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他们。”谢谦说完,李子言松了口气,“那不就得了,你不认识他们,那他们闹事受伤跟你有什么关系?”

  京兆府的衙役经过整改后,效率很高,已经控制好场面。闹事的人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衙役们拿出册子,在做清点盘查。

  谢谦的眼眶更红了一些,激动道,“所以在你眼里,只要是你不在乎的,就不是人,他们的命也不是命?对不对?”

  这问题让李子言没办法回答,他不能回答“是”,却也不能回答“不是”,从小到大,人命的概念对他而言,更多的只是一个数字。

  边关伤亡的将领士兵,是数字;天灾饿死的饥民,是数字;战争俘获的奴隶,是数字……

  他曾看到父皇拿着朱笔,对着写满人名的册子一划,然后合上册子放在一边,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却意味着成千上百的人再活不过今年的冬天。

  李子言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喜欢,本王以后不在街上发脾气,好不好?”

  谢谦垂下眼睑,松开抓着李子言的手,整个人像是失去支撑,倒着后退两步,单薄的身子像是一片柳叶,风一吹就会倒下。

  李子言趁机抱住谢谦,他只搂过谢谦细腰,如今怀抱谢谦胸膛,方知什么叫“身娇肉软”。他比谢谦矮半个多脑袋,鼻子正好搁谢谦肩膀上,幽幽的体香钻进鼻孔,脑子里只剩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娇花花,你菩萨心肠,见不得众生受苦,不如就从了本王,只要有你在本王身边,本王决计什么火都发不出来。”说完亲亲谢谦脖颈,将揩油进行到底。

  李子言听到谢谦喉咙里发出一声“哼”,接着听到谢谦轻轻说道,“好,我从你。”李子言用小指掏掏耳朵,“本王没有听错吧。娇花花,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是不是又要阴本王了?”

  “那王爷来么?”

  “来,当然来!娇花花,就算你真的要阴本王,本王也认了~”李子言跟着谢谦往巷子里走了两步,谢谦抓起一边的竹条就往李子言身上打,李子言哭着说,“娇花花,本王就知道你要打本王!”

  那竹条打了七八下,直把李子言打在地上,“嘎达”一声,嘴里的牙齿又松动了。

  谢谦扔掉竹条,抓住李子言的衣领,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字一顿道,“李安康!芍药是要死了,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最好学那唐太宗,找秦胡二将替你守门镇鬼!”

  李子言嘴里全是血沫和碎牙,眼睛看东西冒起星星,但听到谢谦说话还是一怔。

  锅从天上来!

  “芍药……是你书童,他……怎么了?”

  “王爷!”铜钱带着狗腿子们跑了过来,狗腿子们身轻如燕,脚踏飞云,手里几块碎石子飞出,砸在谢谦肩膀和膝盖上,谢谦一个踉跄后仰,两名狗腿已经站在谢谦身后,一招擒拿将谢谦按住,接着对着谢谦的小腿猛踢,想让他跪下。

  “不许打他!”李子言挣扎着起身,铜钱迈着小短腿才跑过来,喘着气将李子言扶起来,“王爷!这小子忒大胆!废了他也不为过!”

  李子言吐掉嘴里的残渣,“谢谦,不是本王,不是我……这是个误会……”

  铜钱看到李子言镶的那两颗金牙被吐了出来,伸脚踩住,“王爷,您伤得厉害,咱们赶紧回王府找太医吧!”

  李子言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颤抖地伸出食指指着谢谦,“送他回国子监,不许伤害他,今天的事也不许声张。”

  李子言被铜钱扶着坐上了马车,两个狗腿子架着谢谦走小路去了国子监后门。这俩狗腿子是兄弟俩,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瘦子率先开口,声音文雅悠长,“真是开天眼了,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王爷待谁这么好过。”

  高胖子哈哈笑了,嗓音浑厚且中气十足,“这小子白白净净的,真是生了副好皮囊,胜过咱们兄弟俩苦练十几年的功夫。”

  两人带着谢谦跳上屋顶,矮瘦子说道,“谢公子,咱哥俩就送您到这儿了。有些话原不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可您命好,打了王爷两次,王爷居然都放了你,这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恩宠。你且好自为之吧。”

  “这么说,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可我无故被人轻薄,我的书童生死未卜,又要找谁!”

  矮瘦子叹了口气,“谢公子,你没有掌过权,不知道权力的好和坏。等你掌了权,很多事不消自己开口,只一个眼神,就有不计其数的人为了讨好你,替你办好。王爷是很顽劣,脾气也差,但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什么黑锅都扣他身上。”

  矮瘦子指了指高胖子,“我们俩人是亲兄弟,家兄隶属影卫右司,在下隶属御林军左司。我们虽都在王爷身边当差,确要对不同的上级汇报任务。你觉得我们兄弟二人要汇报什么?汇报怎么当狗腿子?怎么给王爷拉皮条?哈,谢公子,等你明白了,就会知道王爷对你的好。”

  高胖子趁谢谦走神的时候,一脚把他从屋顶踹下去,“你书童被打跟王爷没关系!”

  王府里,元宝哭着给李子言包扎伤口,“王爷,还是找太医看看吧。又不是不喊太医,别人就不知道那小贱人打你了。”

  “你真是多事。不喊太医这层纸就戳不破,没人会来当这个愣头青。芍药的事情尽快去查,我要给娇花花一个说法。”

  第二天,李子言还缩在被子里,补牙的大夫还没来,铜钱敲开房门冲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爷,出事了,不好了!”

  “天塌了吗?没有就滚。”李子言翻了个身,背对着铜钱捂住耳朵。

  “天没塌。”

  “没有就滚。”

  “王爷,那小贱人出事了!”

  “什么小贱人?关你屁事。”

  “谢谦啊!他被人打断了右手,没法参加春闱应试了,已经收拾东西,带着书童要离开长安了。他书童前两天也被人打成重伤,估计是救不活了。”

  李子言睁开眼,他想起小时候捉到的一只蝴蝶,长着紫色的翅膀,十分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