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女主都不爱男主>第40章

  孟缄怔了怔, 应道:“是。那陛下带她去蓥山吧,山上头臣去过一回,有许多山民开的小客栈, 一栋只一两间房, 陛下一间她一间,万籁俱寂,夜雪私语,柳韵心很难不被打动。”

  贺金倾沉吟不语, 心里把孟缄的建议听进去。

  而后,这位前任言官向新帝告辞后。

  孟缄返回锦城,过去二十日, 估计已平安抵家,玉京才开始下新的一场雪。

  真是地上的新帝越期盼,天上的雪神越摆架子。

  新雪下了两日,积得厚厚,才返晴。

  韵心韵致果然跟传说中的南女一样,天上刚开始飘雪粒子, 她们就惊喜的喊出来, 一点点雪花捧在手心, 化了还盯着瞧。

  幸亏她们稀罕雪, 才能顺利邀请出来。

  贺金倾告诉她俩, 蓥山是玉京附近最好的赏雪圣地。

  “最好的不是大行山么?”柳韵心反问道。

  贺金倾回头一笑:“那你去么?”

  ……

  最后定下了, 贺柳冯况,五人一起去蓥山。

  大行山刀劈斧砍,色近泼墨,君王独享。蓥山浑圆若丘,满覆上雪才有一丝惊艳之色, 却游人如织。

  山真随人。

  贺金倾微服混在游人中,且行且停,皆随着大家的速度。他身边是柳韵心,她今日穿了一身白,白袄白靴,连簪钗吊的坠子都是白珠,衬得眉眼俏丽,总让人忍不住去瞧。

  他觉得她比雪美。

  雪是死的,堆在那里,她的一笑一颦都灵动万分。

  不过柳韵心此刻并没有对贺金倾笑,也没有对他蹙眉,她的注意力全在蓥山的雪景上,时不时与韵致议论——从未见过这么厚的积雪,踩上去原来是松软的感觉。路上见着流下来的山溪都凝固成冰。她们行的是主路,偶有人家,屋檐下都吊着半人高的冰碴,松针上被山民装饰了红绸、彩花,映衬后头的雪,白茫茫都不觉冷,反觉温馨。

  众人走走停停,蓥山瞧着像土坡,没有陡路,走起来才发现山高,感觉走了好久,却一直在半山腰。

  贺金倾抬头望天,正巧前面一步有凝冰,冯炎眼尖,怕他踩上去:“公子。”

  贺金倾低头反应,及时跨过凝冰。

  况云好奇,学着仰望天空,什么也没有,天上像盆水:“公子,天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难不成是陛下流鼻血了?

  贺金倾语气三分躁:“阿炎,还有好久天黑?”

  说来后悔,南来路上多少山洞多少夜,那么多星星月亮夜景,都没好好利用起来。

  “瞧着应该过申了,不知蓥山比玉京黑得快还是慢。”

  “唉——陛——毕公子!柳姑娘!”

  听这招呼声,就知道遇上了熟人。

  刑部尚书赵乐敬,带着一群半大丫头男娃,从侧路汇来。

  看来赵大人但凡有闲,时间都给了自家儿女。

  小孩子记忆绝佳,瞧着就扑来贺柳身边:“是上次乞巧集的哥哥和姐姐。”

  “唉,别乱叫!”赵乐敬忙斥道:“叫叔叔和姨。”思忖片刻,似乎对新帝仍旧不够尊重,“叫伯伯和姨。”

  贺金倾前倾上身,在赵乐敬耳边问道:“朕比你老么?”

  赵乐敬心一凉,思忖两秒:“陛下万岁。”

  然后开始同贺金倾聊起育儿经。

  贺金倾自然无意细听,心思慢悠悠飘到附近的柳韵心身上,她被孩子们完全包围,指着他们手上的雪橇问:“这是什么?”

  赵乐敬上山,除了带着孩子,还带了五条狗拉雪橇。

  贺金倾嘴角泛笑,南人没见过雪地玩具,正欲开口隔空作答,哪知小孩子的嘴一个个都比他快:“这是木架子雪橇!”

  “待会我们到了山顶,就让狗拉着雪橇往下滑,可好玩啦!”

  “对,但是上山不能做,不然会把叶子累死。”

  “笨蛋,叶子是狗的名字,你这么讲姐姐听不懂!”

  柳韵心觉得眼前的小孩子们一个赛一个聪明伶俐,她笑道:“山顶远么?”

  “不远,很快就到了!”

  “山顶可好玩了,除了可以坐雪橇,山顶还有冰雕和雪人呢!”

