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傅他清冷自持(重生)>第28章 阳谋

  “驾!”

  即墨卿骑着快马, 驰骋在宫道上,朱红色的衣摆被风吹起,公子多情俊颜,说不出的肆意风流, 只是此刻沉着脸, 将那抹飘逸坠得重了不少。

  他骑着马一直进了后宫, 到了殊华殿殿门前这才翻身下马。

  屋外炎热,但殊华殿是个一天都照不着光的地方,刚一踏进院子,整个人身上的燥热便降了下来, 人也不由自主地冷静了几分。

  待到即墨卿走进殊华殿的时候。

  池渲正端坐在案几前,执笔批阅奏折, 或者说她在临摹奏折上慕清洺的字迹。

  今日她没有去上早朝,所以打扮十分简单, 连发髻都没有挽, 身上也只穿了一件极其简单的深青色衣裙,因为头发披散在两边, 所以挡去了脸颊的弧度, 显得整个人温婉了不少。

  松墨入纸,整个人身上看不出半点的利欲。

  宛如山林中最挺拔的那棵青竹。

  即墨卿抬步走到池渲的面前, 随后弯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卿见过殿下。”

  在听见即墨卿的身影之后,她这才从纸上收回视线,抬头朝着即墨卿看去,清眸中划过一丝意外:“小公爷无令进宫,可是有要紧事?”

  闻言, 即墨卿的眸光轻轻晃动了几下, 知道池渲是在责备他。先说出他的不妥之处, 后才问他可是有要事。

  他低下头,急声道。

  “卿有要事要禀告殿下,一时间乱了规矩,望殿下见谅。”

  ·

  聂怀昌下了马车朝着尚书府走去,然后走了几步突然转头看着落在他身后的慕清洺,开口提醒道:“慕大人?”

  慕清洺停在马车处,看着街道上远去的朱红色影子,听到聂怀昌在唤他这才回过神来,聂怀昌提醒他。

  “走吧,卢大人还在等着我们。”

  他轻轻点头,抬步跟上聂怀昌的脚步。

  心中想的却是即墨卿现在到了殊华殿没有,不知道即墨卿能不能拦住池渲。

  ·

  殿外,青竹在太阳光的炙烤下依旧在尽情舒展开自己的叶片。

  殿内,凉爽微冷,池渲将手中奏折随意放到一旁,抬眸看着即墨卿,示意对方继续说。

  即墨卿随即将自己刚刚所看到的,所猜想的都说了出来:“聂怀昌和卢瑜来往密切,此事聂怀昌帮助殿下,恐怕也是卢瑜的默许。”

  “卿斗胆猜测,聂怀昌帮助殿下除掉池桉,一是为了稳定朝廷局势,二是为了坐实殿下并非是靖国皇室的谣言。”

  让池桉起了谋逆之心的是这个谣言,从一开始这个谣言便是聂怀昌帮助散布出去的,一是可以催动池桉谋逆,二是可以在百姓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对卢瑜一党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现如今殿下连杀两名大靖皇室,难免让人觉得谣言是真的。”

  但凡有半分亲情,恐怕都不会让他们死的这么难看。

  “殿下不该杀了池桉,就算是要杀也不应当用殿下的名义,想要让池桉死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这一种。”即墨卿开口劝道。

  “卿请殿下收回成命!”

  池渲抬头看着面前即墨卿,清眸好一会都没有变化,看着是在望着即墨卿,却是出神想事情。

  一直等到即墨卿说完,她这才回过神来,但开口却是轻声呢喃道。

  “慕清洺也让我别杀他……”

  眉头轻蹙,清眸中有淡淡的疑惑,即墨卿既然已经投靠她了,帮着她是理所当然,那慕清洺为什么?还是说池桉不死,对卢瑜他们有好处?

  思忖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

  池渲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除了她自己之外,即墨卿并未听清楚,见池渲低头思索什么事情,不理会他,即墨卿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卿恳请殿下,将杀死池桉的旨意收回,转而终生圈禁!”

  ·

  此刻的尚书府上,慕清洺三人坐在正堂之中,卢瑜坐在正座上,慕清洺和聂怀昌两人一人坐在一侧。

  三人身旁摆放着一盏清茶,卢瑜端起桌上茶杯,轻啜了一口才对着聂怀昌说。

  “此事辛苦聂大人了。”

  聂怀昌脸上带着笑容,连连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是卢大人的计策好。”

  两人一边互相推辞着,卢瑜的眼神突然落到许久未开口的慕清洺身上,开口道:“子慕,此事也多亏了你。”

  闻言,慕清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卢瑜,卢瑜将手中茶杯放在一旁桌子上,眉头微皱,对着他解释道:“此事瞒着你,也是怕你露出马脚。”

  “卢大人心思缜密,是子慕愚钝。”他垂下眸子,自贬道。

  话音刚刚落下,他又再次开口,语气有些担忧:“但聂大人和您在朝中关系密切,殿下若是想要调查的话,恐怕很容易就能查到。”

  言外之意,是询问若是池渲看穿了他们的计策如何。

  这个回答不用卢瑜开口,一旁的聂怀昌便开口替卢瑜回答了:“此事就算殿下知道了也无妨。”

  闻言,他转头看着聂怀昌忍不住询问道:“为什么?”

