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女主都不爱男主>第25章

  “之前醉不醒事,唐突了二位殿。”贺月倾道,“月倾这里赔不是了。”

  说完盈盈一拜。

  柳韵致不仅往后退步,韵心牵住她,朝贺月倾笑道:“并无唐突,九殿下形骸不羁,是真性情。”

  贺金倾在旁听得挑眉毛。

  “三殿下——”

  又有人喊,贺金倾听到声音就想:又来一个?

  回身见是个内侍,心道:还好这个不打紧。

  “三殿下。”内侍向贺金倾行礼,这回换了一个,不是熊公公了。见贺月倾也在,便转个身子再次行礼:“九殿下。”

  贺月倾微微颔首。

  内侍道:“陛下吩咐,韵奴道奴亦要参加夏宴。”

  “啊——”贺月倾抢先了问,“夏宴是晚膳的时候吧?几时开始?”

  “申时。”

  贺月倾旋即看看天,又掐掐指,“那没多久了啊。”他收起扇子邀请柳氏姐妹,“两位殿下不如我们一道去?从这到冰湖,时间差不多了。”又笑问贺金倾,“三哥哥也一起?”

  贺金倾笑着迈步,当然要一起呢。

  诸人同行。

  很是蹊跷,他之前与柳韵心同行,心鼓难抑,现下加入了贺月倾,他心中那份躁动就平静下来。

  说是有了同路人吧?也不对,之前亦有冯炎况云柳韵致同行。

  贺金倾面上不表露,默听默观,九弟倒是“称心如意”,主动给柳韵心介绍起所遇官员,甚至不需要她套话。

  众人快靠近冰湖,遇着四皇子——他可能是梨月阁吃了亏,竟把乐伶去了,孤身往冰湖方向去。

  贺月倾摇指介绍:“那位是我四哥哥,人如其名贺愉倾。”

  柳韵致道:“今日他也去了梨月阁。”

  “上山时候,瞧着有队宝辇周围许多伶人的,也是四殿下吧?”柳韵心发问。

  “对对对!”贺月倾笑开去,贺愉倾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他却还指着远处,“这次可能是唯一一回,四哥哥现身没带伴奏的。唉,张大人……”

  来了新的户部官员,贺月倾带着柳氏姐妹迎上去,可这边张大人却只施礼照面,就找个理由分开了。

  贺月倾以扇捂耳,凑近柳韵心颊边,悄悄告诉她:“本部的都不待见我。”

  柳韵心笑:“原来九殿下司职户部。”

  况云一直在跟着听,到这实在忍不了了——这不对劲啊,如果柳韵心这回也是探情报,比自己上回被套得多多了!

  况云退步,直退到贺金倾身后。而此时贺月倾同柳韵心走得最快,已随径转弯,被丛林遮住。柳韵致慢半步,尚能见着裙角。

  况云在贺金倾身后皱着眉:“殿下,柳姑娘恐有异心,你不管管吗?”

  贺金倾旋即挑眉:“管啊。”

  大步向前走去。

  况云大喜,与冯炎紧跟殿下,三人前后转弯,视线豁然开朗,面前平湖如镜,内侍们正在准备常膳,已有不少人提前入席。

  贺金倾目光去寻柳韵心,见她正同一官员说话,贺月倾原先站在她身旁,但很快有人过来找九皇子喝酒,他就丢下柳韵心,喝酒去了。

  贺金倾不紧不慢走到柳韵心身后。

  她刚同官员道别完,一回身就见着最熟悉的三个北人。

  贺金倾负手上前半步,与柳韵心平齐,望着来来往往忙活的内侍,正不断端菜上来:“你想认识朝廷里的人,为什么不找我引荐呢?”

  柳韵心笑答:“三殿下每每同人照面,仅点头淡笑,引荐不了。”

  贺金倾轻笑出声,原来是怪他话少:“早说嘛。早说我热情点,全都介绍给你认识。”

  说着竟真带柳韵心柳韵致穿于各席,与蝶穿花,各个引荐。三殿下所谓的“管”与况云期待截然相反,他忍不住,与同滞原地的冯炎抱怨:“殿下怎么这样啊?”

