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傅他清冷自持(重生)>第50章 拉拢

  聂怀昌故意在今天举行宴会, 和齐国公府的婚宴撞在一起,为的就是逼着上京城的官员站队,即墨卿不过一个刚刚登科的状元,聂怀昌在官场上浮沉近十年, 孰重孰轻众人分的清楚。

  一时间来参加婚宴的官员很少, 但齐国公府威名尚在, 除了官员之外,前来庆贺的人并不在少数。

  威严的府邸上被装饰了红色绸带,就连花轿一路而来的路上都被人贴上了喜字,似是要将今时今刻的关系告诉给天下人。

  池渲此刻戴着帷帽站在齐国公府外, 身姿娉婷,为了不引人注目, 她刻意寻了个拐角将自己藏起来,翘首以盼地等着。

  不断有人在府门进进出出, 却迟迟不见花轿来, 她有些担忧地对着计酒问道:“花轿怎么还没来?不会出意外吧?”

  计酒看了眼时辰,解释道:“还未到吉时。”

  她不知为何容窈结婚, 池渲会这么紧张, 但是安抚道。

  “殿下不必担心,今日上京城守卫听了殿下吩咐, 已经比平日多了一倍,而且殿下还派了禁卫暗中保护,不会出意外的。”

  话虽如此,但一刻看不见花轿,池渲悬起的心就一刻也放不下。

  就在池渲焦急等待的时候, 敲锣打鼓连带着鞭炮的声音传来, 瞬间将面前的喜庆和热闹推到了顶点, 计酒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对着身侧的池渲提醒道。

  “殿下,花轿来了!”

  迎亲的队伍连带着看热闹的百姓一来,原本刚刚还算的上宽敞的街道顿时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哪怕不知道这场亲事的新人是谁,感情深不深厚,依旧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祝福送出。

  风流跌宕的即墨卿就算身穿喜服,依旧透着不羁,明明和平时的常服颜色差不多,但今日的即墨卿就是说不出的夺目,他弯腰将容窈从花轿里抱了出来,走过人群,直接朝着府内而去。

  池渲见此,一直紧紧攥起的手心这才松开,而就在刚刚松开的瞬间,熟悉的温度袭来,瞬间侵占了她的手心,她转头看着身侧的慕清洺,有些意外。

  但是意外的欣喜。

  “你怎得来了?”

  她本以为过段时间慕清洺才会来的,还打算等慕清洺来了之后再进去,没想到慕清洺来的如此及时,花轿刚刚来就到了。

  “我先来得这边。”

  他转头看着池渲说道:“晚会再去聂大人府上。”

  宽大的袖子下是两人相扣的手,哪怕立在人群之外,他们之间的情意不比那被人群簇拥的新人要少。

  “走吧。”

  慕清洺抓着池渲的手便随着人群一同朝着齐国公府内走去,贺礼他一早就吩咐小厮准备了,交给齐国公府的侍从之后,就直接带着池渲走了进去。

  她站在府外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热闹了,走到府内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热闹,众宾客落座之后座无虚席,小厮侍从忙碌起来,个个步伐匆匆,却又带着喜意。

  眼下到了府内,池渲这才发现自己多虑了,今日的帷帽是白戴了,府内根本就没有几名官员,大多是在齐国公府送份礼之后,就赶着去聂怀昌府上了。

  就算是她将帷帽摘下来,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认识她,但是保险起见帷帽还是戴在头上好些。

  池渲在院中扫了一圈之后,便将视线放到了喜堂上。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容窈和即墨卿并肩入了喜堂,随后跪在天地间一同拜堂,让众人做见证。

  袖子下相扣的手指微微收紧,两人站立的地方刚好是在红灯笼下,此刻红晕自头顶撒下来,似是给他们也着了一身红装。

  他低头望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池渲,清浅的瞳孔中映着他人的喜意,却带着他自己的情意。

  礼成之后,鞭炮声和送入洞房的声音一同响起。

  容廷和即墨静站在距离喜堂最近的地方,因为眼盲的缘故,现在整个世界在即墨静的眼中都是鲜红的,根本就寻不到容窈和即墨卿的身影。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即墨静由衷地开心,美眸笑得眯起,将无神的瞳孔挡住,一时间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一样,有了神采。

