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闷得厉害,天动不动就扣了顶锅盖,黑黢黢的罩住天地, 张大嘴巴吞闭日月, 庄稼人火急火燎的从田地间赶回来,忙着收晾在外边的衣物,正在外面出诊的晏汀, 眼瞅着就要下暴雨了, 忙收拾东西就要告辞,可地主家的大少爷非要往她手里塞东西,晏汀左右不是的推出去。
甄少爷索性连同礼物握住她的手, 晏汀倏的身体一僵, 慌了神似的缩回手, 那甄少爷早就知道她对男人性子冷淡,却也没料想竟到如此地步。
甄少爷看着她说:“你当真……对我没那个意思?”
潮州城里这么多郎中,这甄少爷偏偏就相中了她,多少也是有些私人因素在里面的。
晏汀直白的回:“是。”
甄少爷急了,走到晏汀跟前,使劲去探她的眼,她说话时总爱低着头,可惜了那双美艳的鹿眸。
“为何?”
晏汀回:“还能为何。”
没那个意思就是没那个意思呗。
甄少爷为人固执, 他家境也很不错,只是也娶过一房媳妇儿, 后来早产早亡了,也就是前几年的事, 之后甄少爷也纳过两房妾, 可都没走到最后, 现在他就把主意打到晏汀身上了,说起来,他和晏汀小时候还在同一所学堂里读过书呢,也算“青梅竹马”的缘分,只是当时碍于晏汀早有婚约,甄少爷与她也没什么交集。
“我身边没人,你也孀居几年,这不是正好吗?你有你的孩子,我也有我的孩子,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到底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了?不是我自夸,你那洛阳的亡夫,我之前见过的,他还比不上我呢。”
这话确实是真的。
甄少爷在潮州确实是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长相与秉性那都没得说,家里要钱有钱,他还考过秀才。
可……
晏汀正面迎着他的目光,甄少爷看她一时看呆了眼,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晏汀认真的说:“各花入各眼,不是莫强求。甄少爷,快要下雨了,我还得回去接怀安,就先告辞了。”
“晏汀,晏汀……”
花面小鞋踩出一片水花,晏汀走得格外急切,待出了甄府后,她总算缓了口气,对于拒绝他人爱意,她实在做不到熟稔。
甄府离学堂足足有两条街,没等晏汀赶到学堂,只见空中轰隆隆几道雷声,雨水倾注而下,学堂门外不少撑着伞的妇人,伸手牵过小孩走了,晏汀赶紧抱起怀安往屋檐下跑,怀安伸着小肉手,举高挡住她的头顶,晏汀看向他时,小男孩滋滋的乐。
如此晏汀就愈发舍不得把怀安送回安鋆国了。
现在的她,没了阿爹,没有白芷,要是再没了怀安,可叫她怎么活下去?她无法想象。
夜里将洗干净的小孩抱上床,“呼”的一下,房间内的最后一根蜡烛也灭了,晏汀躺下后,往怀安的身上贴了贴,小手搂着轻轻拍打,不知不觉中,鼻子酸涩得厉害。
“……娘亲?”
“嗯?”晏汀擦擦眼角,哑着声音应,“怎么了?”
怀安听见娘亲声音不对劲,他赶紧爬起来,捧着晏汀的脸蛋,借着月色看了看:“娘亲怎么哭了?”
晏汀吸鼻子一笑:“哪有。”
“就是有!”怀安像个小大人似的爬起,“娘亲明明就是哭了!明天晚上我也听见娘亲偷偷躲在门口哭!娘亲不诚实!娘亲骗小孩!”
晏汀忍不住笑:“娘亲眼睛进沙子了。”
怀安睁着眼睛凑近:“真的吗?”
晏汀忍俊不禁:“真的。”
“我才不信嘞!”别看怀安才四岁,但他心里敞亮,学堂里的先生,时常夸他是个可造之材,“娘亲虽然爱哭可也没现在这么爱哭,好像是从我要回安鋆开始的,娘亲该不会是舍不得怀安吧?”
