上去,两头猪大人,十有□□是活不成。

  但是面对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谈论生死,还是怕吓到她。

  金陵月道:“我们都是小官,做不了主,他们的生死得上头的人说了算。仙仙姑娘,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还有,谢谢你今晚的如实相告。”

  小仙仙还想着多问几句,旁边的朱昭太了解自己的妹子了,早就一巴掌捂住了她的嘴,陪笑道:“两位大人早点休息,我先带妹妹回去了。”

  被捂着嘴巴不舒服的小仙仙有些调皮,一口咬住了朱昭的手掌心,很有分寸的压低着声音道:“走了走了。怎么?你又要带我□□吗?你这次可小心着点儿,不要再让树枝子划坏我的裙子了,这可是我今年新做的。”

  朱昭立马赔笑:“好好好,小祖宗,我知道了。”

  兄妹二人离开后,金陵月瞅一眼床榻里睡得口水横流的小哭包,轻声道:“大人让这孩子睡在这里,您睡哪里?”

  “一个孩子而已,能占多大地方。一起就行。”

  工部尚书很喜欢孩子,看着小哭包抱着自己衣袖不松手,就没让他去别的房间睡,直接留在了自己的屋里。

  小孩子对于痛失亲人,还没有特别深刻的体会,只知道那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白天又哭又饿,晚上胡吃海塞,这会子已经累得不行了,倒在床上就睡得呼呼的。

  不知道谁还贴心的给小哭包擦干净了脸蛋,这么细看起来,小哭包长得还挺水灵的。

  金陵月道:“大人,事情基本已经理出来了,涉及的官员,我们是直接提来还是回京上报?日月堤的事情朝堂一直议论纷纷,早点出个结果大家都安心。”

  工部尚书一改方才的慈眉善目,一瞬间,金陵月就感觉到了工部尚书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子狠辣之意。

  “金大人,这事情到这里你也明白了,日月堤出事情,我们工部有失察之责,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人您……”

  “你先听我说。”工部尚书抬手打断金陵月,继续道:“我并不晓得你是怎么被提拔上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右丞相的人,这一点,金大人,我可以确认吧?”

  金陵月拱手作揖,“大人放心。”

  “呵呵呵,那就好。这事左右我们工部是逃不出去的责任,如果能借机把吏部也拉进这浑水,也算是不枉我们走这一遭。”工部尚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这是一个针对某个官员的阴谋,就像是在问金陵月今天晚饭吃的好不好一样。然后他接着又说道:“况且我听说皇上让大理寺下了吏部尚书的大牢,他和老尚书的死也多少有些牵连,两边一起,他想摘干净自己,怕是也难。”

  “为何要针对他呢?”金陵月故作不懂的模样问道。

  “你才来不久,并不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个吏部尚书,可谓是左丞相底下最为要命的疯狗。不出声则以,一出声我们的人就要脱一层皮。这么些年来,他上上下下动了我们多少人,估计他自己都数不清。虽然不能彻底将他拉下马,时不时让他难受几天,也是让人愉悦的。”

  金陵月低眉顺首静静的听着,忽然开口:“其实右丞相大人如果真的看他不顺眼,完全可以找个机会,直接暗……”金陵月抬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工部尚书岂能不明白金陵月的意思,笑道:“呵呵,你怎么知道没有过呢?呵呵,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金陵月被震惊了一下。

  白玉辉好歹是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

  他们这群人竟然动过这种念头?

  不知怎么的,金陵月眼前浮现出了白玉辉背上的那些伤疤,一时间百感交集。

  “金大人,这事我需要传书给右丞相大人,我们好好计划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吏部的那位,给我们一起陪葬。”

  金陵月抿了抿嘴,最后道了一声:“好”。

  他来朝廷,一个是为了看看那个久负盛名的白玉辉是不是就是自己要找的师兄。另一个就是为了帮助右丞相,这是他的使命。

  所以即便现在心里很是不爽,还是没能宣之于口。

  工部尚书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哭包,对金陵月道:“时候也不早了,金大人回房休息吧。”

  金陵月道:“大人如何处置这个孩子呢?”