  冯炎未出声,迈步去寻自己的位置,在案后坐下。况云跟着,他的坐席与冯炎紧挨,“问你呢?殿下这样做是为什么?哼,之前还担心自己话多被殿下责备,呵!”

  没想到殿下自己这样!

  况云瞧着案上的干果,取了一颗来吃,忽听冯炎作答:“殿下可能喜欢上柳姑娘了。”

  况云手中的果子,“啪嗒”一声掉了。

  “怎么可能?”况云不信,三殿下如此通透的人,“若是喜欢,还会让她去结交?”

  朝廷里可是人人皆有影子,柳韵心结识越多,就越危险。别说柳韵心了,况云望着柳韵致结识官吏,心里都担心,只可惜自己实力不够,不能将她藏起来呵护好。

  “我想殿下正因为喜欢,才助她一臂之力吧。”冯炎道。

  “助力?”

  这是把她往危险里推!

  冯炎的话,况云不懂。

  ……

  柳韵心这边,在贺金倾的引荐下,结识各部官员,亦观察这场“夏宴”。

  北人的宫人与南宫相比,的确是朴素了,甚至有些粗糙,案上的杯盏盘碟等容器,不是素白就是素铜,无一精雕。内盛的佳肴,也甚至朴素,肉食就是牛羊切片,看那刀工,在南国是要受罚的。

  所谓冰湖在柳氏姐妹眼里,也不过小洼坑,四方不大,且浅得不能行舟。南朝的御湖是一定要能行舟的,与湖有关的筵席一定要在游船上开,莫说金陵宫中,御湖龙舟旷世闻名,就连行宫玉阳的湖,亦为了行船特意凿深。

  这可能是亡国的原因之一吧!柳韵心心想。

  三人正要往左边转,忽地“撞上”熊公公。

  当然,熊公公及时退后一步,身未与身接触。

  贺金倾笑道:“公公好啊。”

  熊公公面上堆笑,心道不好——要问原因,就是眼前你们几个。

  “老奴带二位姑娘去自己的位置。”

  “我座在哪?”柳韵致旋即追问。她方才随姐姐和三皇子右去左来,见各官员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就一直在想,自己和姐姐坐哪?

  熊公公依旧是满面笑容:“二位姑娘要去陛下身边扇扇子。”

  亡故奴籍,哪有座位?

  况且马上要施行《南奴令》了,南奴岂能与北人同席同坐?

  陛下说让参加,只是让她们做执扇女婢罢了。

  柳韵致瞬间脸色煞白。

  柳韵心心中亦觉痛苦,却极力忍住,与妹妹一道,忍辱往上,接过另一内侍准备的凉扇。不一会皇帝驾临,坐于上首御座之上,柳韵心柳韵致就执扇给他轻轻的摇。

  诸位皇子前来给皇帝行礼,接着各位公主亦来问安。高贵的公主们各个鬓如乌云,颈长如鹅,参拜后由人服伺,在上首坐下。

  柳韵致年纪小,不及柳韵心心性,难以克制想到自己也曾是公主,也曾这般,人人对她伏低。

  而今、而今……

  柳韵致继而又想到刚刚还和姐姐一起见了一个老熟人——少傅元博。

  元博从前是北朝的鸿胪寺少卿,携妻出使,那时柳韵致与父皇,两位姐姐一道接见了他。

  当时觉着元博寻常,他妻子更是世俗且功利,根本不愿同粗鄙的北女多聊。现在想想,元博都做到少傅了,那个瞧不起的女人,人家现在的处境可比她好太多了。

  原来不需倒影,青云就能反转跌坠淤泥。

  一切只有时间算得到。

  柳韵致心中怅然,木然摇着扇子,耳中根本听不到其它。

  柳韵心却还能听能看,夏宴开始,伶伴奏乐,一队宫娥上前行礼后跳起了舞。

  并不似南朝歌舞多有水袖,宫娥们的着装却很利落,各个举灯,甚至有六人穿的是男装?

