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迟来逢冬>第50章

  他们两人挨得极近, 晏迟的气息喷洒在沈融冬的眼睫上,她的脸颊洇出红霞,轻轻抿着唇道:“端王殿下,还请你自重。”

  “不论我吃味与否, 又或是太子殿下宿在栖霜宫, 惹得端王殿下吃味, 其实都并无大碍, 以及无论邀约我们相见的那人是谁, 端王殿下都可以不这般煞费苦心。”

  晏迟略微勾起唇角,好笑般问:“太子妃是在自欺欺人吗?”

  沈融冬一阵窘迫, 脸颊愈发赤红, 甚至蔓延到耳尖,是啊, 她或许是在自欺欺人, 明明知晓自身心意,听见晏迟的真情吐露也很高兴,可仍守着那条不成文的约定,宁愿欺瞒自己的心。

  她攥紧手里的桃红色衣裙, 毫不犹疑转身继续逃离。

  不料晏迟的声音在身后无波无澜,平淡提点她道:“太子妃若是这般出去,只怕被店里的其他客人给看见,生出疑心。”

  沈融冬余光朝后瞥, 里间没有铜镜,若是换了衣裳不走出去看看,在里间又呆上这么久一段时辰, 的确会引得他人起疑。

  “这套衣裳不同于太子妃往常穿的衣裳, 太子妃不若换上试试, ”晏迟退到暗门前,将门拉开,回身看着她勾唇,“我会出去,不会看你。”

  沈融冬耳尖一烫:“我又没在担心这个…”

  “何况你全身上下,”晏迟语调正常,仿佛是在指出事实,“有哪处我没见过?”

  沈融冬震惊,晏迟的话与登徒子无异,他面色如常,将暗门合上,压迫着她的视线消失,留在里间的气息逐渐散去,她攥紧衣裳,陡然察觉到有几分空荡。

  她将衣裳置于春凳上,接着去解盘扣,指尖无意间触及到裸露的肌肤,滑腻到使得自身微微瑟缩,偏偏他说过的话在脑子里打转,“太子妃,其实吃味的,远不止你一人。”

  晏迟的声音本就好听,说起动人的话时,更是有如蜜糖,腻得人直打颤。

  沈融冬闭了闭眼,催自己不再去想,缓缓褪去外袍,可他后面的话跟着来,“有哪处我没见过?”

  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仿佛都在被他窥视,明明知道他早已经离开,可是从褪去衣裳,到披上新衣裳,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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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里间走出去,掌柜迎上来,看了眼她,目光里透出惊艳。

  “姑娘您自己看看,”掌柜将她推往全身铜镜前,奉承道,“多亏我眼光独到,挑选得好。”

  沈融冬同样看向铜镜里,她身着的一身桃红娇俏明艳,无处不在彰显小女儿家的姿态,她自己看着,都觉得这件衣裳果然是很衬她的肤色,换了件衣裳,如同换个人般。

  “这件衣裳当真是掌柜挑选…”沈融冬的问句倏地止住,她旋即敛声屏息,状作不经意般道,“掌柜的,为何要将我唤作姑娘?”

  她明明梳的是妇人发髻,掌柜毫不迟疑,从她进了布庄到现在,始终未曾改过口。

  掌柜立刻回道:“当然是因为姑娘您长得好看,若是将您唤作夫人,不是给唤老了吗?再说唤这么几声,也不见姑娘您反驳。”

  沈融冬翘了下唇,左右这件衣裳她喜欢,付完银子,同青荷走出布庄。

  在街面上又逛了一阵,丝毫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沈融冬坐上马车,准备回东宫。

  路过那间茶寮,随意朝里望上一眼,眼神怔住,晏迟堂而皇之坐在大堂。

  她的心一凛,急忙喊停马车。

  待到马车停下,沈融冬拿了把团扇,将脸遮挡住,再借着近处有摊位,躲在摊子后观察茶寮内的动静。

  青荷在旁纳闷不解问:“太子妃,奴婢看着里面的人,是不是端王殿下?”

  沈融冬抿唇:“青荷,还望你保密。”

  青荷只差没直接问出来,是端王殿下邀您前来的吗?

  “太子妃,”青荷信誓旦旦,只差举起三指,“奴婢听闻端王殿下救过三公子,在心里面感激他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四处张扬他的事?况且奴婢也未曾在心里揣度过端王殿下与您,只是看见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有些许好奇。”

  沈融冬低落:“你爹他…”

  未等她说完,青荷迅速接道:“我爹他是自作自受,就该送他去见官,让他尝尝苦头。”

  沈融冬百感交集,握住了青荷的手,她再度望向茶寮内,晏迟身形未动,不慌不忙等着人。

  正好此时他的脸庞稍偏,沈融冬将团扇往上遮挡,更躲往摊位后,“他是看过来了吗?”