  “先让他今晚睡在这里,明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个合适的人家寄养,他一个人可活不下去。”工部尚书谈及小哭包,又立马变得温柔起来。

  仿佛刚才和金陵月谈话的严厉狠辣之人并不是他本人。

  金陵月告了礼,回房休息。

  屋内静悄悄的,白玉辉趴在床榻上睡得很沉。

  金陵月的开门声也没有将他吵醒,看来是真的累极了。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金陵月弯腰给白玉辉将鞋子脱下来。

  手刚碰到小腿,白玉辉立时醒了。

  “你回来了。”

  “嗯,上了药感觉怎么样了?”

  白玉辉眨眨眼,“好多了,师弟你也上来休息吧,我往里面挪一挪。”

  白玉辉现在大半个身子都行动不便,所以挪动起来就像是某种虫子一样……很搞笑。

  金陵月也不客气,脱了鞋躺在床榻外侧。

  两个人一个人看着床顶,一个人看着墙壁,不知道说点什么。

  终于,金陵月没忍住,开了口:“你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我?”

  白玉辉嗯了一声。

  “你还念及我们之前的……情谊?”

  白玉辉又嗯了一声。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何事?”白玉辉来了精神。

  “辞官吧。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辞官。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

  白玉辉苦笑一声:“师弟,旁的事还有可能,这件事,是不可能的,起码现在我是做不到的。”

  “为何?”

  白玉辉叹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师弟,你不也是因此混入朝堂的吗?我们彼此彼此。”

  金陵月侧过身,盯着白玉辉的后脑袋,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毫无章法的散落在枕头上,金陵月笑道:“你还调查过我?师兄,你为了左丞相还真是尽心尽力。”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师弟你也一样鞠躬尽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跨进了右丞相的队列。”

  “我们的头儿是对立面,你觉得我们还能友好的相处下去?”金陵月继续说道。

  “能啊,你看我们现在不就在一张床上吗?各为其主而已。师弟,官场黑暗,你要小心点。不如你来我们阵营吧,我还能护着你。”白玉辉突然兴奋起来,开心的说道。

  “右丞相能给你的,我们都能给你。你何苦替他卖命。”

  金陵月摇头,道:“你怎么不说你来右丞相这里,以你的聪明……”

  “我今天投靠右丞相,明天就死无葬身之地。师弟,我只有一条单行道,没有回头路。”许是触动了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白玉辉继续说道:“我在京城装作不认识你,也是怕你们的人发现我和你关系匪浅,他们只要对你起了一丝的疑心,就会想方设法除掉你。”

  “那你还千里辽远的跑来这里?”

  “小瞧我了不是。京城是个牢笼,可是城外就是自由的天空。我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来看你的。师弟,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苦衷,我不过问你如何扶持右丞相,你不要干涉我兑现我的承诺,可好?你只要记住一点,我不会害你。”

  “怎么可能,我现在是兵部的掌事,你是吏部的尚书,早晚会有交手。”

  白玉辉坚定道:“我说可能就可能。相信师兄,我可以的。”

  相信你?那我还不如相信外头的野猫会不偷鱼吃。

  金陵月并没有反驳,只轻声回了个“知道了”。

  “等朝堂的纷争完了,我们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师兄把这几年欠你的,统统补给你。”

  “朝堂纷争,还有完的时候?”金陵月苦笑。

  “会有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结果。”白玉辉强撑起半个身子,把脸凑到金陵月脸边,不怀好意道:“你那晚上亲了我一口还记得吧?”

  金陵月上一秒还在想着朝堂纷争,没成想下一秒白玉辉就把话题拉到了不久前的那一个蜻蜓点水上。

  这跳转,金陵月一时没有跟上思路,眼神空洞,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白玉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庞。

  更没想到,白玉辉说完后,不由分说,径直亲了上来。

  很温热,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