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的包庇,文渊百姓的请愿书,东、西两郊山匪认下招安的事,以及太后的维护,还谈什么死罪不是罪的,加官进爵还差不多。

  太后说,按着顾南召先是被降至五品,当初剿匪一事时,小皇帝承诺过招安者连升四级,这样算来,顾南召又可以做回镇南大将军。

  小皇帝本意让他留任王城,太后却是开口要算上赈济文渊的事,要封顾南召为侯,现在文渊无人,得派他去,倒不是封地,就是驻守。

  元起百官这下算是知道,帝将哪是不和,帝将是不合。不对,以后得喊镇南侯了。

  “顾侯爷。”

  德顺笑嘻嘻的去天牢迎顾南召出来,紫袍金丝靴,大氅白玉礼冠,侯爵该备的东西是都齐了。德顺伺候顾南召穿戴整齐后,便领着他一处处的谢恩,先是去了寿康殿,太后还是那副不喜的样子,嘴里不是说教就是警醒,让他一定得好自为之。

  是在说他行事莫在激进,也是再说他莫要寒了小皇帝的心。

  顾南召出了寿康殿,天上便开始落下瓣瓣冰晶。他伸手去接住一片,冰凉的感觉,就像那牛乳酥山一样。算着时间,华光夫人也该生产了。

  顾南召打量一会四周,小说问:“德顺,华光夫人可还安?”

  这事,倒是德顺马虎了。“也是奴才忘了同侯爷说,华光夫人昨个夜里诞下一名男婴,过程是难了些,但母子平安。”

  “那就好,可说了如何安置那孩子?”

  “这,侯爷还是自个去问陛下吧。”

  “好。”

  雪越下越大了,盖住高墙瓦顶,地上的雪就积了三寸有余,因着山火没大雨浇灭时回暖所开的花,到了今个还没谢,红艳艳的花枝逃出高墙,盛着雪意,势要以雪浇心,藏住灼眼之色。

  德顺把顾南召引去勾戈殿书房候着,说是陛下现在脱不开身,还请他静坐观雪。

  屋里炭火烧的暖,在天牢里也没休息好,顾南召靠在椅背上哈欠连天,没一会功夫就睡去,人醒来的时候……

  “?!”

  玄色窗幔?金字饰墙?顾南召本是迷糊的,看见这一切后,瞬间清醒,第一件事便是动动手腕,还好……没被锁着。

  “别动,冷。”小皇帝把裹着两人的被子掖紧一些,复而手搭上人的腰,鼻尖蹭着人的脖颈。

  “陛下,臣怎来的?”

  “我把哥哥抱来的,哥哥瘦了。”

  顾南召咽了口唾沫,小皇帝的鼻息喷在他耳畔痒痒的。

  这臭小子,怕他不肯来南召殿就诓去勾戈殿,不用说那炭盆里头又是下了药的。不行不行,想想办法,对,以退为进!以退为进!

  侧侧身子,顾南召反抱住小皇帝,哀怨开口:“我还当陛下已经厌弃我,害我难受好久。”

  “我怎会厌弃哥哥呢,卿儿再喜欢哥哥不过了。”

  小皇帝的态度,让顾南召不由腹诽自个是不是没演好,小皇帝之前可是见不得他这副做作模样的啊。啧,那就再做作些。

  这样想着,顾南召握住小皇帝的手用脸蹭着。

  “唔?”小皇帝的手是光滑的,按理说小皇帝是习武的啊,手上的老茧呢?

  “哥哥是不是好奇我手上的茧哪去了?我记得哥哥爱听曲,便想着学琴奏给哥哥听,可是手上茧子拨弦出音不够利落,我就全刮了,去腐生肌膏上上去,可疼了呢,哥哥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家。”

  这话……小皇帝自个说出口都觉得别扭,但是,总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纵使小皇帝已经很努力,还是娇柔不起来,最多就是软着语气说的闷闷的。

  顾南召挑起眉头,自小皇帝说那是玩物丧志之后,他便没刻意去听过,认真回着:“陛下,臣不爱听曲。”

  “哥哥胡说,以前可是哥哥带着我溜出宫去听琴的。”

  “九乐我练好了,哥哥可要听听?”小皇帝在顾南召耳边压低声音说着,看着人红起来的脖颈笑得得意,眼里都是占有。

  这样的小皇帝顾南召有些招架不住,推开人的怀抱,得到的是更紧的禁锢。

  “哥哥要是不想听,那再陪我睡会可好?哥哥可知,你那日跃下宫门高墙的时候,我有多难受,连着半月都是噩梦,第一次看着哥哥从城墙上掉下来,哥哥就不见了六、七年,上次哥哥又是那般,我还以为,哥哥去了之后就不再回来。”