  宫娥们跳得越来越欢快,开始唱起歌,声音充沛高亢,但是俚语,柳韵心听不懂。

  皇帝突然开口:“看得懂么?”

  柳韵心环顾尚空的四周,直到皇帝重复再问,才确定皇帝是同她说话。

  “好像是在讲个故事。”柳韵心如实作答。

  “对。”皇帝道,“这是我们的名剧,叫《玉京缘》,讲的是某个盛夏七夕,玉京办了灯会,名妓单芸与丫鬟夜游观灯,无意中救了一名乞丐,与他结缘,最后走到一起的故事。而这乞丐,真实身份其实是太子,后来做了皇帝。现在演的,就是最好看,最热闹的一段,单芸夜游七夕灯会。”

  难怪会举灯跳舞,柳韵心心想:“南地也有这段故事,不过叫《金陵缘》。”

  南地的表演只单单几个人,甜翠流丽的唱,而且都是男伶,若有女角,就男扮女相,不像北地竟用群舞,全是女伶,女扮男装。

  但故事是一样的。

  皇帝却道:“不不,《金陵缘》里丛芸莲是闺中小.姐,不是名妓,她家虽然落魄,但剧里提到她祖父曾做到左相呢!而且她在七夕遇着的也不是隐藏身份的太子,而是流落民间,不知自己身世的皇子。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个猎户,虽然后来也做了皇帝。”

  皇帝的指在座椅扶手的龙头上敲:“《玉京缘》其实更像你们的话本《落梅花》。”

  那个也是名妓和乞丐,乞丐最后做皇帝,名妓当上皇后的故事。

  又问柳韵心:“你读过吗?”

  “没有。”

  “你不看话本?”

  “看过一些,但没有这本。”

  皇帝发问不回头,只留个后脑勺对着柳韵心:“宫里哪来的话本?”

  柳韵心读过那几本皆是末帝珍藏,但她肯定不能说真话:“是我哥哥带进宫里。”

  皇帝点头,以为不错,忽听得柳韵心竟主动问他:“陛下对南地的话本和剧很熟?”

  皇帝原本轻敲的手倏地停滞,整个人身子也僵住,过会,重敲起来:“熟啊,南地北地的朕都熟……管它哪里,全天下都差不多,不过一个女子遇着一个夫君,这夫君无论是乞丐、屠户、文官、武将,最后统统会到朕这个位置,呵——朕看不是他们想当皇帝,是本子里的姑娘,一个个非要当皇后。”皇帝手攥着龙头,回过身来,“当皇后有什么了不起?”

  皇帝的目光在柳韵心眼睛上游走,她的眸光清淡,看来在这位故人女儿身上,找不到这份执念的答案。

  皇帝转回身,重背对柳韵心,坐定:“朕自己也写了个话本,但不知该取什么名。”

  “陛下可以说来听听。”

  皇帝嘴角漾起微笑:,仿佛期待这句话已久:“一个北人男子,与一南女相爱,南女爱读话本听戏,北人也因此爱屋及乌。他俩一起在戏台前看了《云中锦书》,里头周锦书一遭回到十年前。人潮如织,南女依偎在北人肩头,笑称若自己回到十年前,第一件事就是北上寻得男子,提前十年相爱。她声音温柔,字句缱绻,北人听得身心俱化,是夜北人回家,一觉再醒,竟到了十年后。他以为与南女早已儿女绕膝,然而却是孑孓孤零!他在十年后的世间心慌意乱打听,得知二人已分开五年,南女早已嫁入金陵宫中!”

  荒诞离奇的话本,柳韵心尚在怔忪,皇帝已继续道:“北人不知他们为何分开?急急从北赴南,但他只是个庶出的北朝皇子,怎有机会见到尊贵的太子嫡母,南国皇后!”

  皇帝声音颤动:“北人只能回去,重挣一个机会,当他再以储君身份南下时,迟了七日,南女香消玉殒,他只见着她的女儿。在上一世他们还相爱时,设想过许多将来,其中就有长女的小名。北人见着她的女儿,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女儿,竟叫着他们当年一起商量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