  鞭炮被点燃,有红炮纸飞到了即墨静的头上,看着隐在发丝间的红色,容廷伸手想要拿下来,但就在此时,即墨静突然伸手抓着他的手,转过头来无神的眸子望着他,带着憧憬道。

  “容公子,我们也成婚吧。”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容廷怔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拜完堂之后就到了敬酒的阶段了,即墨卿在看见慕清洺的身影时,有些意外,想着一会去敬慕清洺一杯的,但是拜堂之后,慕清洺便跟着身侧的女子一同走了。

  他望着两人的背影,瞧着站在慕清洺身侧的女子,即墨卿忍不住蹙了蹙眉。

  有着说不出来的眼熟。

  能看着容窈顺利拜堂,池渲已经心满意足了,也不多求,她伸手就将慕清洺拽了出来。

  两人立在马车处,借着车厢挡住了外人的视线,她掀起帷帽遮挡在脸前的面纱,随后踮起脚尖,抓着慕清洺的衣领,迫使对方微微低下头。

  面纱及时垂下,将慕清洺也框在里面,挡住了这个轻轻的亲吻,刚刚从明亮的喜堂中出来,眼睛还未适应面前的幽暗,但她还是准备无误地寻到了慕清洺。

  他们出来的早,现在府内的鞭炮和铜锣声还未完全消散。

  亲吻稍纵即逝,气息还未交织在一起,她便松开了慕清洺,她抬头看着对方,眼尾漾起笑意。

  “借着窈娘的鞭炮唢呐,就当我们也拜堂了。”

  “今日也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今天容窈成亲,池渲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说起话也带着笑含着蜜。

  他低头看着满足的池渲,慕清洺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酸胀,他伸手抓着池渲的手,很是认真地说道。

  “不需要借。”

  他们会有他们的洞房花烛,和鞭炮铜锣、满堂宾客。

  齐国公府这边的宴会几乎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就该去聂怀昌那边了,将池渲帷帽上的面纱放下来,他对着面纱中的池渲说道。

  “你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府。”

  她轻轻点头,抬头看着慕清洺,哪怕对方看不真切,还是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等你回来。”

  ·

  和齐国公府上一样,聂怀昌的府上也是人满为患,但是和齐国公府的鞭炮铜锣的那种热闹不同,这边是语笑喧阗,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此次宴会几乎将上京城中所有的新贵大臣都给请来了,毕竟就算不给聂怀昌面子,也要给卢瑜几分面子。

  慕清洺已经是最后一个到的了。

  见慕清洺姗姗来迟,聂怀昌心中不快,奈何对方官阶在自己之上,他不好发作只得让慕清洺自罚三杯。

  心里想着应付完这边就快点回去,所以慕清洺也就没有拒绝,端起酒杯便喝了三杯。

  刚刚放下酒杯,他一抬头便发现林叙之也在,当即皱起了眉头,从眸底深处泛出浓浓的不喜,几乎毫不加掩饰。

  此刻林叙之应当已经被灌了不少酒,脸色酡红,已经意识不清了,并未看见不远处的慕清洺。

  慕清洺不喜这样的场合,若是诗会或许还能多待一会,但现下一会都不想呆,打算寻个理由便离开,但还不等他和聂怀昌说话,就被对方反抓住手说道。

  “赵大人来了,喝醉了现在正躺在后院,慕大人还是去看看吧。”

  “老师?”

  慕清洺下意识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和意外,按理说赵鸿俦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但是事关赵鸿俦他不能不在意,跟聂怀昌问了具体的位置之后就去了后院。

  聂怀昌端着酒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卢瑜的面前,喝醉了酒已经在尽力维持自己的仪态,可还是忍不住身形摇晃。

  卢瑜坐在一旁,虽说敬酒的不少,但都被卢瑜用茶给替代了,所以现在卢瑜双眼清明,看不出一点醉意.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赵鸿俦这个学生确实不错,看得我颇为眼红,可又不能将人给抢过来。”

  慕清洺现在能站在他的这边,是因为他们都想让大殿下倒台,有朝一日大殿下倒台,他丝毫不怀疑,慕清洺会立马回到赵鸿俦的身边。

  见此,聂怀昌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醉的厉害,含糊不清地说道。

  “很快…很快他就是我们的人了,就连林叙之也是。”

  见此,卢瑜忍不住扬了扬眉头,脸上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轻捋自己的胡须嘴里哼出一句:“哦?”

