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祁?”

  “顾将军。”

  “不是说晚间才到?”

  “我提早半日动身这会才到。”

  顾南召看了眼身后追来的小皇帝一眼,对着公子祁拱手一拜,道着:“还请公子祁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来。”说罢,他便一头扎进主帐。

  小皇帝远远就瞧清楚公子祁在主帐外,步子变得有些僵硬,公子祁在他也是没脸跟着进去主帐,站了良久才问:“舅舅一路劳顿可要去歇歇?”

  “哼。”公子祁半眯着眼睛打量小皇帝一阵子,后撇过头不做理会气氛一时尴尬。

  好在顾南召速度算快,没一阵子就出来。

  “陛下,臣与公子祁有事商议,先行告退。”也没等小皇帝答应,一拜后领着人就走。

  小皇帝冷下脸,也只能道一句:“罢了……”

  ……

  战事消停,文渊涌来不少商贾,此时街道上热闹了不少。

  “公子祁,愣着作甚。”

  “顾将军这是要带我去哪?”

  “真有事要与你商议,走走走,这大热的天找个地坐坐。”

  “顾将军最好是真的有事。”

  还是那间茶舍,顾南召带着公子祁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掰了茶饼煮茶。

  “公子祁,酥斋的点心如何?”

  公子祁冷哼一声,眼里尽是嫌弃。“马马虎虎,算是好的。你那将军府多少是寒酸了些,连着士族府邸都比不上。”他扯着衣襟透风解热,外头晒,里头阴是阴可瓮中的水沸腾起来蒸的人只觉闷热。

  见顾南召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又说:“出鹰城多时,明个我就回了,日后你万事小心多注意些身子。现在可还难受?老神棍留的药可按时吃了?”字字担忧。

  “皆好。”

  “你啊你,也快而立之年的人了,多少为自个打算着些,你可知我一路上都听见些什么话?”公子祁说的有点激动,手连连扣着桌面,桌上的茶碗被震的作响。

  好在说书人的声音够大能盖住这边的动静,才没人看过来。

  顾南召没有回话,恭敬的给公子祁盛了碗茶,双手捧着递过去。

  “你啊你,就知道闷声不答,你就不关心一下?”

  公子祁不接,他把茶碗轻轻放下,侧过头看着外面倚着窗框,满不在乎开口:“说我好大喜功,还是急功近利,蛊惑圣心?又或是弄权造势,多造杀戮?无非是些这种话,旁的说了便是说了,有何好在乎的。这话,我听的还少吗?”

  “是不少,可也不能就这般不做理会吧。”

  “他们也没说错不是,明个我要出发去西南,公子祁随我一道走吧,从那头回鹰城也安全些。”

  公子祁疑惑着皱起眉头,问:“可是哲合有动作了?”手摸上茶碗端起吹了吹。

  “不是,就刚刚陛下给我封了王,封地渠匣六城。”

  “噗!咳咳咳咳”

  “嘶,慢些慢些。”

  顾南召摇头,伸手过去给人顺背。“茶不好喝,也别吐出来啊,糟践东西不是。”

  “忒!”公子祁拍了下顾南召的脑袋。“什么叫封地渠匣六城?合计着我鹰城就这样白给你了?”

  “哎~”顾南召咧起嘴,哄道:“哪有什么你的我的……”

  “忒!少给我来这套,我鹰城只是同意一道修筑防线,你这话诓诓别个还行,在我这少动歪心思。”

  “好,那我同你正经商量。”顾南召坐定,指尖点上茶水,在桌面上画起来。“以老仙山为雪期界,元起可不受雪期困恼。当初,渠匣分封公侯城主自治,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雪期太长,容易闹灾不说,消息传去卯城更是要上一段时间,未防出岔子才这般,可就是这般才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去年拿下的几城已经并入元起境内,开春后便安排后续事宜,分地、开户籍、招兵、开垦,人手中皆持田有粮,粮税只收二成。另外,棉花、麻布渠匣可是难种的,元起有大把,且还有皮革,皮草云云。公子祁该是知道,哲合往年卖给渠匣的这些御寒之物价格有多高。”

  “元起,只以物换物。”

  渠匣归给顾南召,按理说他不会祸祸乱来,可公子祁仍存戒备,问:“他们要何物?”