被小孩戳破心思,晏汀不太想承认。
怀安嬉笑着凑近看她:“娘亲是不是舍不得怀安?”
晏汀不理他。
怀安软乎乎的搂住晏汀的脖子说:“所以娘亲就跟怀安一块回安鋆嘛,爹爹会照顾好我们的。”
晏汀摇摇头:“他是你爹爹,和我没什么关系。”
怀安灵机一动:“娘亲和爹爹本来就是一对啊。”
童言无忌的一句话把晏汀吓得当即变了脸色。
那可是嘉兴公主的男人!
怀安也自知说错了话,怕娘亲生气,他赶紧改口哄:“怀安也舍不得娘亲,反正怀安也没见过爹爹,怀安不去找他了,怀安就跟着娘亲生活。”
“也不行。”晏汀说,“我答应了你娘亲,要把你送回去的,好了,别说了,我过几天就有去安鋆做生意的商旅,到时候我托他们捎你过去,见到爹爹了,记得把玉佩给他看,他自然会认得你的。”
怀安噘了噘嘴。
晏汀拍拍枕头:“快些睡。”
很快去安鋆做生意的商旅来了,其中一位负责押送商或的大哥,以前受过晏家的恩惠,人也是信得过的,晏汀又塞了他一袋白银,请他务必将人安全送入安鋆。
大哥不好意思收那些银子:“晏小姐还是自个留着用吧,您现在一个人也不容易,就顺带捎个人的事,我正好也是要去安鋆的,以前我差点得病死了,还是小姐和晏神医,分文不要就给我治好了,这份恩情,大牛我都记在心里呢,小姐有事就尽管吩咐。”
虽然大牛哥这样说,可晏汀也知道此去安鋆不易,一路上得不少的开销,再加上怀安被她养得嘴巴刁,她更加不希望怀安受委屈。
若非她怕自己身体不好强要跟过去反而拖累了大牛哥,她必然是要跟过去,亲眼看着怀安见到安鋆王才肯放心的。
大牛哥退一步,拿了一半的银子。
晏汀蹲下与怀安仔仔细细的叮嘱了那几遍应该怎样与安鋆王相认的事:“你爹爹娶了别的夫人,也生了别的孩子,在没有见到爹爹之前,你不可以告诉别人你的身份,娘亲怕那些人会对你不利。”
晏汀也是知道皇宫骨肉相残的。
怀安奶声奶气的重复了一遍。
晏汀欣然发笑,又揉揉他的小脑瓜:“好了,你跟着大牛叔叔去吧,路上不能不听话哦。”
“娘亲……”怀安张开双手死死缠住她的脖颈,“娘亲当真不跟着怀安去找爹爹吗?那怀安还可以回来看您吗?带着爹爹一起回来看您。”
以大燕与安鋆的关系,安鋆王来答应的希望很渺茫,他自然也不会放怀安来大燕的。
在怀安满是泪水的目光中,晏汀捂着嘴鼻转身跑走了,她一路狂奔,哭哭啼啼的穿过人群,最后在河畔的金柳下,缓缓滑在地上,最后失声痛哭,哭完时,水中的倒影,她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的,小巧的嘴也是。
就当晏汀还在想着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样过下去时。
水中忽然出现一抹人影。
等晏汀发现时,眼前黑了一片,她也失去了意识。
后来她是被马车晃醒的。
醒来时,眼前还是黑的,手也被人捆了起来,嘴巴里塞着娟帕,耳边全是马车的车轮声,以及葱绿葱绿的青草香,也不知马车走了多久,最后终于停下,紧接着马车一陷,似乎有人上来了,接踵而至的是包子的香味,以及冰凉的瓜果。
口中异物被牵着银丝摘掉,被剥了皮的荔枝抵住唇齿,晏汀犹豫片刻后张开口接住。
那人耐心的喂她吃了一个包子后离去。
夜里晏汀半睡半醒中听见了外面几个人的对话。
“你说能值几个钱?”