  ·

  就算是齐国公府内灯火通明,依旧挡不住越来越沉的夜色,天色逐渐幽暗,风丝也逐渐变凉,赐予属于这个夜晚本该拥有的模样。

  池渲站在齐国公府外,看着所有的宾客喝完喜酒,带着满身醉意跌跌撞撞地从齐国公府离开,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尽了,都不见慕清洺回来。

  一时间,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按理说,慕清洺知道她在等他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怎得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她对着身侧的计酒吩咐:“你去聂府看看,慕清洺怎么还没回来?”

  计酒轻轻点头,这次出宫不单单是她和池渲两个,还带了暗卫,所以此刻也能暂时离开,只是还不等计酒走远,池渲就再次出声叫住了计酒,补充道。

  “若是他们问起,你就说自己是慕风远府上的。”

  计酒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便抬步离开了。

  ·

  眼下的聂府中,慕清洺只是喝了三杯酒,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或许是酒烈的缘故,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找了好一番,才找到聂怀昌说的那件屋子,推门就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站在外面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他只得抬步走了进去,可就在走进去的瞬间,房门被人从外面关起来,随后上锁的声音传来。

  在房门突然在背后合起来的时候,慕清洺就发觉了不对劲,但是现在已经晚了,他走到房门处,发现外头上了锁,根本就推不开。

  他透着房门缝隙往外看去,还能看见意识不清似是喝醉了的林叙之被人搀扶着朝另一个房间走去。

  直到现在,他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今日的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正当他想直接将房门给踹开的时候,体内气息一乱,气力泄了个干干净净,一时间完全提不起力气来,屋内似是燃了异香,甜腻的味道袭来,嗅上一口便让人觉得头脑发胀。

  身子险些往地上跌去,他靠在门板上,这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摔倒。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柔媚的女子声。

  “公子。”

  自黑暗中走出一个女子,曼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在月光下,映照出那张柔媚的脸来。

  ·

  等到所有的宾客都离开,齐国公府的府门也重重地合上,外头的红灯笼依旧亮着,发着暗淡的红光,只是现在门外就只剩下池渲一辆马车了,瞧起来有些孤零零的。

  她独自一人站在马车旁,看起来身形有些萧瑟。

  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计酒便回来了,只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见此,池渲心中顿感不妙,皱起眉头问了一句:“怎么了?慕清洺他人呢?”

  若是被人围着灌酒逃不脱,没理由计酒都去了还不放人的。

  “我去的时候,聂府的宴会已经结束了。”计酒迟疑地开口。

  池渲眉头越皱越紧:“那慕清洺人呢?”

  计酒便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我听聂府的下人说,聂大人有两个养女,有意为其招婿,还说…慕大人现在已经歇下了,明日醒了就自己回去了。”

  说话间,计酒边说着边打量着池渲的脸色,但现如今池渲带着帷帽,面纱将脸上所有的表情神态都给遮挡住了,她注定是看不见了。

  只见,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鲜血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自帷幔后面的唇角落下,一滴滴砸在了地面上,还未落到地上,被风一吹就凉了。

  见此,计酒心中一惊,慌忙说道:“这番话说不定是聂府的下人骗我的,我这就回去再找找,定能将慕清洺找到。”

  说完这句话之后,计酒便打算转身原路折返,却被池渲叫住了脚步。

  “不许去。”

  慕清洺怎么会不知道此次宴会的目的。

  她伸手用力擦了擦唇角的鲜血,随后便弯腰上了马车,面容凝成了寒霜,声音也带上了冷意,对着马车外还不肯离开的计酒吩咐道:“回宫。”

  语气不容任何人反驳。

  计酒站在原地,犹豫片刻也只得上了马车,驾着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

  月亮挂在天上撒发皎洁的光线,温柔的光线却像是要将世间的丑恶都照得个干净一样,但夜色却在拼命遮挡一切。

  此刻的聂府后院当中,屋内没有半点烛火,黑暗之中只有月光自窗棂撒进来几缕,慕清洺咬紧舌尖,鲜血和剧痛袭来,这才换来了半分的清醒。

  而就在这会功夫,面前的女子已经将外衫给褪了下来,露出光滑的肩头,她是聂怀昌的养女,但也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她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做不好,将来迎接自己是什么下场。

  想起自己的下场,身子吓得颤了颤,她朝着慕清洺走一步,对方就躲上几步,追追躲躲她连慕清洺的衣角都没有摸上,她急得干脆哭了出来,眼角含泪看起来我见犹怜地说。

  “公子,求求你了!奴不想被送去教坊司!”