  若是池渲此刻收回了旨意,那他们的计划岂不就落空了。

  “那些长华道死掉的人,就算我们都知道那是池桉的暗卫,可说出去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在上京城的百姓眼中,那些人就是被池桉怂恿无辜丧命的百姓。”

  “只有将池桉在长华道当街问斩,才能平息民愤。”

  “因为谣言一事,殿下刚刚失去了民心,现如今这个机会她不会放过。”

  说话间,聂怀昌难免有些自得。

  慕清洺垂下眼皮,将所有的情绪藏在了长睫下,出声附和道:“原来如此。”

  “殿下若是不杀池桉,势必会引起民愤,若是杀了池桉,便坐实了她并非大靖皇室血脉的言论,此计就算殿下看透了也无妨,她无路可走。”

  “明知不可为,却只能如此为之,此计是为阳谋。”

  “慕大人,且就等着安王人头落地的消息传来吧。”

  慕清洺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抬头对着聂怀昌轻轻点头,表面轻松自在,但放在茶杯上的手却是微微收紧。

  ·

  等即墨卿从宫中回来的时候,长华道附近已经围满了百姓,全部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站在断头台的男人。

  这个人是从前的安王殿下,也是现如今的死囚。

  在即墨卿路过长华道的时候,刚好刽子手中的刀落下,人头顿时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却不是在惋惜,而是在好奇和兴奋,还有少数的畅快。

  池桉的人头从高台上滚落下来,围在面前的人群顿时四散开来。

  尘土混合着鲜血糊了这个亲王的一脸,看起来格外恶心,池桉临死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涣散的瞳孔盯着即墨卿离开的身影。

  在临死前,池桉是后悔的,但是已经晚了。

  在长华道人头滚落的瞬间,围观中的人群中便有一个小厮快步朝着尚书府跑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卢瑜他们,彼时桌上的清茶刚刚换上新的。

  “大人,大人!砍头了!”

  小厮的语气中还带着看见刺激场面的兴奋。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旁的侍从出声斥责这个因为兴奋口不择言的小厮:“说话说清楚点,什么叫大人砍头了?!”

  小厮这才意识到话中的不对劲,伸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在卢瑜并未怪罪他。

  而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慕清洺手中的茶杯突然打翻在地,杯中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打湿了慕清洺的半边身子,一时间吸引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着此刻有些狼狈的慕清洺,聂怀昌适时开口。

  “慕大人这是?”

  “茶杯太烫,一时间没有抓住。”

  慕清洺这个说辞滴水不漏,他们手中的清茶确实是刚刚煮好的,聂怀昌和卢瑜也就没有起疑。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站起身来对着卢瑜微微弯腰作揖道:“家中还有要事,清洺便先行告退了。”

  话落,在得了应允之后,他抬步便出了正堂,那一身的茶叶到了尚书府外慕府的马车前才抖落掉。

  聂怀昌和卢瑜坐在正堂内,望着慕清洺离开的身影,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看不见的时候,聂怀昌这才转头对着卢瑜打趣道。

  “慕大人今年不是还未成家吗?哪里来的家,哪里来的要事?”

  卢瑜端起一旁的茶杯,一边轻轻吹凉手中的热茶一边缓缓道。

  “慕风远夫人的娘家侄子今年进京要参加会试。”

  ·

  池桉是在下午的时候被砍头的,到了晚上这件事情就已经被人们忘得差不多了,长华道的鲜血早就清理干净了,没留下半点的痕迹。

  从宫中出来的马车经过长华道,朝着公主府而去,半点血腥味都嗅不到。

  池渲坐在马车内,伸手轻揉着眉心,面露疲惫之色。

  她搬到宫外的公主府,是主动脱离禁卫的保护,让池桉觉得容易下手,现如今池桉已经死了,她大可不必继续回公主府,但今晚还是鬼使神差地回来了。

  下了马车之后,她提起裙摆朝着府内走去,回廊两侧都挂满了灯笼,几乎是一步一个灯笼,将这个人气极淡又十分漆黑的公主府,照得通明。

  她不喜侍奉,公主府内除了必要的仆从之外,便只有计酒了,往日听见动静计酒一早就迎出来了,但今日却迟迟不见计酒身影。

  池渲本以为计酒在忙着其他的事情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接她,但现如今她都快走到厢房了,都不见计酒出来。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疑惑的同时心中忍不住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伸手将面前的房门推开,一边轻轻唤了一句:“计酒?”

  并未得到半点回应。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烛,她抬步走进去才看见了灯烛下那张清俊的脸,她眉头紧蹙,眼中满是讶然和疑惑。

  “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