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傅他清冷自持(重生)>第66章 醉酒

  天气暗和, 皓月千里,广袤的夜空上只挂着一轮圆月,虽得圆满,却是说不出的孤单寂寥。

  月凉如水, 洒在潋滟的水面上结成了片片波光粼粼的碎光。

  此刻的望月楼的四楼之上, 挂在门窗上的布帘随着夜风的吹拂而微微摆动, 倾倒的酒壶和酒杯歪七扭八地摆满了一桌子。

  不管是青衫朱袍,还是窄袖宽袖此刻都染上了一层醉意。

  即墨卿伸手拿过手旁的酒壶,又给慕清洺斟满了一杯。

  月华撒在慕清洺的侧脸上,勾勒出清绝出尘的面容来, 独独落在长睫处的月华,像是落在山石峭壁上的瀑布般被迸溅开来, 散成无数浮光。

  清浅的眸子像是笼罩上了层云雾般迷濛不清,将冷静自持压进了眸底, 此刻明显是有些醉了。

  即墨卿的状态要比起慕清洺清醒不少, 但肆意出众的眉眼却笼上层层沉思,月色安静内敛, 将轻狂给消去了半分, 现下抬眸看着慕清洺缓缓道。

  “……其实我很羡慕你,像你这样的人应当自小学什么都不费力。”

  不像他, 自小就被父亲关在房中背书,将人该有的七情六欲都给断绝了,才勉强学成这幅样子。

  外人说他是天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舍了玩乐喜好而换来的。

  长睫微垂, 他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酒杯。

  即墨卿明显有些贪心了, 酒水面高于了酒杯, 眼下这么一推,不少酒水撒在了桌案上,他伸手去拿酒杯,同样也有不少酒水沾染到了指尖上。

  在冷白修长的指关节上泛着幽幽的水光。

  即墨卿现在靠在一旁,翘起右腿压在左腿上,手指放在桌案上有规律地轻轻叩着,静静地看着慕清洺干脆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是一同来喝酒,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即墨卿在灌慕清洺,七八壶酒下去了,即墨卿除了染了两袖子的酒气之外,眼中连半点的醉意都没有。

  慕清洺酒量称不上好,更何况今日有意想醉,眼下如梦如醉,但还是保持着一分清醒,回答即墨卿的话。

  “哪有人是一出生便将诗词给印在脑子里的。”

  原本清越的声音被冷冽的酒伤得暗哑了几分,其中还有几分即墨卿听不出的郁闷苦楚。

  慕清洺这番话,似是说到了即墨卿的心里,他敛下眸光,心神一动,伸手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借着面前幽凉的月色慢慢喝了下去。

  “你说得对,哪有人一出生便将诗词印在脑子里的。”

  “所以我自小就被父亲关在书房中,整日除了背书便是背书,他让我以你为目标,他想让我变成你,可我一点都不喜欢。”

  话音落下,杯中酒饮尽,他将空酒杯随手丢在了桌案上,不顾那酒杯和其他酒杯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站起身来,长身鹤立地站在窗台处,望着外头寂寥冷清的明月长风。

  哪怕他更喜欢骑马射箭,但还是被齐国公逼着埋在之乎者也当中,背着他自己都读不顺的鬼话。

  两人谁都没有点烛台,眼下整个四楼中就靠着从窗外倾泻进来的那点月光视物,皎洁如纱的月光撒在他们的身上,微弱的光芒照不清他们的面貌,隐去了三分皮貌,照出了七分的玉骨清姿,如琼枝玉树。

  两人同时坐在一处,慕清洺是酒醉人醒,即墨卿则是酒醒人醉。

  闻言,慕清洺抬眼看着窗外的月色,眼中满是迷茫,喃喃道。

  “我自小便是文武齐修的,我不知什么是好坏,不知什么是喜厌。”

  他天生就像是个无穷无尽,无情感无悲欢的洞窟一般,被动地承受着慕氏带给他的一切。

  他分不出来自己是更喜欢文还是更喜欢武,也不知那些东西的好坏,无论是人还是物,池渲都是第一个让他可以明确确定自己欢喜的。

  即墨卿散漫地倚靠在窗框上,望着外头的明月,似是轻叹道。

  “你这一生太过顺遂,这辈子所得的任何一件拿出来便是旁人这辈子都不可企及的。”

