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剁剁剁剁剁……
白菜被切碎散成花,土豆丝入了油锅和红辣椒翻炒,醉人的菜香从厨房飘出,勾人魂魄。
陈米把菜一盘盘端到桌上。
谢枋淡淡地笑着,“难为姑娘了。”
陈米洗好手坐下,“都是些家常菜,倒不如说是我难为你们的胃了。”
姜遇夹了一根干炒青海椒,陈米喊住他,“啊,姜遇,那个是我的私心,炒给自己吃的,超辣的,你吃不惯。”
“我要吃。”姜遇直接一口咬下半截,他平静的脸在咀嚼几下之后猛然涨红,他捂住嘴猛咳起来。
谢枋给他递了杯水过去,姜遇一饮而尽。
陈米叹了口气,“你平日吃得那样轻淡,怎么受得了这个?”
姜遇咳得眼眶通红,喝了好几杯水后慢慢恢复了过来,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你每次都吃,我也想尝。”
谢枋笑,“两位关系很好。”
陈米也笑了笑,“是很好。”她掀开汤盅,三人默默吃完了午膳。
申时一刻,谢枋在屋内和少将军派来的人谈话,陈米和姜遇在另一间屋里等他。
“姜遇,这个字怎么念啊?”陈米指着书卷的一角。
正在检查药瓶的姜遇抬眼一看,“hán。”
陈米点头,“谢谢。”她低下头继续看。
“什么书?”
“嗯?”陈米抬起头,把书也向上一抬,“这个吗?这个是介绍身份地位礼仪之类各种常识的,我怕像上次一样闹那个‘夫人’的笑话,就买来学习。”
“它教了我好多呢,比如说隐士指隐修专注研究学问的士人,居士呢,是有德才而隐居不仕或未仕的人,总觉得它们俩挺相似的。对了,我不太懂这个仕的意思,又到处翻,原来是做官的意思。”
“看了这本书,感觉生活一下子变得好复杂啊。见这个人要鞠躬,见那个人要跪拜。人还分三六九等,人群有三教九流,对不同人要不同态度,原来在山下生活这么艰难啊。”
姜遇伸出手把她的书拿走,“不要变。”
“变什么?”
姜遇直直盯着她,“不要和他们一样,你这样就好。”
陈米笑了笑,“我没想和他们一样,但正所谓入乡随俗,为了以后方便些,我还是学点比较好不是吗?”
姜遇还是紧攥着书。
“人总是会变的,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内心。”
姜遇点头,把书还给了她。
陈米翻开书,看着扉页叹了口气,“唉,我爹当年光教了我认字写字,我娘也只给我讲一些故事。以前在山里没觉得有什么,出来才感觉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少了。”
姜遇看着书册,“陈米知道很多。何时播种,何时翻地,杀鱼生火,煮饭做汤,你知道很多。”
陈米笑了起来,“这么说也是,我知道不少呢。”
姜遇一眼瞥到角落里的书册,“为什么看那个?”
陈米顺着视线看着那本《心经》,“啊,那个是为了防止我变成色老头,每日清心必读的。”
姜遇因为她的回答陷入了困惑。
门被轻轻叩响,陈米起身开门。
谢枋背上了包袱,准备齐全,“我们走吧。”
姜遇把桌上的东西收好。
陈米看到不远处少将军派来的人默默离开。
“那位公子不同我们一起走?”
谢枋回头看,“秀衡居士不喜官人打扰,去了也只是倒添麻烦。我们今日走,四日后即可抵达。”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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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遥蹲守在去往秀衡居士家必经的道路上。
大少爷捕捉姜遇失败,让她带人在这蹲着。
路遥遥坐在草堆里啃着酸甜的李子。
还好她聪慧过人,瞎编乱造加上一番倾情演出,之前想私抢《医典》的事总算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不过没想到还要她继续跟进,这可真是难办啊。
姜遇那小子,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要真碰上了,她路遥遥不是要被飞针扎死,就是要被蛇虫毒死。
唉……路遥遥心中抑郁,换个李子继续啃。
路遥遥勤恳积极的下属过来问,“令主,我们在这监守了两日,是否需要做些什么?”
