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国师不是妲己>第98章 【九八】 不知情

秦央头痛欲裂,昏昏欲睡。那盆凉水虽然没有带来严重的后果,但这牢房里头又冷又潮,他一天未进食,身体虚弱之下雪上加霜。如今突然发起了高烧。

秦央迷迷糊糊地梦见了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他梦见自己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祈求着,然而那个人却始终无动于衷,还伸手将自己胸膛里的心脏给生生抠了出来,捧到他面前给他看。

“你瞧,这是我的真心。他弃了我,那我这颗心也没有用了。横竖无处安放,不如毁了干净。”话音落下,颤栗的心脏上赫然冒出一抹蓝火。

秦央哭喊着抢下那颗心脏,拍灭上面的火焰,然后扯开自己的胸膛往里头塞。

“我要...我要...把你错付的心给我...”

“秦央...秦央...”有一人在低唤他。声音中充满了忐忑与焦虑。

秦央迷瞪着,大脑里一团浆糊。他也会这般喊自己吗?想必不会的。那个人,自始至终,前世今生,梦里梦外,都未曾将他放在心上。这般殷切的的语气不可能属于他。

没曾想,秦央猜错了。当他把眼皮勉强扒开了一条缝窥探自己的处境时,居然真的看见了那个连他的噩梦都要抢占一席之地的白苏九。

白苏九端着水碗轻声道:“来,喝一口。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汤子...这次发病不是因为那咒印了吧?嗯?”

秦央的眼皮子抖动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又合上眼。白苏九以为他晕了过去,慌忙放下水碗去扒他的眼皮。秦央被他强行扒开了眼睛,黑眼珠滴溜溜来回乱转。白苏九看他这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牢房里头,我给你做了个替身。你身体不好,再多绑会儿就‘无疾而终’了。”白苏九说着,又将被子给秦央裹了裹。

秦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打那牢里头出来了。眼下这屋子三分熟识,应当是白苏九的寝宫。而白苏九用了床棉被把他卷成了花卷,半靠在自己身上。

“国师...不妥...查出来会牵连你。”秦央声音沙哑,嘴唇发白。然而他嘴上拒绝着,同时又很没出息地往白苏九怀里缩了缩。脑袋枕着白苏九的胸口,耳朵尖悄悄红了。

白苏九狐尾一勾,将桌上的糕点盘勾了过来,往秦央嘴里塞了颗红枣:“不捞你一把,你就死里头了。安锦王那边下的手,国君又突然弃了你;眼下你已经被定了罪,就等着秋后问斩了。然而我看你这德行搞不好都活不过开春,更别提秋后了。”

秦央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我这王爷就这么要被砍脑袋了?!”

白苏九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之前你说同为王爷,他们都看不上你,我本是不信的。因为在我印象中,国君一直对你高看一眼;你平日里又带着个傲劲儿,走道僵着脖子如同嚣张跋扈的大鹅。万万没想到,你这‘大鹅’突然混到不如鸡的份上了。国君连伸冤的机会都不想给你。”

“国师倒是忽然信我了...”秦央嘴里嚼着枣,虽然吃不出什么味道,但心里甜得很。

白苏九哼笑一声:“我不信你是忠臣,我也不信你会谋反;我把你看得紧,能指使你的时候绝对要指使你,压根不给你干坏事的时间。你入狱跟太子有关。太子又被软禁了,国君想废了他。这宫里头,要变天。”

“天塌下来,我把国师顶一顶;顶不住的,国师多担待。”秦央嘴里含着枣核,说俏皮话的时候呜呜噜噜的。

白苏九下意识地将手伸到他嘴边:“别噎着。吐。”

然后秦央咕隆一声就把枣核给咽下去了。眼底又泛起浓浓的疑虑。白苏九等了片刻发觉秦央皱着眉头凝视着他,不由诧异地问道:“你看我干嘛?”

“你是真的假的?我是不是已经死过去了。”秦央胆大包天地扭动了一下,把手从被裹卷里伸出来去摸白苏九的下巴,口中念念有词:“他从没对我这么耐心过...我应当是又做梦了,若是让他知道了,怕是又要笑话我,喊我‘登徒子’”。

白苏九气得嘴角抽搐,一口咬住了秦央的指尖,牙缝里挤出半句话:“疼不疼?‘登徒子’?”

