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赝品>第24章

宋江是在八日前联络的林延。

林忘进宫之事虽显少有人知晓,但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宋江得知此事后,便暗中与林延取得联系,与宋江见面时,是林忘出宫的第二日。

如今局势复杂,正是笼络朝中大臣之时,宋江底下的小动作极其繁多,谢肖珩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林延和宋江暗中见面的事情自然没能逃过谢肖珩的眼睛,虽其中谈话是如何未能知晓,约莫也能猜到七八分。

无非是林延为了林忘铤而走险投靠了宋江,妄想将林忘救出宫去。

谢肖珩在心底冷笑一声,三年前,林延便不识眼归入谢淳羽一派,当时他韬光养晦,在众人看来自是落寞,林延不选他情有可原,可他给了林延一次机会,林延千不该万不该再将老路走一遍。

年少情谊禁得起多少消磨,他对林延有再多念想也该寒了心。

谢肖珩是不会往自己身上找缘由的,他贵为天子,最是容忍不了底下之人有异心,倘若他想,便是当即杀了林延也不为过。

他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家兄弟,一个脸色赛一个惨白,林延颓然的等着他处置,林忘抓着他袖口的手不住的发抖,一双眼睛闪烁不断的哀求般看着他。

谢肖珩自幼被谢淳羽压了一头,多年来不受重视,在皇宫里毫无手足之情可言,他忽然很是羡慕起林延来,有一个人肯为他牺牲,有一个林忘为他着想。

半晌,就在林忘想要再次出声求情时,谢肖珩才终于开了金口,他音色低沉,像是压抑着情绪,“宋江拉拢你,你可应了?”

林延噤若寒蝉,绝望的叩首,音色凄凉,“臣罪该万死。”

他一时想歪,以为只要投靠了宋江便有机会将林忘救出宫,却不想原来他的一举一动竟是落入了谢肖珩的眼,莫说救出林忘,他已犯下滔天大罪,将整个林家都搭了进去,林延想到方满月的孩子,悔恨至极。

一面是林家和妻儿,一面是情意深厚的兄弟,他哪一方都割舍不了,他已经对林忘有愧,又怎么能再次舍弃自己的哥哥,只可惜天底下哪里有两全之事,他也不过历史漩涡里的一颗身不由己的小小棋子,救不了林忘,更挽救不了林家。

林忘快抓不住谢肖珩的袖口,他浑身的血液都因为后怕而沸腾着,使得他十指无力,需要竭力扒拉着谢肖珩才不至于跌落在地。

谢肖珩怀里的婴儿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屋里的气氛,嘴一扁,哇的嚎啕大哭起来,稚嫩刺耳的哭声响彻院落,林忘手一松,彻底抓不住谢肖珩了。

哪怕是要定罪,他也是林家的人,绝不愿意苟活在这世上。

谢肖珩被孩子的哭声吵得皱起了眉,吩咐道,“让人将孩子抱出去。”

林延听此,面色才是稍稍好转,重重给谢肖珩叩首,唤来奶娘将孩子抱走,林忘听着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远到快听不见了,一颗提着的心才渐渐落了下去。

他看向谢肖珩,谢肖珩轮廓分明的侧脸如同刀削一般冷硬,仿若谁都无法撼动。

林忘不禁想,在刀尖上行走多年的人,要怎样才能使之动容。

——

王应全的马车依旧在外头等着,林忘六神无主被搀扶上去,思绪依旧未能回归。

耳边回荡着谢肖珩的话,“朕要你假意投靠宋江,做朕在宋江身边的眼睛。”

他不禁想,谢肖珩能当皇帝不是没有缘由的,他足够狠心,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他又足够智谋,拿林家牵制林忘,又拿林忘牵制林延,谁都逃脱不了。

临走前林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声泪俱下,张了半天口只喊了哥哥二字,他已是被突如其来冲击得无法思考,却强撑着轻轻拍了拍林延的手背。

作为一个年长者,他不应该比林延懦弱,林延再如何为人称道,在他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孩童。

而今他不舍得苛责的林延却要冒着生命危险替谢肖珩做宋江的眼线,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林忘眉心紧缩,兀自陷入担忧之中,连谢肖珩唤他两次都没有听见。

等到他察觉时,谢肖珩已经捏住了他的下颌,把出神的他的脸扳了过来,林忘吓了一跳,想起马车里还有王应全,急忙想要挣脱,眼睛一转,马车内只剩下他和谢肖珩,哪里还有王应全的身影。

但林忘依旧不得松懈,谢肖珩逼近他,神色不悦,语气低沉,“还在想林延?”