路遥遥“噗”地一声吐出李核,“急什么,就算长了翅膀从东山飞过来他们今日也是到不了西山的。”
一名女子突然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好险好险!这是谁捕兽挖的洞吗?”女子走回去看着地上陷落下去的大洞,洞里还插着削尖的竹棍,悚人得很。
路遥遥默默地看着。
这姑娘长得真黑啊,还住在这种破山野,估计是个怪人。
女子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看起来很亮堂,她精神极好,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
女子走回去,一会儿又扛着铁锹和锄头回来了,“半城眼神不好,掉进去就不好了。我养的母鸡要是掉进去也不好了,还是填了吧。”
路遥遥心里滴血。
靠,老娘挖的洞……
女子填完后将一封书信压在石头下放在坑旁。
下属取来信,路遥遥一展信封,里面放了些钱和一张道歉纸。
路遥遥撇嘴。
钱财外流,果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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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步行,谢枋身体不好,行一段路便要停下来歇一歇。
姜遇给他探过脉,没什么大病。谢枋自己也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危及性命,就是体弱。
姜遇和陈米两个人一无聊就开始有些“贪玩”,各种找乐子。不是扑蝴蝶就是摘野果,不亦乐乎。
谢枋需要休息,陈米看到前面一棵参天老树,兴致又起。
“谢公子,我们在前面那棵树那等你。”陈米一指,谢枋笑着颔首。
“姜遇,我们比谁先跑到,你不许用轻功。”陈米说完就开始拔腿狂奔,姜遇还在点头,她已经奔出十步远了,姜遇追上去。
跑到终点有些疲惫的陈米和姜遇躺在满是小雏菊的草坪上等谢枋。
满眼皆是蓝天,一朵白云追着一朵白云跑。
陈米转过头来,一旁的车前草上停了一只红翅的蜻蜓,“姜遇,你吃过烤蜻蜓吗?小时候我和大宝小宝他们满山追着蜻蜓跑,烤了好几只呢,特别香。”
蜻蜓一抖,扇翅速离。
陈米坐起身,发现了蒲公英,她折了一根笑着转过身,“姜遇你看,这个蒲……”
姜遇正闭着眼小憩,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陈米压低了声音,“姜遇,你睡着了吗?”
姜遇没有回话。
午后的阳光微醺暖人,树叶细剪的碎影在他精致的脸上婆娑,星眉俊鼻下都落着阴影,白色的雏菊簇在他身遭,轻轻舞动着。
一只小虫飞来落在他脸上,姜遇轻微地皱了下眉。
陈米拿着蒲公英,用根部轻轻一触小虫。小虫似乎眷恋着这张容颜,往脸侧爬去。
陈米干脆轻轻敲了下它,小虫放弃挣扎,展翅飞离,姜遇的睫毛轻轻一颤抬起,一双安静的黑色眼睛深如海流。
陈米微愣。清风一吹,蒲公英黑色的小种子撑着白色的伞四散飞去。
姜遇静静地凝望着陈米,看得那样仔细,那样认真,一双眼眸似要将她吸入深海,他薄唇微启,“好看。”
陈米心一跳。她在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都是空的,不能好色……
她转过身又拔了两根,递了一根给姜遇,“我也觉得很好看,你要不要试试?”
姜遇坐起身,接过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又像飞雪一样漫了天际。
姜遇转着手里剩下的蒲公英茎秆,“我刚刚是说,你好看。”
陈米吹蒲公英的动作一停。
“我梦到你穿新衣裳,问我好不好看。”
“那衣裳好看吗?”
姜遇转过头来看着她,他弯起唇角轻轻一笑,“特别好看。”
虽然说的是梦,但陈米不知为何还怪欢喜的。
谢枋的声音响起,“什么好看呢?”
陈米把蒲公英吹散,“说这蒲公英呢。”
谢枋笑着点首,“姜遇和陈姑娘真是富有童趣。我歇好了,我们继续前行吧。”
陈米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踏青去吹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