  这句话说出来应当是羡慕的,但是现在从即墨卿语气中听到的更多是释然。

  “……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他喃喃自语,垂眸看着手中的空酒杯,眸光沉了沉,郁郁寡欢闷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察觉不到半点畅快自在。

  两人喝得酒水有多有少,但现如今却是无论多少都醉了个糊涂,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神魂所在,也忘了自己从何而来,要为谁而去。

  或靠在窗台不语,或低头趴在桌案上。

  兰息玉质,醉玉颓山。

  ·

  近乎子时,天色已经幽暗到了极点,是这一天之中最漆黑的时分,却也是一天的初始,从黑暗开始,用夜色结束。

  月落乌啼,静影沉璧。

  眼下万物俱寂,从齐国公府而出的马车孤零零地在街道上行驶着。

  齐国公府到底是容窈和即墨卿的家,不是池渲的,在看着容窈睡着之后,她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现在坐在马车当中,清眸中没有半点的困顿睡意,她已经睡了一整个春天了,现在整个人都清醒无比,身子放松地靠在车厢上。

  就在马车徐徐朝着宫门而去的时候。

  刚刚行驶到一半的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池渲微微皱眉,刚想要询问外头的车夫为什么要停下来,但是还不等她开口,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即墨卿那张熟悉的面容探了进来。

  在嗅到即墨卿身上的酒气之后,她的眉头越蹙越紧。

  就看见即墨卿解颐一笑,眼尾都眯了起来,笑吟吟地对着她说道。

  “在路上捡了个人,我留着无用。”

  “眼下碰巧看见殿下,便送给殿下吧。”

  话音落下之后,即墨卿拽着意识不清的慕清洺,将对方塞进了马车内,似乎是害怕池渲反悔,刚刚将慕清洺推进去,便伸手将车门合了起来。

  池渲从齐国公府回宫,车夫自然也是齐国公府的。

  现下,他转头看着呆愣在马车上的自家车夫,吩咐道。

  “走吧。”

  闻言,那车夫这才回过神来,挥动马鞭便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

  清冽的酒气连带着慕清洺身上淡雅的竹香扑面而来,等到池渲反应过来的时候,车门已经被人关上了,马车也在下一秒行驶了起来,她总不能将慕清洺从马车上踹下去。

  身子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和倒在一旁的慕清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好在慕清洺现下已经被即墨卿灌了一个烂醉,早就分不清楚梦境现实了,倒在车厢里好一会都没有反应。

  现下看见慕清洺之后,她下意识拢了拢松松垮垮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着车厢外的马车吩咐道:“先去太傅府。”

  先将慕清洺送回去,她再回宫。

  池渲这一开口似是唤醒了慕清洺的神识,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那股熟悉的冷香幽幽地萦绕在鼻尖,似是距离自己极近,但这一切都被慕清洺归结成了自己的醉梦,一个极美好的梦。

  眼下含含糊糊地开口。

  “殿下……”

  这一声‘殿下’唤得池渲心头一跳,但是垂眸看去这才发现慕清洺依旧闭着眼睛,显然是无意识地呢喃,或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就在他的面前。

  池渲此刻刚刚从齐国公府出来,披散着头发温顺和美,身上的那件染血的衣服被她丢在了齐国公府,眼下穿着的是容窈的衣裳,比起池渲自己的衣裳,容窈的衣裳明显要更加显袅袅娜娜的身姿。

  但慕清洺没有睁开眼睛,注定是看不见了。

  自听见慕清洺唤她之后,羽睫轻颤,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车厢上。

  她垂着眸子,放轻呼吸,努力将自己当成了空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有回应慕清洺,更没有伸手搀扶慕清洺。

  而慕清洺现在已经自己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殿下曾跟臣说,只要臣摇晃暗道中的铃铛就会来见我,可臣摇了数次,殿下一次都没有出现。”