  “公子,您就成全奴吧!”

  说话间,聂媚儿再次朝着慕清洺抓去,但慕清洺直接将一旁的茶杯摔碎,用碎片对准了苏媚儿,咬牙道:“滚……”

  只是原本冰冷疏离的声音,现在显得十分有气无力。

  却还是在断断续续地威胁道:“今日事不成,你会被送去教坊司,今日事若是成了,我会亲手送去你乱葬岗。”

  哪怕慕清洺的声音被迷香折磨得少了几分气力,此刻那声音中的冷意和浓郁的杀意还是让聂媚儿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缩在原地一时间也不敢动作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这屋内燃了迷.情香,慕清洺又喝了酒,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的,她只需站在一旁等着就是了。

  慕清洺被逼到墙角,见聂媚儿不再靠近,他松了口气,随后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锋利的茶杯碎片毫不犹豫地朝着胳膊上划去,血腥味传来,和那屋内甜腻的迷情香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上一口便想要犯呕。

  被蛊虫折磨了这么久,这点迷情香的药量对慕清洺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

  但,他又在想池渲了。

  体内的蛊和迷情香一同发作,那真的是要了命了。

  他背靠墙角喘着粗气,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给打透了,他一边咬牙抵挡体内的那股燥热感,一边环视房间,寻着逃出去的方法。

  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现在应当还有人在外面守着,定是行不通的,而屋内除了正门外,只有一个后窗可以出去。

  ·

  池渲是自己走回殊华殿的,但刚刚回到宫中,便倒在软塌上便再没有力气可以动弹了,将头顶的帷帽摘下来,露出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衬得嘴角的血丝格外鲜红。

  体内蛊虫发作,一时间她感觉有千万条的虫子在啃食自己的骨肉,自内到外,自心尖到四肢,似是要将她给吞食个干净。

  豆大的汗珠顺着紧蹙的眉头,和惨白的脸色一点点往下滑落。

  瞧着池渲这幅痛苦不堪的样子,计酒顿时慌了心神,跪下乞求道:“殿下,我去将慕大人找来了!此事定是有误会,慕大人他……”

  “你何时成了他的婢子,向着他说话了?”

  计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池渲给冷冷打断了,她颇为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死死抱着自己,身子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看起来颇为难受,却还是气息不稳地说道。

  “他那么大的本事,谁能拦住他?”

  “你现在若是去了,且不是打扰他了?”

  瞧着池渲背过身去赌气的样子,计酒心中明白,按照池渲的脾气,此刻是真的生气,不论如何,就算是死了都不会去见慕清洺。

  等了大半夜等来这么个结果,让谁都会生气。

  可她又不能看着池渲这么继续下去,唇角溢出的血色将大片的被褥毯子都给染红了,看起来格外扎眼。

  计酒看着面前这一幕,心脏轻轻抽痛,但同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地上起身,转身便推开殿门朝着自己休息的偏殿跑去了。

  计酒走的太急,没有将殿门关起来,现在外面的微凉的风丝从外面吹进来,让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觉得身上发冷的池渲,再次将自己团了起来。

  脸色苍白,唇角的血丝不断,她闭上眼睛,默默承受着体内的痛楚。

  眼下这一切不过是她自食恶果罢了。

  计酒离开没多久,身边便再次传来了脚步声,和离开时候相比手上多了一个小瓷瓶,是左辞离开的时候留给她的,嘱咐她若是殿下悔了,便将这个东西拿出来。

  眼下是最适合不过的时机了。

  她将小瓷瓶打开递到池渲的面前,急声说道。

  “殿下,这是义兄留下来的,是蛊虫中比较强悍的蛊虫,虽说你体内的情丝蛊不能被取出来,但是可以让这只蛊虫吃掉殿下.体内的蛊虫,然后再想办法将这只蛊虫拿出来。”

