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纨绔难封>第62章 许久未有的温存

  终归还是两人开开玩笑,宋清明扒了赵锡衣裳,检查完伤势以后才放下心来。

  他守在赵锡床边。赵锡宽慰他说:“都不曾伤到根骨,将养些时候也就好了。”

  “差点忘了,”宋清明解下披风和外袍,从怀中掏出一张油纸包裹着的烙饼,“路过给你买的,刚出炉就被我揣怀里了还热着,延城烙饼很出名,尝尝?”

  烙饼还有一丝热气,赵锡一眼瞟去,交领衣襟下,衣服盖不到的地方,宋清明的胸膛都还留着烫红的印子。他垂下眼接过,闻着那丝油气,咬了一口。

  “你给的,便是冷了也不妨事。”

  “那不行,我们家王爷吃不到山珍海味已经很吃亏了,当然要尝到热乎的特产。”宋清明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赵锡一口口吃着,伸手把他披散长发勾到耳后。

  “清明你知道么?”赵锡咽下嘴中食物,看向他。

  “啊?”

  “你现在很像我母妃。”

  宋清明一愣,扑上去佯装要打,“赵锡你得寸进尺!”

  赵锡顺势向后躲去,眼里流露出笑意。

  屋外寒风凌冽,人人自危。然而在这一间仄小屋中,带着炭火暖意与舒气氛围。

  他闹他笑,那些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胆颤心绪与不安,早在执子之手的那刻烟消云散,只余平安喜乐。

  赵锡是死过一次的人,也更叫他猛然发觉这片刻温存间,原来还是舍不得那傻淫贼孤零零一人在世。

  他轻轻开口。“此事过后,我大概就要留在梁地,此后藩王无诏不得上京。”

  宋清明止住打闹,手撑在他身旁认真问,“你贪恋吗赵锡,成为摄政王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那你呢,还想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吗?”赵锡反问。

  宋清明笑了。“不想。”

  赵锡也笑了,“那我亦如此。”

  “其实当初去边关,我还真是为了封侯。后来先锋军覆灭,后来宁荣要我在梁地和大军选,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希望以战止战,天下太平。”宋清明摇摇头,“平头百姓不该为了上层人的争权夺利付出生命。”

  梧华院的纨绔终于还是长大了,连同紫禁城中那个凉薄的皇子。

  赵锡轻吻他眉梢,“所以你没有来梁地,我一点都不怪你。”

  苟利国家生死以,其因福祸避趋之。因为那个人是赵锡,宋清明存了更多的私心,但如果需要被推出去的那个人是他,宋清明想,如今的他会像当初的赵锡那样,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日头渐渐升高,快到晋王约定给出答复的时候,宋清明也该走了。

  “我的布局见效虽快,却不稳妥,晋王迟早会察觉到事情异样,吴王也不会真蠢到觉得救了你就能免一死,接下来恐怕就要看你的了。”宋清明在床边坐下,抓着赵锡的手摩挲。

  “安和为人狠厉,做事不择手段,不似寻常女流之辈,就是军中也大有佩服倾慕她的人在,”赵锡缓缓低语,“晋王对她全然利用之情,聪明人不会甘愿屈居人下。”

  “你是要安和与晋王彻底反目成仇?”

  “有时候外患反叫哀兵必胜,但如果是从内部分崩离析,只会让人心散乱,如一盘散沙。想必到那时,吴王也知该如何站队。”

  书房里,赵庇嗣阴沉着脸,注视着自己的右手,那一根食指已经被蛊虫吞咬被迫砍下,这种重要时刻,安和竟然不在自己身旁。

  身体有残缺的人不能坐上帝位,一定是赵锡,是赵锡报复于他,放出了南蛊教教主!

  此时比起疼痛,最重要的是如何遮掩住这个事实,赵庇嗣不得不伪造出食指只是受伤的假象,不见任何外人。

  与此同时,晋王派人与混夷使者达成协定,郑元明带兵出征阴里关,延城中只留下了吴王的几个心腹将领及精锐,和晋王三分之一的兵力。

  “府中一定出了内奸,给我查,是谁放走了赵锡!”

  “混夷使者在大火后就离开了城主府,可能确实为了自保,也可能是心虚。”幕僚小心提醒赵庇嗣,“此人身份尚有可能作假,非常时期,王爷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

  “禀王爷,混夷使者昨夜照常作息,一觉到天明,并无异常。”小六行礼。

  “是么?”晋王半是怀疑地瞥一眼小六。“那个神医呢,郡主又去了哪里?”

  “郡主只说有事要离开一趟。”

  “地牢那位可是郡主的外祖父,难保不是她的推辞。”

  “把她给惯的,如今也敢任性。”晋王在书房里踱步,忽然想到什么,“再去查查吴王!”

  “诺。”

  府中风声鹤唳,就连秦守也被严密监视起来,她估算着时候,这时候安和应该已经快到符城,就要知道赵锡为她布置的真相。

  然而此时城外,马蹄达达。

  一支商队来到城门口,自西北沙地而一路奔波,为首的男子遮掩在幂篱下,凌冽寒风呼啸而过,微微露出他的面容,英俊魁梧,气度不凡。

  当值的李苟握紧剑柄,走到他面前。“下马。”

  男子却将手从幂篱下伸出,手心之上躺卧着,赫然是一道阴符。

  “这是,信物……”李苟一愣,猛然想到前几日他带进城中的混夷使者,他微怔,只觉冷意从后背攀升而上。

  幂篱下,男子冷哼,“怎么?”

  李苟连忙放行,派人一路护送,而他骑上马奔城主府而去,街头空荡。

  “报——”李苟急急来见赵庇嗣,被拦在屋外,他大喊,“晋王,那个混夷使者是假的!”

  訇然,门被打开,露出赵庇嗣惨白又阴鸷的脸,“你说什么?”

  驿馆里,幂篱揭下,宋清明从房中走出时,蓦然对上了那张脸。

  只一瞬间,他的身子僵住,冷汗涔涔,神思飘摇,恍若又回到那个金戈铁马的战场。

  黄沙茫茫,在混夷大军的后方,有一人头戴金冕,以五万之数,残忍屠戮了他的先锋营。他看得见那人脸上志在必得的笑意,听得见那人翕动着嘴唇,下达命令。而那人正是——

  “左贤王,宇文植。”

  他竟亲自来了,难怪,钱庭在宵关捉到的混夷使者并无阴符信物,原来根本就没有使者,混夷在边关偃旗息鼓只是因为左贤王,悄悄来了延城。

  宇文植在大堂定定直视着他,宋清明站在二楼,拳头悄然紧握。

  “你是哪部的人,为何会在此地?”

  倏然气氛剑拔弩张,宋清明的心怦怦跳着,背上的冷汗湿了里衫,他不动声色观察周围环境。不过几瞬之间,却好像已经过去许久。

  “见过左贤王,”宋清明忽然扬起笑容,抬手行礼,脱口而出混夷语,“小人是奉右贤王之令,来做您想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