  青荷道:“只是活动眼睛珠子,又转回去了,未曾发现我们。”

  沈融冬禁不住再次将脑袋探出来,晏迟坐在原来的位置,始终不动声色,极其富有耐心等待。

  但凡他的脸庞稍有偏转,沈融冬匆匆忙忙躲开,平复着胸膛内的狂跳。

  过上许久,沈融冬问着青荷:“他还有没有看向这边?”

  青荷回道:“太子妃,人已经离座许久,想是从后门离开。”

  沈融冬的脸从团扇后露出来,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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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融冬坐上马车,在心里揣测良久,邀约她和晏迟前往茶寮会面的人,只有可能是极度清楚他们两之间的人。

  信纸上沾染兰花香气,这是一个明显的线索,望见他们同时身处茶寮里的人,可能是在明处,也可能在暗处。

  线索太过宽泛,晏迟在大堂等待那个人出现,也情有可原。

  这样他才能切实知道,那人究竟是谁,究竟有何意图。

  天色并不见好,近处绵绵乌云卷起萧瑟秋风,不多时,降起一场细如银丝的雨。

  马车在道路上没驶多久,骨碌一声,车身随即一晃,青荷扶住她的手臂,朝外面问道:“怎么回事?”

  “一没留神,车轱辘给陷进坑里了,”侍从道,“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

  “太子妃,我们在车厢里坐着不方便他使劲,先下去避避雨罢,”青荷说着,摸出车座下备有的伞,先下车撑开,“虽是小了些,总好过没有。”

  沈融冬心中不停思虑,锁着眉头,凝望雨幕。

  若是晏迟在她躲避目光时,已经通过周身动静知晓那人是谁,跟随着那人一道消失也不是没可能。

  青荷撑着伞,见着太子妃眉毛愈发深锁,低声道:“太子妃,您是在想方才茶寮里的事吗?”

  沈融冬像从梦中惊醒,双眼茫然:“你说什么?”

  青荷准备再重复一遍,可是捱不过太子妃,“我落了只耳环在布庄,得再回去找找,你先去往檐下避雨。”

  青荷要同她一道的话没说出口,三两下被太子妃带到铺子前,她迫不及待,撑着伞跑开。

  街道两旁的小摊消失,布庄的门开着,沈融冬收起伞,跨进门槛,掌柜的正在忙活,她便没打招呼,径直前往里间。

  到了暗门前,沈融冬伸手去推,可是不论怎么用力,都丝毫未曾推动,仿佛它只是一堵墙。

  “姑娘,您是在找什么?”掌柜跟进来问。

  “这里先前不是一道暗门?”沈融冬问她,“为何现在没了?”

  “姑娘,我这里又不是什么暗地里的勾栏,哪里还会有暗门?”掌柜笑道,“您当真是说笑,若是想再来看看衣裳,那么您得出去,这里面没什么好看。”

  沈融冬之所以着急来,是因为方才愈想愈乱,晏迟许多事都未曾同她说明,倘若他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在布庄里说过有人守株待兔,之后又去茶寮,这份行径前后矛盾,肯定是之前有所隐瞒。

  她胡思乱想,走出布庄,甚至连伞都忘记了撑。

  踏出去,眼前明明是一大片雨幕,但她丝毫未曾淋到。

  沈融冬茫然往上抬头,头顶是一柄印有莲叶及莲瓣的油纸伞,她又看往身后,晏迟举着伞,桃花眼微敛,里面不见在里间时的那份轻浮。

  “这么好看的新衣裳,若是淋湿,就怪可惜。”晏迟淡淡勾唇,如同春风拂面。

  沈融冬张唇,滚动着喉咙,迟迟说不出话。

  “呆了?”晏迟问道,“还是太子妃要坚持守着那条不成文的约定,我为你撑伞,也属不合时宜。”

  沈融冬不动声色:“撑伞并无大碍。”

  晏迟将伞微微倾斜,几乎全笼罩在她身间。

  沈融冬余光望见,晏迟的那一侧落满银丝般的细雨,天色偏深,像是回到初见时,她为晏迟打着伞。

  “我…”本想询问他是否见到那人,她说出口,只有句解释,“我身体的疾还未好,不能够接触其他男人。”

  晏迟微怔,举着伞柄的手晃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