  “笨蛋,最重要的有卖糖山楂的,你怎么不说?”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柳韵心瞧着笑开了花。

  “当心!”忽然冯炎高声叫道。

  柳韵心本能仰头,见路旁一户人家的阁楼,刚开了窗泼出一盆子殷红,腥味扑鼻而来,应该是血。

  她赶紧把离得最近的两个孩子拉走。

  可赵乐敬的儿女太多,剩下的赵乐敬瞧见,直接丢下贺金倾跑来护,冯炎也帮忙。

  贺金倾却只踱步靠近,行动缓慢,可能因为自己对小孩并无兴趣,所以心内淡漠。

  血落下得快,虽然几个大人麻利,却架不住赵乐敬有一儿一女胆子大,皮的,竟不肯走把落血都热闹看。赵乐敬只得连哄带拉,儿女是移位安全了,自己却眼看就要淋到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冯炎迅速推开赵乐敬,一盆子鲜血浇个满身。

  “你瞧瞧你,每次吵架就乱发脾气,伤到别人了吧?!”旁边有个男子负手喊道。接着阁楼窗子里探出妇人脑袋,瞧着情况,慌慌张张下搂解释。

  原来,这家山民夫妇吵架,相公摔门离家,娘子就泼他一盆鸡血,气急了,浑然忘了窗外状况。

  妇人过意不去,请冯炎进家里换洗。

  冯炎瞧一瞧自己的外袍,都是血污,从头到脚有够腥的,只怕再跟着上山困扰众人,便向贺金倾请示道:“公子,我就不上山顶了,换套衣衫,在这里等你们下来。”

  贺金倾出了声“嗯”算作应允。剩下四人同赵乐敬一家上山去。

  一路上赵大人都在说抱歉,自己儿女给大伙添了麻烦,又说改日一定要好好答谢冯将军,叨叨了一路,并不比他平日话少。到了山顶,果然有雪人冰雕,还有糖山楂。孩子们找赵乐敬讨了钱,一窝蜂去买山楂,吃两口,一个孩子先动的手,而后众娃就打起雪仗来。

  赵乐敬瞅着五只狗落寞趴着,后头拴着空雪橇。

  赵乐敬朝孩子们喊:“雪橇不坐了么?”

  孩子们乱.斗成一团,根本不理会父亲。

  被忽略掉的赵乐敬表情僵硬,略显尴尬,这时柳韵心走过来,提出想坐一坐雪橇。

  因为新奇,所以想尝试。

  赵乐敬赶紧询问贺金倾意见:“陛公子坐吗?”

  贺金倾点头,走到另外一辆空雪橇前。

  “那……柳姑娘呢?”赵乐敬挨个询问,问到韵致。

  韵致其实有两分想玩,但她八分怕狗,所以放弃。

  柳韵致不坐,况云便也不坐,陪着她。

  小孩子的雪橇窄,成人只容一身。柳韵心和贺金倾,一人坐一只,往山下滑去。

  风在他们耳后呼啸,周遭的景致都纷纷成影。柳韵心心里有些痒,仿佛一块石头被悬起来,落不着地。但这份紧张和害怕却又兼带着激动欢心,她忍不住旋起嘴角笑起来,望此时四周别致的景色。

  目光扫过贺金倾。

  一直偏头的贺金倾与她目光对上,忽然觉得天黑得迟也没有关系。

  他是迟了好久,才发现异样。

  柳韵心那只雪橇的绳子断了,狗还在一个劲往前奔,载着她的雪橇却已移位右滑。

  离贺金倾越来越远,他果断弃了雪橇,纵轻功追赶,却在空中遇上一群上山的伯劳鸟。扑腾翅膀,还因受惊来啄贺金倾。

  贺金倾不得不挥臂驱散,再看雪地上,眼睁睁柳韵心滑入松林。针松皆是百年古树,如棚如伞,遮蔽连接,哪里找得到人影。

  再加上她还穿着一身白。

  贺金倾睚眦俱裂,双脚还未落地,已从袖袋内掏出鸣烟,按动机关后抛向空中。

  一只冲天穿云,呜呜犹如响箭,在空中绽放火星。

  纷纷扬扬,蓥山竟在这个时候下起雪来。

  天空迅速由透亮变成灰蒙,雪若鹅毛,遮挡视线。

  柳韵心她在哪里?

  柳韵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滑了好久,无法控制,但庆幸没有撞到树杆上,不然又要重来一世。

  最后雪橇翻了,她往下滚了十来个跟头,似乎磕到一块被雪覆盖的石头,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冻醒的,冷,无比的冷,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她眼前是黑的,明明睁着眼,抬手瑟瑟地落雪,原来自己被雪盖住了。

  柳韵心尝试把身上、脸上的雪块都推开,坐起来,但一触禁不住“嗞”了声,冷上加冷,而且坐不起来。感觉如冰如棍的手指要同雪块冻粘在一起。

  而且怎么越推雪越多,是又开始下雪了吗?

  柳韵心深吸一口气,忍着疼,哆嗦着再推雪,忽然感受到外面有人正同她一起扒,立刻有了力量,加快速度。

  不一会儿,雪块被扒开。破雪时,里面人与外面人的手刚好碰到一起,柳韵心的指刚好从那人指缝中穿过,叉在一起,仿若牵起来。

  雪花纷飞,被北风吹得乱舞。

  她顾不得冰冷,躺着擦去新落在眼上的雪花,瞧清冯炎。

  柳韵心缓缓松了口气。

  冯炎把手抽开,改来扶她:“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怪不得陛下放了鸣烟。”

  冯炎一面说着,一面单手摸出衣内自己的鸣烟,按动开关掷向空中,要给贺金倾发回应。鸣烟却只在手上方转个圈,闷声不响,不争气落回雪中。

  他在那家换了衣衫,带齐私物,却不曾检查,鸣烟被鸡血浇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