  “陛下在说什么?”他明明在破国之前就让人送走小皇帝了啊。

  “算了,哥哥还是当我没说吧。”

  那回,小皇帝知道渠匣要面临什么,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下马车往回跑,他想着至少带着顾南召一起走,可是,晚了,就看见人掉进护城河。

  小皇帝把人搂的再紧些,“是哥哥厌弃我才是,都不唤我卿儿了。”他也是这段时间累的厉害,说完这句,人又睡了过去。

  顾南召拉了下被褥把人遮严实,后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发丝,静听着外头的风雪,思绪飘回多年前的渠匣东宫里头。

  那年渠匣王宫里,也是下着大雪的。他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入秋后更是开始咳嗽不断,却在大雪的天拉着他母亲出去看雪。

  他便问:父亲,母亲,大雪的天你们在外头作甚。

  他父亲回:我听人说,同着一起青丝染雪,也算是共白了头。

  之后他父亲一病不起,再之后就是他被立为世孙。

  顾南召手指绕住两人缠在一块的发丝,痴痴念着:“共,白,头。”

  两人从午间睡到夜里,还是德顺在门口问着可要用膳,两人才起身互相帮着穿衣捣拾一番,这会顾南召忘了演,板板正正的伺候着人,不见半分谄媚。

  “哥哥怎不配发饰了?”

  小皇帝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顾南召算是明白,他那些小心思都被人看了个清楚。

  “卿儿,我……”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四处打量,想着小皇帝有没有备下锁他的东西。

  “哥哥啊……”小皇帝将他抱的紧紧的。“哥哥以后,想做什么事,都同我说一声好不好。”

  “好。”

  晚膳也送来,顾南召把小皇帝伺候的服服帖帖,得,德顺知道自个是多余的,等两人用好就收拾东西出了南召殿,这也用不到他了。

  顾南召犹豫一会,慢慢开口问:“华光夫人……”

  “嗯,那孩子,一道在磬心苑住着,乳母也找好了,没什么大事。”

  “好。”

  “哥哥想去文渊驻守,也等开春再走吧,冬季大雪的天路上难行,南召军我也让兵部登记上了,等到时候哥哥一道带去。”

  “好,卿儿,文渊来的那些人,我想让他们在将军府先住下。”

  “嗯,都依哥哥。”

  小皇帝直白的看着顾南召,后去拿了两壶酒来,趴在顾南召后背上对他低语:“哥哥真是,自个做出一副与我不和的样子,又演着被我逼的叛逃,还觉得日后史书上能写我是个明君?”

  “卿儿都知道了?”顾南召不敢动,小皇帝怕是知道的不止这件事,太后应该都与小皇帝说过了。

  “我喊着你哥哥,哥哥却是想做我的内叔?”

  “卿儿……”

  “叛逃将军?暴君皇帝?嗯?”

  小皇帝牙磕上顾南召的耳朵:“哥哥得记住,我为君,你为臣,我为一流人物,你连着一半都不及,史书记我还是记你?”

  顾南召闭上眼,抬头回咬住小皇帝耳垂,压制住心中情愫:“卿儿不是要要抚琴给我听吗?”

  “嗯。”

  九乐,久乐亦。不知何人谱,只知听了的人皆喜。

  小皇帝同着顾南召一道坐在琴前,一左一右,共奏九乐之音。后段的谱子,顾南召忘了,小皇帝在他停下来之前,接过左弦位置,继续弹奏。

  琴瑟和鸣?不,是相辅相成。

  顾南召撑着脑袋痴痴看着小皇帝,都没发已尽的琴音与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

  “哥哥,穿婚服的样子真好看,再穿一次同我看看可好?”

  顾南召回过神,一把推开小皇帝,无媒苟合四个字出现在耳边,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嗯……”

  就差一些,小皇帝是气的,只能把眼神放在酒壶上。

  “哥哥,酒暖好了。”

  “卿儿不是一向不许我……”

  “哥哥沾少了不成?”

  “卿儿不是说,君口无戏言?”

  “那我可是说出口过,再说了在南召殿里头,何事都能依着哥哥。”

  顾南召眼神闪烁,挣扎一会道:“那,只喝三杯。”三杯酒的疯意,他还是能克制住的。

  “那就喝三杯。”

  酒杯满上,两人举杯对饮,第一杯,第二杯……

  第三杯时,小皇帝把自己的酒杯递到顾南召嘴边。

  合卺交杯否?

  礼不全,拒之。

  “顾南召你可是要抗旨?”

  “可是陛下说的,在南召殿里都依着我,君口无戏言。”

  和气全消,两人在殿里打了一个晚上,都没能分个胜负。

  “顾南召,你到底想做甚!”

  作甚?不过是想夺回渠匣故土后,以其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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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

  啊……抓虫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