秦央浑身打了个剧烈的激灵,呲溜一下缩进了被子里,露出两个眼睛惶恐地暗中观察。

白苏九看他那副蠢样子就闹心。偏偏秦央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让他打不得怪不得,只能熬了苦药汤往他嘴里灌。

于是白苏九的小院儿又热闹了。四个熊孩子加一病号,在这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居然还能淡定自若地围着炭盆烤红薯吃。

“眼下,太子一时半会还算安全。国君就算有心要废了他,总得拿出个像样的理由。太子的拥护者还是占大多数的。就算国君关了一批杀了一批,朝廷的风向一时半会掉不了个儿。”秦央用炉钩子扒拉了一下炭火。

“问题是,安锦王突然得势,这里头是不是有问题。”白苏九蹙眉,张了张口想将蛇妖的事儿说出来,却如鲠在喉不止该如何提起。

白栖梧和君南衡两脸懵逼地听着白苏九跟秦央你一句我一句,悄咪咪地将个头最大的红薯掰开分了。君南衡看不见,手指头几次险些摸到炭盆上。白栖梧只能费心盯着他:“急个什么,我拿给你便是了。”

“阿年呢?”君南衡嘴里塞着红薯,手摸摸搜搜地勾到了阿年的细胳膊,连忙将手头上啃了一半的红薯递过去:“这个特别甜,给你了。”

白辰轲强忍嫌弃地将君南衡的手推了回去:“有吃剩下给别人的吗!...我给阿年烤点红枣吃,你们吃不吃?”

秦央的视线落在起身拿红枣的白辰轲身上,幽幽说了句:“你就不怕被火光照散了魂?”

“不至于的。”白辰轲略带深意地看了秦央一眼:“明奚王...大病初愈...多加身衣裳吧。”

白苏九此时比谁都敏感,见白辰轲眼神不对,顿时扯了扯秦央散落在耳边的发丝:“你俩铁了心地跟本尊打哑谜是吗?不想告诉我过去发生什么?没事,本尊现在跟另外一个人接上头了。他...嗯...叫白泽。”

“什么?!”秦央呼啦一声往后一仰,险些把火盆踢出去。白栖梧吓得慌忙将炭盆往外挪了挪。

“你不许跟他联系!他要带你走,对不对?!你跟他走了就回不来了!”秦央急得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不过是充血的那种。

白苏九冷哼:“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跟他走。不然我凭什么相信你啊!人家跟我是老相识。我们俩好像从小就认识...我...”

白苏九还没说完,秦央突然战战兢兢地摸了摸白苏九的胸口:“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白苏九看向按在他胸脯上的咸猪手,啪地拍在了秦央脑门上:“你才是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秦央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心惊胆战地说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是你以后不能再跟他联系了。”

白苏九压抑住内心狂喜,连忙竖起耳朵听了起来。白辰轲满脸的惊恐,不由自主布置了个结界以防万一。

秦央皱着眉头,缓缓道来:“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因为在那辈子的时候,我只是个凡人。”

“你受伤了,然后我救了你,对吗?”白苏九心里有点复杂。他跟秦央果真有渊源。那么...

秦央上辈子死在了他手里...他还会记得吗?

秦央自然不知白苏九内心顾虑,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虽然是凡人,但也是修道中人。不过那辈子的事儿有点太遥远了,我只能零丁记得一点。你确实救了我...而且给了我心头血。我一直想报恩...”

“记得一点也是极好的,总比我什么都记不住得强。”白苏九叹口气。

秦央点点头:“我本已经忘却了,想必是轮回的时候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把不该记住的全给忘了。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便开始做梦。梦见很遥远的事情。”

“当年,你俩同为修仙人。他是瑞兽,你是妖怪,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不知为何却一同修仙,感情甚笃。”

“再后来,你们二人突破自身,到了飞升的关键时刻。白泽飞升成功,你...却失败了。”

“具体原因我不知道。只晓得你失败后就被贬入轮回重新来过。所以现如今你是在渡劫。”

“诛心劫...?”白苏九隐约想起那日白泽说的话。

秦央的手一抖,慌忙将双手揣进盖在腿上的毛毯里藏了起来:“不知道。但是你俩因此决裂了。想必是他跻身仙宫忘却了凡尘中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个凡人,可能那时候已经要老死了吧?”

“白泽他不是...”白苏九下意识地就想为他辩解,然后刚说了一半忽然又发觉自己好像根本就想不起来白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记得白泽对他很好,温和又谦逊。他真的会因为飞升成功便抛弃了当年的情谊吗?

也不是不可能...白苏九眼神中满是落寞。那日一见,哪儿还有回忆中往昔的亲近。那般目空无物的他,如同看了个笑话一般随手解决了难缠的蛇妖,又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困惑里。

到底是变了...白苏九闷闷不乐地把炉钩子扔回炭盆,激起一点破碎的火星。

秦央说完后,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瞥白辰轲。白辰轲又慌忙接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有一辈子是我的师父...就是我的宗主。待我很好。你仙逝后,我念念不忘你。这便一直等着。”

白苏九哑然:“这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别是等错了人?”

白辰轲明显松了口气:“错不错的也无所谓了...你对我有恩,我留在你身边只是为了报恩。”

“那你俩认识吗?上辈子的时候。”白苏九指了指秦央。

白辰轲和秦央异口同声地摇头道:“不认识。”

要命了。白苏九挠头。他本以为只要他俩开口说实话,这‘身世之谜’就解开了。谁知他俩就知道这么半两无所谓的事情。

白苏九又看向白栖梧。白栖梧啃了一脸的黑灰,茫然地举着红薯说道:“看我也没用啊...我那时候就是个小树苗...”

“行了,你继续吃吧。”白苏九头疼,按着额角开始捋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