“少说也得五十文吧。”
“……”
钱?
晏汀慌了呀。
难不成他们是要把我卖到青楼里面去做□□?
这种事其实也算不得稀罕,这年头女人的性命不值钱,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会遭遇这些。
只是她现在应如何逃走呢?
这群人必然也不会因为她之前嫁过人而放过她的。
……
清晨露重,晨曦斑驳,一匹骏马,从东方赶来,唤醒了正在沉睡的人,旺儿下马,走到马车跟前,揭开车帘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人呢?——”
“就在里面的呀!”俩伢子猛的掀开车帘,里面确实空空,二人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后,当即跪下求饶,“爷饶命啊,昨天晚上还在的。”
旺儿暴躁的扇了二人一巴掌,随后绕至马车侧边,很快就发现了女人的脚印,看样子已经跑远了。
俩伢子捂着通红的脸说:“我们兄弟两个这就去把人抓回来。”
旺儿在邵准身边待久人,人也是不怒自威,一个眼神甩过去,吓得伢子大气也不敢喘,他沉下眸子思索片刻:“……算了。”
这种事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
第一次没成功,之后就难得手,人家必然有防备。
旺儿快马加鞭赶回洛阳将此事一一报给了邵准,刚刚加封完九旒亲王的他赏了办事不力的三十大板。
旺儿受罚期间,邵准神色冷淡的坐在一旁,把玩着旺儿呈上来的黑带,那是之前用来帮晏汀眼睛的,他绕在指尖卷了卷,而后低头嗅,大概是心理作用,他闻到了晏汀身上的味道——很香很香。
邵准蹭着黑带问话:“她过得如何?”
旺儿忍痛回:“奴才没见着。”
邵准:“再加二十。”
旺儿:“……”
阳光影布,生机勃勃。
邵准用唇吻了吻黑带,深邃的眸子也多了几分柔情:“那孩子呢?”
旺儿也是一早就猜到邵准回问孩子的事,所以在回洛阳请罪之前,一早就把孩子的事给打听清楚了,不过打听到的也只是个大概,具体的其实还得问亲近晏汀的人才知道。
“那孩子约摸四岁,是个男孩,如今在广文私塾读书,不知道姓什么,不过名字叫——怀安。”
邵准:“……”
他抬手示意下人住手。
旺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拖着屁股爬到邵准跟前:“殿下,您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取了这么个名字?怀安怀安,怀恋……”以安呐。
旺儿不敢直呼邵准的小字。
邵准猛的反应过来。
难不成……
另一边的晏汀逃回潮州后,就把自己被人绑架的事,告诉了县官大人,人贩子出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频频发生,县官立马采取了措施,对城内的外来人员严加看管。
自以为是死里逃生的晏汀精疲力竭的回到清风堂时,竟发现门口的角落窝着一个正在酣睡中的小男孩。
“怀安——”
怀安揉揉眼睛,冲过来扑晏汀身上,笑容又甜又软。
隔壁的孙大婶笑了:“让他来我家里坐会儿偏不要,一定要让你回来就看见他呢,多孝顺的小孩子啊。”
听言晏汀掐着怀安抱起:“你不是去找你爹爹了吗?”
怀安撒娇似的搂住她:“可是怀安更不想离开娘亲。”
晏汀当即泪水没绷住的滚了两道。
怀安用小肉背给她擦擦脸上的灰尘和泥土:“娘亲这是怎么搞得?都成小花猫了。”
晏汀破涕为笑:“怀安乖。”
-
“陛下要来岭南?”
