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清嘉录>第146章 少年游(二)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沈嘉失眠半夜,没睡太沉,早早就醒来了。他看枕边的萧翌还在睡,于是轻手轻脚的爬起身,悄无声息的穿戴好后,脚步轻快的离开三楼,去甲板上透透气了。

  没想到大清早的,甲板上已经有人了。沈嘉走下去时,范大夫冲他招招手,“长青!”

  “范大夫,起这么早?”沈嘉伸伸懒腰,打算舒展筋骨。

  “我们大夫最注重养生了。长青,我一看你的面色,就知道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沈嘉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双眼无神,眼下泛黑。”范大夫的目光又从沈嘉的脸上转移到身上,“四肢无力,腰酸背痛。你们……要学会克制啊,过度的话,对身体不好。”

  之前的话沈嘉还认真的当作医嘱听着,可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沈嘉无语的看了眼范大夫,也不想解释什么了。

  就在这时,又有人从二楼下来了,他笑呵呵的打招呼道:“大哥,范兄,你们也在。”

  “你也起得早啊。”沈嘉看向杜涣,只见他和自己有着同样的黑眼圈,看来也没休息好?

  “杜兄恐怕已归心似箭,恨不能立马飞到杭州。”范大夫调侃道。

  杜涣挠挠头,憨憨道:“确实有些兴奋,激动得半宿没睡着。”

  “杜兄何必着急,离令正生产之日还早呢。”范大夫掐指算到,“估计得是九月初生产,我们的船要是走得快,可能半月就到了。”

  而且如今才六月,离九月还远着呢。

  可杜涣却等不及了,他闷闷道:“我都许久未见娘子,要不是大哥帮忙,恐怕还得在京城熬上数月,才能和娘子相见。”

  “范大夫不懂,我理解你。”沈嘉表示深有同感。他当年在杭州时,和萧翌分别了一年多,那种相思之苦,他不愿再受了。

  范大夫没想到自己被鄙视了,气呼呼道:“是我不懂,你俩聊吧,我走。”

  “别别别。”沈嘉急忙拉住范大夫,抱歉道,“我错了,您别生气。”

  范大夫这才停住脚步,勉为其难的留下来了。

  可杜涣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偏要问范大夫,“范兄,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不成亲?”

  范大夫一听这话就哽住了,他倔强道:“你以为我不成亲,是因为不想娶吗?还不是沈嘉你害的。”

  “我?”沈嘉愣住了,关他什么事?

  “你非要让我来京城,又非要让我留在陛下的身边,所以……”范大夫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所以我阴差阳错假扮道士,禁婚娶,这辈子都成不了亲了。”

  “啊,我都忘了你对外宣称的是全真教道士了。”杜涣这才想起来,范大夫对外的身份。

  虽然大家一口一个叫着范大夫、范神医的,但外面的那些大臣并不知道范瑀的真实身份。只有在萧翌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

  范大夫的这番话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沈嘉和杜涣彼此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安慰可怜的范大夫,啊不对,是范道长了。

  楼船一帆风顺的行至沧州,萧翌命人将船停靠岸边,打算下船走走,顺便让锦衣卫给船补给。

  上一回去杭州时,萧翌因无法行走,故而没在沿岸停靠游玩。这次萧翌的腿脚还算利索,便打算带着一行人下船,去沧州玩上一天。

  大伙对萧翌的英明决定拍手称赞,除了可怜的杜涣。他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心道这般走走停停,不会真要到木槿生产时,他才能回到家吧?

  沧州属北直隶河间府,萧翌以前从未来过此地。倒是沈嘉路过两三次,对当地的风俗和吃食有所了解。于是沈嘉担当起了领路人,带大家去吃当地名小吃——驴肉火烧。

  在此的人,除了沈嘉,没人吃过驴肉火烧。范大夫好奇的问道:“驴肉我知道,火烧是什么?”

  “是不是烤驴肉?”杜涣猜测道。

  “不是了。”沈嘉扶额,“火烧是一种面饼,里面夹上驴肉,就叫驴肉火烧,也叫大火烧夹驴肉。”

  杜涣和范大夫依旧一脸茫然,木棉却道:“我以前听御膳房的师傅们说过火烧,色泽金黄,外酥里绵,是不是?”

  “正是。”沈嘉点头。

  萧翌笑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去尝尝吧。”

  驴肉火烧的小店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简陋,里面的客人也鱼龙混杂。尉晗明见状皱了皱眉头,但萧翌却示意他不必过度紧张,让锦衣卫在暗中守卫就行了。

  沈嘉见到尉晗明现身,立马喊住他,“尉同知,干嘛老躲在暗处,进来一起吃吧。”

  尉晗明没有立马答话,他抬头看了眼陛下,见陛下点头了,才敢进来一起用餐。

  一群人挤在一张小桌子坐下,小二瞅见这么多衣着鲜亮的客人来了,心道又可以大赚一笔。他急忙赶来,殷勤问道:“各位客官,吃点什么?”

  “你们家的驴肉火烧,拿三盘来。再来一大碗驴杂汤,三碟凉菜。”沈嘉财大气粗的点着菜。

  “好嘞好嘞,您稍坐片刻,马上来。”小二笑眯眯的跑去后堂传菜了。

  等菜的期间,沈嘉给大家讲起了驴肉火烧的故事,他摇头晃脑的说道:“相传宋朝时,漕河镇有两大帮派,分为漕帮和盐帮。漕帮以运粮为业,盐帮以运盐为业,两大帮派彼此看不对眼,于是时常大动干戈,最终以漕帮大胜收局。”

  杜涣听了半天,问道:“这个故事和驴肉火烧有什么关系?”

  沈嘉笑道:“稍安勿躁,我还没讲完呢。漕帮大胜之后,俘获盐帮驮货的毛驴无法处理,便宰杀炖煮,设庆功宴;再将肉夹在当地打制的火烧内吃,便是今日我们吃的驴肉火烧了。”

  “原来如此啊。”杜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个小吃还有一段传说。

  然而这时,旁边的一桌客人却反驳道:“这位兄弟,你说得不对。”

  “哦?”沈嘉转头看向邻桌,拱手道,“请教阁下,有何不对的地方?”

  “那是保定的驴肉火烧,我们吃的是河间的驴肉火烧啊。”邻桌客人解释道,“那个叫漕河驴肉,和这家店里的不一样。”

  “有何区别呢?”沈嘉虚心求教道。他虽然吃过驴肉火烧,听过几句传闻,但肯定不如当地人懂。

  “保定的驴肉火烧是圆的,而河间的是长的。”邻桌客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准备吃的驴肉火烧,“你们瞧,是不是?”

  萧翌等人都没见过,定眼一看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