  “冰。元起夏季,可是热的不行。”

  “是热。”公子祁这会衣襟都是湿透的,放在渠匣这会还得加件外袍。

  “可不,这才六月的天往后还有几月要热的,前些年冰在元起炒到天价。”说到这头上,顾南召不禁开始回忆酥山的味道,再看看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碗,眉头顿时一抖,这,煮茶消热的法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当然,我也是有私心,这事我不放心旁的经手,公子祁大可考虑考虑。”

  “忒,你怕是留着后手吧,到时候运货走官商路子,等御寒的东西到了统一进出按人头分发,不留一点油水漏出来,炒价也是不能的。”

  “对,正是此意。可,去年雪期鹰城有多难熬公子祁该是知道的。当年,通商的事情本就有苗头,奈何十二城意见不和一直搁置,哲合划去几年只管收税要贡,公子祁该明白我的意思。”

  “去去去,这事你何必同我说。”

  “因为已收的六城,城主只留鹰城慕氏一族。”他笑的灿烂,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狠毒。“剩余六城,依着我不足二十载的活头怕是难收,那便先不管了。”

  “什么不管,哲合有意弃渠匣保自身,元起治理方针出来,闻着香味那些人不都上赶着来投奔。”

  顾南召望向窗外眼神有些复杂,喃着:“不收了。”

  公子祁闷下一碗茶解热,骂骂咧咧开口:“你这就是逮着我一个人坑,那么多城不选,非是选鹰城。”

  “五城我可自理,货走西南进。鹰城离着文渊也算是近的,两处走货何乐不为。”

  “顾将军,我只问最后一次,你如此为着元起和有悔意。”

  “有悔也不过是再堵几次心脉的事罢了,公子祁不必再说。”

  茶舍外玩耍的小孩忽的停下戏耍,一阵交头接耳后,招手喊来许多人。

  人越来越多慢慢围住顾南召所倚着的窗口,一人跳起抛来一物。公子祁凝住眼神,将那物拦下,警惕的扫视外头。当年,戚岚伽走在街上被人喊打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喊着:“走啊,你还待在这做什么?!”

  “哈哈哈哈。”顾南召大笑,手探出去接过一孩子递的桑葚。“公子祁还是先看看手中的东西吧。”

  “这……”外头祝顾南召平安顺遂的声音不断,公子祁看着手中握着的平安福久久不能言语。

  “顾将军,顾将军,他们说明个你就要去西南了,你可还会回来?”

  “会的。”

  ……

  顾南召与公子祁离开军营再没回来过,小皇帝从下午坐到天黑再是天破晓。

  “陛下,将军托属下转交一物。”

  “嗯……你跟着去吧。”

  “是,陛下万事小心,匀舒副将嘴管不住可也……”

  “嗯,去吧,孤是那般听不得碎嘴的人?”

  洛北抿着唇跪下重重一拜,后也不得不急忙出发去追先锋骑的队伍。

  小皇帝叹口气,念着:“顾南召啊顾南召,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手抚上洛北送来的锦盒,慢慢打开。

  内置婚书、庚帖。

  愿,枕边发尽人愿,余生载载伴君。

  誓,以河山盛君意,共盟不负不欺。

  求,君岁岁年年安,君岁岁年年宁。

  言,吾心灼灼付诸,望君平安喜乐。

  奉,庚帖。

  ——正文完——

  大同历277年,元起纳入旧渠匣六城,同年封地予镇南王。

  大同历278年,两地通商,铸“寒商”币,为通用货币,统一计量单位、文字。

  大同历279年,延旧渠匣六城修筑防事直至文渊关,旧渠匣剩余未收六城废,人口牵制元起境内。

  大同历290年,哲合再犯元起边境,大败。同年镇南王病死关外,坟就地而修“召卿”为碑,留遗言:立剑为界,过界者诛。

  大同历291年,元起召帝传位太子,永驻卯城。

  大同历294年,元起十万大军以身筑防延“召卿”扎营。

  大同历296年,元起破哲合要塞。

  大同历297年,元起破哲合都城,攻而不占,屠尽哲合王室。

  大同历298年,元起召帝病逝卯城。

  史记,元起历73年,二十五皇子,秦亦卿13岁继位,号未定,元起历97年定号为“召”。记:囚将内宫,血潵勤政殿,迁都文渊,怒斩哲合使臣,大修行宫,坑杀哲合降兵数万余,霸强旧渠匣六城。评:半生傀儡唯唯诺诺荒淫无道,半生嗜战涂炭生灵。

  史记,元起镇南王,生年生地不详,23岁封镇南大将军,27岁进爵,29岁封王,记:赤子诚心,遭召帝践踏,先贬后囚赤心不在。养私兵,霍乱内宫,勾结党羽,伴君求权进爵,一生好战,强改封地人文。评:用兵诡道,阴材谋略,功过参半。(以上纯属个人瞎掰,请勿带入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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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嗯……顾君八月初九是渠匣历?

  顾南召:回太后,是。

  太后:这样啊,顾君和陛下同一日生辰。

  顾南召:陛下不是九月初三?

  太后:元起历九月初三。

正文完,番外不定时更新。

  感谢一路陪伴的包子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