  只是会十分痛苦罢了,犹如强行脱胎换骨般的剧痛。

  说话间,计酒将面前的瓷瓶朝着池渲递了递,她本以为心灰意冷的池渲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瓷瓶中的蛊虫给服下,却见池渲看都没看那瓷瓶一眼,便伸手将瓷瓶从计酒的手上给打掉了。

  瓷瓶掉落在地上顿时碎成了一片片的碎片,而在碎片中,还有一条粉白色的虫子在透明的液体中蠕动挣扎,她低头看着地面上的虫子,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样,也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

  往日蛊虫发作从未如此厉害过,今日这么强烈,让她难免上次她服下那杯酒的场景,当即伸手抓着计酒的手腕,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用力,急声说道。

  “慕清洺定是出事了,你去找他!他们若是拦着你便直接硬闯!”

  说到最后,声音因为慌张已经颤得不成样子了。

  把慕清洺带来,安抚体内的蛊虫是最快捷且不会伤害到池渲的办法了,计酒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此刻得了池渲的吩咐,当下没有半点的犹豫,点点头便离开了。

  “我这就去!”

  ·

  宴会是在前院举行的,但前院的热闹影响到了后院,往日早睡的聂书仪,今日等到前院的客人都离开之后,这才迟迟睡觉。

  她睡觉的时候不能有一丝的动静,将头上的发髻拆掉,换上舒服的中衣之后,她便让丫鬟离开,打算躺在床上休息。

  但是丫鬟还未离开,刚刚将房门打开,便发出了一声失控的惊呼声。

  “小姐,门外有个人!”

  聂书仪皱起眉头,当下就从房中走了进来,屋内是点了蜡烛,但因为要休息的原因,所以熄了大多数的蜡烛,现在只剩下床头上的一盏烛台。

  但幸好屋外的月光足够亮,聂书仪踱步走到房门处,就看见房门处趴着一个男人,应当是靠在房门上的,刚刚因为丫鬟将房门给打开了,所以身子失控这才摔了进来。

  聂书仪本以为是前院喝醉的客人摸到了后院,于是说了句将人搀扶回后院便不打算管了,却见丫鬟伸手将男人趴在地上的身子翻了过来,露出酡红俊美的面容来。

  “小姐,是林探花!”

  林探花?

  聂书仪微微蹙起眉头,她前段时间读了几首林叙之的诗词格外喜欢,聂书仪极喜欢书画,却不喜欢交际场上的事情,所以并不知道今日宴会的客人中有林叙之。

  要不然她定是要偷偷去看上几眼的。

  此刻听见丫鬟如此说,她仔细看了一眼林叙之的面容,这才发现林叙之的模样俊美,确实不负美名,丫鬟伸手想要将林叙之从地上扶起来,但是刚刚伸手便感觉到了林叙之身上不正常的热量。

  “好烫啊,小姐!林探花好像不单单是喝醉了!”

  见此,聂书仪蹲下身子,伸出手背试探了一下林叙之额上的温度,还未完全碰到,便被灼得一下子将手给收了回来,眉头越皱越紧。

  这体温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负荷,绝对不只是喝醉了。

  就在聂书仪打算将手给收回来的时候,毫无反应的林叙之突然伸手抓住了聂书仪的手,开口声音因为燥热已经嘶哑地不成样子了,他对着聂书仪说道。

  “姑娘…救救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叙之便再没有反应,似是再度昏过去了。

  林叙之的手极烫,她将手从林叙之手中撤了回来,手背很快就被烫红了,就在聂书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一旁的丫鬟,也出声问道。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聂书仪眉头越皱越紧,林叙之是在聂府出事的,此事定然和父亲脱不了干系,她垂下眸子,似是在犹豫和考虑。

  林叙之为人极为痴情,为了三公主甘愿去偏远地方当了数年的县令,最近这段时间才被重新提拔了上来。

  而且她看过林叙之的诗词,知道此人虽然出身贫寒但是极具风骨,她皱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林叙之,随后探出头在左右查看附近并未有人发现之后,这才伸手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垂眸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叙之,犹豫片刻才下定主意般对着丫鬟说道。

