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凤凰剑>第10章

  这话信息量非常磅礴,但在清楚此剑来龙去脉的人耳中,那是逻辑清晰,一目了然,连傅万壑嘴角也不禁牵出了一缕讥笑的神情:“而你却要送来给我?”

  简凤箨泰然自若。“因为宗主比我更需要这把剑。”

  “我这几年已经很少杀人了;我希望死在我剑下的都是配得上的强者。”傅万壑突然说。“但有时候面对一些老是自以为知道太多的人,我偶尔也会忍不住……”

  简凤箨叹了口气。“宗主不要吓唬我,我胆子可是很小的。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宗主是否已经不需要它。当然我希望是需要的,因为我还有求于您啊。”

  他不由分说就跪了下去,凰剑还举在头顶。“这是我的束脩。宗主,我想拜你为师。”

  傅万壑俯视着他,没有说话。简凤箨跪在冰凉刺骨的苔地上,只觉得一股冷气渗进膝盖,能听见漂浮在地面附近的剑的亡魂发出窃窃私语。拒绝或者答应都是很简单的,因此他知道傅万壑在犹豫,并且本能地知道事情在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他赶在傅万壑开口之前争取了一把。“庸人都可以做你的徒弟,为什么我不能?”

  傅万壑道:“很多事情需要庸人。”

  “连杀了三个师父的韦苇都可以做你的徒弟,为什么我不能?”简凤箨说。这话无异于找死,但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真诚。“公冶治不配做我的师尊。在他那里我得不到想要的剑。为此我叛出师门,欺骗挚友,整座浣剑山庄和公冶庐都将视我如仇。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就为了你的一句话。为了你的剑。”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或者你在这里杀了我。”

  他感到手臂一轻。傅万壑接过了剑。

  、第 7 章

  简凤箨和陆一鸣奉傅万壑之命,坐了一日一夜的船,到一个名叫槐下的小城里证剑。

  陆一鸣是渡剑台年纪最小的弟子。他十二岁入门,今年才满十五岁,刚刚达到风华会的报名年龄,风华会前八名里,渡剑台占了三席,他就是其中之一。

  在简凤箨入门之前,他几乎已经是傅万壑默认的关门弟子。大家都很敬佩他的才华,可惜的是没一个人叫他师兄。简凤箨到来之后,陆一鸣想到终于有人叫他师兄,非常的激动。虽然被简凤箨叫师兄,实在不值钱,你会感觉他嘴里无论叫师兄,师弟,师尊,师祖爷爷,听起来都是一样的兴致勃勃。好像他不是在叫你,是在叫别的什么看不见的人。但不管怎么说,他自此也是师兄了,所以他对简凤箨的态度,并不像李向道他们那样的敌视。这次两人有机会共同出门,陆一鸣还留了个心眼,仔细考核简凤箨的言行举止,船行三十里,他确实没挑出毛病,就爽快地跟简凤箨说:“你以后跟着我,我会罩着你的。”

  简凤箨受宠若惊地:“谢谢师兄。”

  人生地不熟,他这几天日子算不上好过,虽然本人是秉持着随遇而安的决心,但举止难免显得不合时宜,渐渐的难以全天候笑脸迎人,偶尔没被人冷眼相待时,像现在,就会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来。陆一鸣也不是说因此就产生很多恻隐之心,但是作为前辈,他觉得也可以提点一下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他又说:“我渡剑台,大家凭剑说话,不讲那许多虚头巴脑的规矩。你只要展现实力,自然会慢慢获得大家的认同。”

  简凤箨笑道:“但我实力也微薄得可怜,如果是师兄这样崭露头角的少年天才,当然就不用操心这些。”

  陆一鸣哼了一声:“你好歹也是风华会前八名,不用这么谄媚。”

  简凤箨惊奇地看着他。“但我败得如此不光彩,提供全会最大笑柄,诸位师兄现在还对我咬牙切齿。”

  “你成为笑柄,不是因为你手段奸诈,而是因为你败了。只有败者才不光彩。”陆一鸣厉声说。

  简凤箨看着陆一鸣圆圆的脸颊,笑道:“师兄教诲的是。”他们这时候都坐在船头,看着两侧迎面而来的山壁。只要有机会,简凤箨极力避免站着跟陆一鸣说话,避免他不得不俯视对方的情况。

  他说完这句就不做声了,又陷入那种若有所思的氛围之中。长路漫漫无聊,陆一鸣一直在等他开口,想这个人经常多话到自唱自和的地步,需要他聒噪时却突然开始深沉,可见讨人嫌不是没有道理。他重重咳嗽了一声,老气横秋地:“你知道什么是证剑吗?”

  简凤箨随口回答:“杀人夺物。”

  陆一鸣一拍船板,整个船身都晃了一下,厉声道:“大胆!”

  简凤箨回过神来,连忙道:“我错了,师兄恕罪。师兄别生气,我就是听了师尊证剑的传说,心生向往,冲着这个才弃暗投明的。师兄也知道那些个自封的名门正派,一个个本事不大,规矩不少,迂腐可笑至极,如果到了渡剑台,还不能随心而为,那我真的很难过了。”

  陆一鸣冷笑道:“你倒也诚实。我不讨厌诚实的人。不过,你不能污蔑师尊的理想。”

  简凤箨:“没有没有,我当然明白,证剑是去芜存菁的一个过程。”

  “这还像句人话。”陆一鸣点点头。“庸人一生想完全掌握一种剑法都很困难。但师尊只需要看上几眼,就能比创招者更为精熟其中的奥妙。他不满足于一种剑法,十种剑法,一百种剑法,他想要天下所有的剑法。剑道式微,有些蠢货,完全无法发挥剑谱的记载,因此他半生都在收集剑谱,即使破铜烂铁,在他手里也能榨干最大的价值。然后成就他自己最好的剑。他想天下只有这唯一一种剑。其实这几年他基本都没有再去寻求什么了。因为他几乎已经把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

  简凤箨脸上露出一种神往的表情。

  “是的,我也是为此而来的。”他愉快地说。“我想要看那是什么样的剑。”

  “我们每个人都想看那是什么样的剑。”陆一鸣严肃地说。

  船靠岸已是傍晚,两人在城里七扭八绕,终于找到目的地时,有些人家门口灯笼都亮起来了。只见红漆大门紧锁,陆一鸣也不客气,上前就敲得咚咚作响。简凤箨没见过世面,虚心求教:“本派证剑,一向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陆一鸣:“当然,我们事先已经发过了通知,又不是做贼。”他又敲了两下,只听门内一个警惕的声音问道:“阁下是渡剑台的人?”

  陆一鸣朗声道:“正是。”

  过了片刻,两扇大门开启,陆一鸣迈步就走,简凤箨跟在后面。刚一进来,身后大门吱呀一声关闭,院中各处角落燃着火把,照见人影幢幢,从数量上来说,两人已经被包围,简凤箨吓了一跳,一时间以为踏入了陷阱。廊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见他们进来,往前走了几步。

  这位青年才俊就是悬黎剑陈泽梁的儿子陈霖,在接到渡剑台的警告信后,显然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此刻看见来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如此年幼,脸上不免露出惊讶的神色。但他立刻收起侥幸之心,冷笑道:“贵派未免太不将我们放在眼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