  “……一想一响,既然铃铛无用,那便去了吧。”

  慕清洺轻声说着,语气中不难听成苦涩和自嘲来。

  闻言,她心尖轻颤,面色却依旧如常,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句。

  “明日我便让人将暗道给填上。”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暗道填上也好,最是晦暗不明的地方,越容易滋生出不该有的妄念嗔痴来。

  而慕清洺就像是没有听见池渲所说一般,依旧在自顾自说着。

  “殿下诓我骗我……还躲我。”

  说到最后的时候慕清洺的语气一顿,再次开口已经带上了满满的郁闷和委屈。

  她靠在车厢上,透过时不时被夜风吹起的布帘偷偷窥探着外面的明月,语气平静地回答:“我没躲你。”

  她躲着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罢了。

  醉醺醺的人在说着清醒的话,清醒的人却在说着胡话。

  夜色已深,见慕清洺到现在还未回来,方禹心中正在担心着慕清洺的安危,恰巧此时府门被人敲响,以为是慕清洺回来了,他连忙便出来迎。

  打开府门就看见一个生面孔搀扶着意识不清的慕清洺,短暂怔愣之后,忙将慕清洺从对方手里接了过来。

  在将慕清洺送回去之后,车夫就重新坐回到了马车之上。

  方禹站在府内看着外头的马车,天色有些暗了,他看不清楚那马车是谁家的,便说了一句。

  “多谢大人送我家大人回来。”

  在简单道谢之后,目送马车行驶离开,方禹这才伸手将府门合起来,随后搀扶着慕清洺往正屋去休息去了。

  方禹还从未见过慕清洺喝过这么多酒,醉成这副样子,心中疑惑,但他只当慕清洺在朝事上遇见了难题,不敢多问,熬了醒酒汤给慕清洺喂下便去休息了。

  多亏了方禹的那碗醒酒汤,慕清洺这才得以准时从床榻上起来,没有误了早朝的时辰,连宿醉的头疼都削减了许多。

  和往常一样,慕清洺下了早朝之后便打算抬步离开,但即墨卿突然从身后跟了过来,与他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询问。

  “昨晚如何?”

  闻言,慕清洺下意识蹙了蹙眉,他昨晚只记得自己喝醉了,转头看着即墨卿,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

  “什么如何?”

  见此,即墨卿扬了扬眉头,眼神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地说:“我昨晚都把你送到殿下马车里了,还怎么如何?”

  即墨卿此言一出,慕清洺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他僵在原地,昨晚醉酒之后的醉话胡话真言假语一同浮了上来,想起了那幽幽冷香。

  更是想起了最后池渲附在他耳边说的那番话。

  思至此,慕清洺再也沉不住气,将手中的笏板塞给即墨卿之后,便脚步一转,匆匆朝着后宫去了,心中急切,脚上的步伐也忍不住大了些,步履生风。

  瞧着慕清洺急急忙忙的背影,即墨卿眯起狡黠的长眸,嘴角露出一个看热闹的笑容来,随后低头打量着慕清洺塞到自己手里的笏板。

  尚书令的笏板就这么被慕清洺随随便便地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昨晚月凉如水,但也比不过池渲的眸子凉。

  她低头看着慕清洺腰带上的荷包,那荷包上的花样她再熟悉不过了,旁人兴许还以为这是个高雅无比的荷包,但只有池渲知道这份高雅的前身是什么。

  伸手轻轻一拽,将荷包从慕清洺的腰带上扯了下来,看着意识不清的慕清洺,连带着说了一句。

  “我既如此坏,那便算了吧。”

  ……算了吧,慕清洺。

  想起昨晚一切的慕清洺,心中急躁,快步朝着后宫而去。

  但还不等他走到殊华殿,远远就看见林叙之和池渲站在一处,似是在说着什么,脸上含着笑,好不亲密。

  作者有话说:

  林叙之:没有老婆,只能把自己变成殿下的闺蜜!QAQ

  慕清洺:御史台是不是很闲?

  即墨卿:听我一句劝,打起来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