  “将他扶到我床上去。”

  ·

  等计酒再次回到聂府的时候,所有的宾客已经散了,静谧之中除了蝉鸣叫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她虽然一直跟在池渲的身侧,旁人应当从未见过她。

  但为防止别人将她认出来,她还是在脸上覆了一层黑布。

  凛冽的夜风下,吹起计酒的黑色衣角,她快步从房顶上掠过,随后直接落在了聂府的后院,也不管哪个房间,抬腿便将面前房门给踹开。

  最后将那门上带锁的房门从外面踹开之后,扑面而来的迷.情香的味道,熏得让计酒忍不住用袖子挡住了口鼻,她快步走进去的时候,屋内只剩下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但是看着屋内的种种痕迹,她可以确定慕清洺就是被人困在了这间房间里,于是对着那女子冷声问道:“慕清洺人呢?”

  后窗此刻大开,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打在女子裸露在外的肩头上,因为夜风有些冷,聂媚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胆战心惊,包括现在面对一身杀气的计酒。

  聂媚儿瑟缩着身子,伸手指了指外面的池塘说道。

  “人跳下去了,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浮上来。”

  她是想要喊人救命的,但是又害怕这件事情被闹大,到时候聂怀昌不会放过她的。

  见此,计酒冲到后窗处朝着窗外的池塘看了一眼,水面上半点波澜和水纹都看不见,人应当已经跳下去许久,这上京城中的池塘虽然都是人挖的,但是从外面河道中引进来的水,池塘底一定有通往外面河道的通道。

  计酒没有耽搁太久的事情,转身便离开了。

  ·

  张氏在娘家的时候落下了风湿的毛病,每逢阴雨天气腿疼得就厉害,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张氏犯了腿疼的毛病,慕风远便披上衣服出了慕府给张氏去请大夫。

  此刻虽是大晚上,但是慕风远刚刚将大夫送回去,坐在马车上准备回府,但马车突然停下来,还不等他皱眉询问怎么回事,就听见马车外的车夫说道:“老爷,前面躺着一个人好像慕公子。”

  清洺?

  事关慕清洺,慕风远当即从马车内走出,还未走下马车便抬头朝着那车夫所说的方向看去,此刻虽说已经夜深了,天色暗的不能再暗了,但好在天上的月光极亮。

  慕风远借着天上的月光看清楚了,那个倒在墙角处似是昏迷过去的人。

  不是慕清洺还是谁?

  他当即快步朝着慕清洺而去,本以为慕清洺是在齐国公府喝喜宴给喝醉了。

  但是此刻走近了,这才发现慕清洺浑身上下湿透了,似是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水汽有血腥气有就是没有酒气,不可能是喝醉了。

  顾不得太多,慕风远连忙和车夫一同将慕清洺扶到了马车上,这一上手这才发现慕清洺的体温烫的惊人,就和上次一样。

  慕风远眉头越来越紧,不知这究竟是何病症。

  而慕清洺在被人搀扶起来的时候,身子下意识紧绷进入警惕状态,在看见身侧熟悉的侧脸之后,这才放松下来,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

  “小叔……”

  “先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

  一直将慕清洺搀扶上马车,嘱咐车夫快点回去之后,慕风远这才转头看着靠在车厢上,痛苦无力的慕清洺,眉头紧紧皱起,发丝凌乱此刻被打湿了贴在脸上,唇角鲜红如血,这一点也不正常。

  慕风远眉头越皱越紧,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慕清洺失态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在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清洺,你究竟是怎么了?”慕风远是真的想要关心慕清洺,也是真的在担忧慕清洺,他想多了解慕清洺的情况,这样他也好帮帮慕清洺。

  但是慕清洺却是摇摇头,今晚的事情不想告诉给慕风远担心,而是先看着慕风远嘱咐道:“小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慕风远皱起眉头,有些不喜,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还需要问了?对于慕清洺的忙,他自是能帮就帮,不能帮想办法也要帮的。

  “你说就是了。”

  “麻烦小叔给宫中送个信,就说我身体不适,明日恐怕不能进宫去了,让陛下见谅。”

