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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挑着眉看完顾南召接私兵进西郊寨的密报,随后将之焚烧,顾南召留在西郊,居然是打着这个主意,他这兵真是养的安逸。

  顾南召被人截下后,太后那边一直没动作,这倒是令小皇帝很意外,太后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陛下。”德顺进来将灰烬除去。“陛下,那戚公子要了一架琴,奴才给了。”

  “嗯。”

  “只是那戚公子说是要面谢陛下,邀陛下晚些去他那坐坐。奴才听说,那戚公子的琴艺绝佳,哲合无人不知。”德顺眨眨眼,着重说着“琴艺绝佳”四字。

  琴艺绝佳,小皇帝本是无感听着会琴却来了兴致。“那便去看看。”

  皇帝夜访内宫,也是头一遭,众宫人无不震惊,穿过老长一段只有宫墙的路,小皇帝在「观春苑」停下。苑里琴声或实或虚,时如滴水击石空灵清澈,时如江河入海翻滚汹涌。

  “在外头候着,孤今夜宿在这。”

  德顺得了吩咐,让人去内府做个那戚公子侍寝记录,动静闹得很大,生怕有人不知道。

  「观春苑」主厢房的门是半掩着的,将里头光景透的干干净净,一道珠帘遮住那戚岚伽的身形,小皇帝缓步进去,不急着去撩开珠帘看里头的人,只是走到一旁坐下,细细聆听。

  见着小皇帝来了,那戚岚伽也不行礼,依旧忙着抚琴,指节拨动琴弦,一弦一音恰到好处。

  琴声高涨,带的人心绪直上九霄,复而渐低,让人不得不侧耳倾听,一曲将毕,那戚岚伽大口喘气,汗珠落在琴弦之上,划出最后一音。

  “好。”这琴艺称的上一绝。

  曲闭之后,小皇帝才走过去撩开珠帘,径直在那戚岚伽对面盘膝坐下。“可还会别的,接着弹。”

  那戚岚伽暗自窃喜,人能留住便是赢下第一步。

  “陛下可有想听的。”

  “九乐。”

  一怔,九乐是渠匣宴会必奏,难道小皇帝是在试探他。

  “怎得?戚哥哥不愿意?”小皇帝语气坚硬,眼睛一直盯着琴。

  这声戚哥哥喊的让那戚岚伽猝不及防,被一个帝王喊着哥哥是怎样的感觉。

  那戚岚伽刚奏完一曲,这会儿指尖疼的厉害,可小皇帝要求,不得不应承下。

  他摆正身姿,指尖扶上琴弦,琴音溢出。小皇帝看的很仔细,直直盯着那戚岚伽的手看。

  那双手生的白玉无瑕,可见平日里那戚岚伽没有少下功夫。

  那戚岚伽一曲完,小皇帝又点一曲,那戚岚伽的手指尖开始泛红。

  “陛下……”那戚岚伽眼里带着恳求。“我手是真的不能再弹了。”他那双手是金贵的,经不起这样折腾。

  “无妨,换孤来,孤要是哪错了,你便指出来。”

  “是。”说罢,那戚岚伽往一旁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供小皇帝坐下。

  小皇帝抚琴的手法板正,看得出来是练过的。

  “陛下指法娴熟,可是也喜音律。”问完,那戚岚伽却是后悔了,戚岚伽不该是不知小皇帝喜好的。

  小皇帝却没在意,一心抚琴,把九乐弹了一遍又一遍,怎样都不满意。

  “到底是哪不对。”小皇帝指法都是按着来的,可为什么音就是不对。

  那戚岚伽淡淡一笑,伸手去拨出几个音。“陛下琴艺绝佳,共情尚可,只是陛下习武,指尖有茧,拨出的琴音不够利落罢了。”

  小皇帝挑眉,这戚岚伽琴艺绝佳,定是日日练习,不可能他指尖不留茧子。小皇帝抓起他的手打量,这一动作那戚岚伽是没料到的,身子绷直。

  “陛下?”

  “真没有。”

  小皇帝看的仔细,那双白皙的手可以说是比鸡蛋还嫩。

  那戚岚伽见着小皇帝抓住自己的手看,怎一个得意,更是缓缓活动着指节,以此来吸引注意,烛火照在那是手上,就像渡上去一层光,那戚岚伽自己看的痴迷。

  小皇帝见着那人的模样,强忍着心里的恶心,放开那双手继续练着指法。

  苑里琴声响了一夜,天欲亮时德顺端着朝服来唤小皇帝该上早朝了。那戚岚伽靠在小几上昏昏欲睡,被这一喊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去迎德顺进来。

  “公公给我吧,我替陛下更衣。”

  小皇帝一心练着指法,并未说些什么,德顺便把朝服递去。

  “陛下,请陛下更衣。”

