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挽春行>第25章 毒发

  顾是非重整威严,问堂下跪着的祝大海说:“盛泽之事,你知道多少?”

  “回大人的话,小人的弟弟祝大山一家在盛泽做生意,前段时间突然断了联系,后来侄女祝小兰来投奔我,说家中遭了水灾,人都死了。官府却不管不问,把活着的人全部圈禁起来。”祝大海条理清晰地说,“我侄女偷跑出来后,一路都没被发现,反倒进了京城没多久柴稷就找上门来逼死了我侄女。”

  他的这些话显然打了无数遍腹稿,说出来一句废话也没有。

  “若你句句属实,那本官定将此事追究到底,绝不姑息。”顾是非说,“我问你,可还有别人知晓盛泽水患一事。”

  顾是非是想把那位盛泽来的主薄引出来,不想容王暗暗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时机未到,暂时押后。

  他赶紧改口道:“你说有人追杀你?可知是谁?”

  祝大海摇头,“草民是听说今日审理柴稷被杀一案,这才跑来试试运气,希望得到大人庇护,至于是谁一直在追杀草民,草民不知。”

  其实他清楚,肯定之前追杀侄女的那帮人,从盛泽来要么从甘州来,再不然就是京兆尹的人,总之这些人想杀他灭口,他这才跟容王合作求庇护。

  温挽与元晦互看一眼,他们清楚,盛泽水患一事到这里已经基本清晰了,再多无论是容王还是顾是非都做不了,毕竟事关重大,肯定要交由皇上裁决。不过今日过后,杨家再想遮掩是不可能的了,这也是温挽他们此举最大的目的,逼着朝廷查证救助盛泽。

  “你脸怎么这么红?惹风寒了?”元晦注视着温挽的脸,低声问她。其实刚才他一进来就见温小姐脸色不太对,以为只是一时的,没想到情况越来越严重。

  温挽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轻轻摇了摇头。

  “盛泽水患这么大的事,大人想必得先上报才行,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等上头裁决再说。”元晦对顾是非说,他想尽快结束审理,带温挽下去看大夫,毕竟她身上还带毒,谁知道这毒什么时候发作。

  顾是非点头,“王爷说的极是。”

  他话音刚落,温挽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腹部,紧接着一口血水直接喷到元晦前襟上,那温热的触感烫得他狠狠哆嗦一下。

  “温小姐。”顾是非连忙起身。

  温挽有些恍惚,这毒为何比她预期发作的时间提前这么多,好痛,像有把刀插在腹部使劲搅动。又有一口血哽在胸口,这回她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没再把血弄到王爷身上。见元晦被吓得呆愣在那,温挽朝他笑笑,虚弱安慰道:“别……别怕。”

  元晦猛地回神,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唤到:“挽挽!挽挽!”

  温挽还在咳血,她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渐渐昏了过去。

  元晦脱下氅衣裹住她,把人横抱起,吩咐近卫说:“去宫里请太医,带到王府去,快!”

  话毕,他又转头对顾是非说:“大人,温氏由我先代为看管。”

  这本不合礼法,但事态紧急,顾不得这许多了,“劳烦王爷,”顾是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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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跪伏在床边,把着温挽的脉,沉吟片刻后,说:“小姐体内似乎有两种极为霸道的毒药在相互冲撞,故而引得气血逆行,老夫可以用银针暂时压制药性,但若想彻底解毒,还得对症下药才行。”

  元晦站在近旁,急声问:“暂无性命之忧?”

  “是,”太医起身,转向元晦,“不过解毒倒有些麻烦了,只解一样不行,得两个同时解……”

  元晦扣住他的手臂,殷切问道:“解药,大人可有办法?”

  太医慌得小退了半步,说:“王爷说的丹碧老夫倒略有耳闻,另一种却实在没见过。”

  “丹碧的解药我去找,”元晦松开他的手臂,扭头注视着床上的人说,“剩下的就交给太医了。”

  “是是是,”太医连连道。

  “您老是杏林大家,定能保我夫人平安,”元晦凑近太医放缓语气道,“对不对?”

  太医被他阴鸷的眼神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对对,王爷说的是。”

  “爷,宫里来人,招您觐见,人在前院等着。”屋外有人喊。

  元晦不耐道:“让他等。”

  “这……”那人犹豫了片刻,说:“来的是高禄高公公。”

  高禄是大内总管,皇上近臣,很受倚重,从来不做这种跑腿的事。

  “那又如何?”元晦说。

  “是,爷。”

  “等等,去温府把凌霜喊回来,快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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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泽的事被闹的很大,大理寺庭审还未结束,整个案情的始末就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在大梁大街小巷来回传。

  扬长吉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宋湍合颤巍巍站在下首,连头也不敢抬。姚巳阡也是,如丧考妣。只有杨慎安然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慢慢喝茶。

  “你们一个二个都是一部之首,竟然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脑袋长着不用的话,不如割下来丢去喂狗!”扬长吉骂道。

  “顾是非背后有元晦给他撑腰,否则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夜之间找齐这么多人?”杨慎慢悠悠地说,“宋大人,身边的狗该清一清了,咬主人的那种可不能留。”他说的是李沧声,要不是李沧声坐实柴稷杀人,那祝大海跳出来也没用。

  宋湍合噗通一声跪下,汗如雨下,连声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就好好理一理前院后宅。”

  “还有,姚大人呐,”杨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凉薄惊得姚巳阡心如擂鼓。

  “你查出来是谁把温家小姐告上大理寺没?”

  姚巳阡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垂着脑袋道:“下……下官不知。”

  “呵!”杨慎冷笑,“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就知道了。”

  “啊?”姚巳阡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慎起身,缓步踱到姚巳阡跟前,抬腿一脚将人踹倒在地,踩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姚汐的婢女呈珠不久前曾去找过柳荫荫,这个柳荫荫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姚巳阡霎时被吓得面无血色。

  “我……我……”

  杨慎收回脚,扫视一圈瘫倒在地的两人,恨声道:“废物。”

  扬长吉拎起盛满热水的茶壶,想也不想便扔到杨慎脑袋上,那茶壶应声而碎,茶汤混着血水湿了杨慎半边衣裳。

  “你也是废物,现在长了嘴巴会说,早干什么去了。”

  杨慎显然是习惯了,脸上神色半点没变,只伸出一根手指,从额角沾了一点刺眼的血水下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良久,他轻笑一声,道:“气大伤身,父亲年纪大了,该少动肝火。”

  话毕,他俯身搀起姚巳阡,说:“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一起想想应对之策才是正经,父亲,你说呢?”

  杨长吉粗喘一声,默认了。

  姚巳阡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垂着眼睛不敢去看他额头上的伤口,低声附和道:“是是,大公子说的是。”

  宋湍合早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派去盯着大理寺审案的下人回来了也不敢进来,缩在门口张望。

  杨慎招招手。

  那人刚跨进门槛就跪下了,哆哆嗦嗦恨不得膝行进来。

  “说话。”杨慎面无表情地催他。

  下人磕了个头,说:“回大人的话,大理寺那边已经暂时结案了,顾大人说涉案人等均等待圣裁,包括盛泽水患一事。”

  “嗯,还有吗?”

  “还有祝大海和李沧声均被顾大人带回了家中。”

  杨慎点头,顿了一下,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温家小姐呢?”

  “温家小姐在堂上突然呕血不止,被容王带回府医治去了。”

  杨慎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一下,压下面上微异的神色道:“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