  慕清洺垂着长睫,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其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凝结成水珠,自长睫上滴落了下来。

  慕风远本来还以为慕清洺说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见此当下松了一口气,答应下来说道:“明日我就禀告给陛下,这几日你就放心休息吧。”

  但话还未说完,就被慕清洺给打断了,他抬眸看着慕风远强调道:“明日不行,必须今晚。”

  见此,慕风远眉头越皱越紧,慕清洺是当今太傅,除了早朝之外,每日下午去宫中一趟就够了,按理说赶在明早中午前去告假就可以了,没必要今晚就去。

  除非慕清洺想告假的不是陛下。

  慕风远心中疑惑,却并未问出来,只是看着慕清洺道:“好,我先将你送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再说。”

  但慕清洺却轻声说道:“我无碍,小叔将我送去太傅府就行了,然后就去宫中送话。”

  慕清洺为了维持平时如常的语气,刻意将声音放轻了,但还是不难听出声音中的颤抖,见此慕风远还想要劝说什么,但他心中明白慕清洺的脾气,张了张嘴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将人放到太傅府,便赶着去宫中回话去了。

  夜凉如水,计酒将刀收回刀鞘中,顺着河道的流向寻找慕清洺的下落,但是她找了许久都未找到慕清洺的身影,正准备前往澧水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折返回去,朝着齐国公府赶去。

  等到了齐国公府外的时候,她找了好一会,才从一开始马车停留的地方,找到了一片的水渍,此刻洇在墙壁上,还未完全干透,应当离开没有多久。

  眼下的殊华殿内,大片的血迹被池渲枕在身下,她仰面躺在软塌上,身子被那股剧痛折磨的近乎麻木,她闭着眼睛,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体内的疼痛逐渐消散,将身子一寸寸还给她,她躺在软塌上,清媚的脸褪去了所有的颜色,惨白无比,面容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连鼻翼呼吸的幅度都看不见,就像是死了一样。

  就在此时原本空寂的宫殿内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就算不转头去看,也知道是计酒。

  当下,开口询问。

  “慕清洺人呢?”

  计酒如实将聂府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带上一句:“人应当已经回府了。”

  池渲躺在床上,依旧闭着眼睛,让人瞧不出情绪的变化,她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刚刚慕风远派人来送消息,知道慕清洺没有大碍她也就放心了。

  计酒打量着池渲的脸色,出声提议道:“要不要我把慕大人带来?”

  身上的剧痛一点点消散,她轻轻摇头,朝着内侧翻了个身,背对着计酒说道:“不必,让他好好休息吧。”

  原本满是淡雅竹香的房间,弥漫开了血腥味。

  此刻远离了迷情香的房间,身上的燥热一点点散去,慕清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被褥凌乱,似是疲惫不堪沉沉睡了过去,但就在沉睡之中,依旧死死攥着手中那个青荷色的荷包。

  鼻翼间似乎还能嗅到池渲的味道,在一点点安抚他的灵魂。

  胳膊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便迎来了朝阳,但床上的慕清洺没有半点反应,静静的沉睡,像是失去了生人的机能。

  他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还是不见她的好。

  ·

  翌日清晨,云窗雾阁,清溪泄雪,极具诗情画意的阁楼内,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巴掌声。

  屋内,聂怀昌抬手给了聂书仪一个巴掌,将聂书仪的脸给打得偏向一旁,白皙的脸颊上顿时红肿了一片。

  在撞见一大早林叙之和聂书仪厮混在一起的时候,聂怀昌气得心头极痛,当时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此时更是气得手指发抖,指着聂书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混账东西!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聂书仪自幼就被聂怀昌娇生惯养着长大,自小便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聂怀昌连一句重话都未对聂书仪说过,今日这一巴掌将聂书仪给打蒙了,也让她顿觉屈辱。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早父亲会撞破一切,她明明吩咐了金玉等到林公子解毒之后便让人带走的,但是现在被聂怀昌打了这一巴掌,一时间聂书仪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抬头看着聂怀昌,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女儿不知廉耻?那父亲呢?这不是父亲拉拢新贵的法子吗?”

  作者有话说:

  老聂头的死期提上日程!

  这个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末两天会更万字章。(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