  小皇帝抬眼,面色不悦,这德顺犯什么糊涂。

  德顺委屈啊,这哪能怪他,是陛下自个没开口阻止的。

  “嗯咳,嗯……公子得跪伏伺候。”

  听完,那戚岚伽暗暗用力扣住手上托盘,强忍下脾气跪伏在地上,托盘举过头顶,又道一遍:“请陛下更衣。”

  小皇帝站起身,示意德顺来伺候,让他举这托盘就行。临出苑前,小皇帝吩咐,说是戚公子要写什么护手的东西,给便是。这些话,隔壁院子也是听的清楚的。

  之后几日亦是如此,小皇帝夜夜宿在戚岚伽苑里的事情,传至前朝。

  这日早朝,因着小皇帝开始出入内宫,便有大臣提出立后纳妃的事。小皇帝没有回应,由着几家大臣在下头争论,有甚者也起了送女儿入宫的心思。

  立后的事没有定论,久久不休,偏是这时候有大臣站出来。

  “臣,有事要奏!西郊官道被劫。”

  官道被劫这事,府衙便能处理,现在提到朝堂上,往大了说,山匪劫官道是在和朝廷过不去。

  太后问:“何时的事?劫的何人?”

  “启禀太后,禁卫军只报发现官道被劫痕迹,车物人马皆不见。”

  王城郊外匪类朝廷不曾派兵围剿,就是因为他们守规矩,一向只劫财,不伤人性命,这回倒好,连着人被劫之人都不见踪影。

  太后接着问:“可有人报官?”

  王城近郊山匪向来不可能把人一并劫走,闹出血案那条道就无人敢再行,可是亏本买卖。

  “并无。”

  “嗯,陛下怎么看?”

  小皇帝见太后问自己,怕是太后已经收到风声。

  掐着禁卫军巡逻时间,速战速决,一般山匪干不出这样的事,顾南召啊顾南召,你可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等小皇帝安排禁卫军那边加强巡视,以防下次的话说出口,底下大臣先站了出来。

  “陛下,臣觉得应当派兵剿匪!”出来说话的大臣脸色不好看。

  太后和小皇帝心下了然,指不定运的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太后首先看向国舅爷,国舅爷觉得冤枉,上次扯出他的贪墨案子之后,他就老实着,走私的勾当都不敢干,太后怎还怀疑上。

  知道不是国舅的东西,太后再看看旁的大臣,偶有几个双手颤抖,太后皆收眼底,他转头看向小皇帝。

  “陛下可觉得,该派兵剿匪?”太后现在很想知道,小皇帝能为顾南召做到哪一步。

  城郊那些山匪做风道义,小皇帝一直未动是有招安的意思,现在顾南召在寨子里头养兵,真派禁卫军上去,吃亏的指不定是谁。

  暂缓这事不用小皇帝开口,底下自有大人站出来:“城郊的匪不是没剿过,山险众多去了也是硬耗。那些山匪从不伤人性命,至多是些小打小闹,不急于一时。”

  “山匪光天化日之下,劫官道,你管这叫小打小闹,分明就是在挑衅。”

  “陛下,太后,依臣之见,那些匪类在王城地界还敢如此猖獗,不治不行啊。”

  “西南战事才平多久,现在急于剿匪,无疑是干耗国库。”

  “笑话!不过是剿匪,还能扯到国库,随便派支禁卫军,还拿不下他一个西郊寨不成!”

  “西郊天险,东郊林密,你当他们是傻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底下又开始吵吵囔囔,大臣们争论不休,太后听着也嫌吵闹。

  “够了,今个就到这里吧。”

  太后让散了,临走前一直打量着小皇帝。

  “哀家听闻陛下日日宿在戚岚伽那,陛下,还是别太操劳的好。”太后笑得隐晦。

  ……

  小皇帝回到勾戈殿,太后让人送了些补身体的东西就放在案上。最近小皇帝没怎么休息,也是觉得身子虚了些,便都用完。

  “德顺,让你找到东西找到没。”

  德顺听着,摸着袖里的药膏想着到底要不要拿出来。“陛下可确定?”

  “找到了就拿来吧。”

  去腐生肌膏,说是涂在伤处处能生出新肉,可得涂在新鲜的伤口之上,也刺激的很,许多人没等到到新肉长出来,疼的要洗去药膏。

  德顺还是拿了出来递上去,小皇帝接过二话不说,找来小刀,把手上的老茧一个个刮去。德顺见小皇帝这番举动跪伏在地不敢出声。自残身躯,实乃不孝不义,何况人还是个皇帝,这事要是传出去,是要起乱子的。

  上完药膏,小皇帝“唔……”一声闷哼,这药果真厉害,一沾上就钻心的疼。

  小皇帝疼的脸色发紫,“德顺,多久能好。”一句话说的哆哆嗦嗦,也是强忍着不去洗药膏。

  “回陛下,说是药膏干了就能好。”

  “好。”那就再忍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