林忘心中有怨,挣扎了下想要避开谢肖珩,谢肖珩哪里容得他反抗,手下的力度像要把林忘的下颌骨捏碎似的,同时身子欺压过去,将林忘逼得缩在了角落。

林忘睁着一双澄亮的眼无言抗议着,他五官长得俊秀,配上这样一双眼越发灵动,谢肖珩见他这样,心里骤然起了一股邪火。

从见到林延后,林忘的眼神和心思就都跟着林延跑,他自个都不知道是气林忘还是气林延,只觉得二人这样碍眼至极,原是打算回宫再发作,但林忘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实在惹恼了他。

谢肖珩眼神微冷的睨着林忘,“你在怨朕?”

怨?怎么不怨?林忘把脑袋靠在车沿上,但他哪里敢把真心话说出来,只一双眼暴露了他的不甘心。

他不说话,谢肖珩的怒火便是越烧越旺,非要逼得他开了这个口,于是干脆一把堵住了林忘的唇,林忘唔的一声,没料到谢肖珩突然发作,奋力的挣扎了起来,但他被谢肖珩圈在怀里,脸颊被谢肖珩的手拿捏得疼痛至极,不得不张开了双唇。

他一松动,谢肖珩滑腻的舌便溜进他的口中肆意搅弄着,林忘手脚并用,从所未有的反抗激烈,他恨极了这样无力的日子,只能被谢肖珩玩弄于手掌之间,他是如此,林家也是如此,便因为谢肖珩是天子就能为所欲为,世事为何如此不公?

林忘挣扎得越厉害,谢肖珩力度便越大,就是本来火气没那样旺,被林忘这么一激下手也就没个轻重,狠狠的往人的腰间一掐,林忘疼得惊呼出声,挣扎逐渐小了,被谢肖珩压着亲了个够。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但谢肖珩依旧圈着林忘,目光阴鸷的落在狼狈的林忘脸上,像是要把林忘拆吞入腹,“你想和朕闹脾气,也得掂量掂量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林忘因他阴森的语气打了个抖,慢慢的在谢肖珩怀里平静下来,他的挣扎不过徒劳,只会害苦了自己,可林忘看着温顺,实则一身反骨,总是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他又惊又怕,但不知道从哪里萌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气来,字字铿锵有力,“林延会投靠宋江,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若非你将我强压在宫中,林延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谢肖珩气得直咬后槽牙,恨不得把林忘掐死,他狠狠盯着林忘,“林延勾结外戚,朕不拿他的命已是格外开恩,你竟胆敢来怪朕,是不是要朕下旨抄了林家你才会珍惜朕的仁慈?”

林忘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刺骨的寒,他忘记了,他只不过一只蝼蚁,妄想去撼动谢肖珩这棵菩提大树不过自不量力。

他恨谢肖珩只会拿林家来威胁自己,偏偏招招中他的软肋,让他所有的反骨还未对准谢肖珩便尽数软塌。

他全然泄气,不再与谢肖珩进行口舌之争,谢肖珩怒视了他一会儿,也觉得同他这样置气很是掉分,半晌,终于是松开了他。

只是将他扯进了怀里抱着,手中像抚摸最得宠的物件把玩他的冰冷的手,言语却是无情,“你是心甘情愿也好,不情不愿也罢,这场戏既是搭了台,便没有不唱下去的道理,你若舍得林延死于非命,尽管造作,一个逆臣的命,朕还不放在眼里。”

死于非命,死于非命……林忘四肢僵硬,无声咀嚼这两个字,许久,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空洞洞的眼像是两个烧熄了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