“可不是么,陛下突然想吃荔枝,刚好就来巡视咱们岭南一带,各地的官员已经开始准备修建行宫了,你说,咱这岭南,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地方招待他啊。”
“我男人自个儿就是行宫搬木头去了,一天的工钱能顶寻常三倍涅,陛下这次巡视岭南,肯定能带动我们岭南的经济发展。”
“带啥经济发展啊,别傻了,你难道不知,赋税加了足足一倍吗?”
“啥?那可咋活啊!”
“……听说出来皇帝,随行的还有太子殿下,和瑾王殿下,对了,宫里的淑妃娘娘和玉美人也一道跟着过来,听说她们一个赛一个的天仙,脸蛋就跟刚剥壳的荔枝似的。”
“……”
几个妇人端着洗好的衣服各回各家,李婶儿回家的路上,又被陈家那小伙给拦住了去路,这小子准又是为了晏汀的事情来的。
也就是上个月的事。
这典当行的二少爷在一次姻缘巧合之下与晏汀在学堂邂逅了,当即人就跟着了魔似的,本来是去学堂接自己侄儿下学的,却演变成了跟踪狂,一路尾随晏汀到了清风堂,然后就被李婶儿当做流氓给教训了。
陈二少爷当即就表示自己的因为对晏汀一见倾心才跟过来的,还说请李婶儿从中帮他做个媒,可李婶儿自从有过前秀才的事,也知道晏汀现在不愿意接受别的男人,于是也没有答应帮这个忙,可谁能想到,这小伙是三天两头的纠缠她啊。
李婶儿也实在是看陈二少爷心诚且意坚,所以才答应帮他去探探口风的,陈二少爷这是左谢过右谢过啊。
很快李婶儿就以给晏汀送酸菜的借口去了她家,晏汀见李婶儿过来,赶紧将配好的药给她,又仔细叮嘱应该怎么服用。
李婶儿不好意思平白拿她这么好的药。
“李婶儿你一定要拿着,这些年多亏您帮我们。”
怀安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讲:“姥姥拿着嘛。”
李婶儿爱不释手的捏了捏小脸蛋,这个月怀安长了不少,现在晏汀都快抱不起来了,小孩子长个长大,似乎真的就只在一瞬间。
李婶儿笑纳,盯着晏汀磨药的背影,有些难以开口,晏汀见她没走,便也知道她有话要说。
“嗐……”
晏汀起身:“李婶儿有事便说。”
李婶儿为难片刻后拉过她手:“其实我今天过来呢,是受人之托,晏丫头,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感觉最近总有人跟着的事么?”
晏汀严肃点头。
因为这事,她夜里难眠,生怕再发生那回事。
李婶儿说:“其实那人不是坏人,而是……典当行的陈二少爷,他……他其实是……”
李婶儿往怀安脸上瞅了一眼,怕这种事说出来让小孩听见不好。
怀安却先一步开口:“他爱慕我娘亲?”
李婶儿:“……”
“他已经来找过我三回了,我瞧着他人也不错,对你也不是一时兴起,所以就答应帮他来问问,如果你还是不想……那我这就去帮你回了。”
“娘亲……”
怀安仰着脑袋过来抓晏汀的手。
“娘亲,你就给怀安这个爹爹嘛,清风堂只有我们两个,夜里好可怕的,你就去看看嘛。”
怀安才不会怕黑呢。
真正怕黑的其实是晏汀。
晏汀有些犹豫。
有洛阳城的那番遭遇,她本人对男人似乎没有兴趣,但经过上次被绑一事,她确实觉得一个女人带着小孩似乎有些危险,万一再发生意外,别说她怀安了,她连自己都护不住。
要不找个男人试试?
这样怀安也不用被人说是野种了。
李婶儿见她动摇,赶紧给怀安使眼色,怀安也是十分卖力的劝她:“娘亲,你就给怀安这个爹爹嘛……”
怀安迫切的想要晏汀找个男人的原因也是他觉得娘亲太孤单了。
他在的时候,娘亲有人陪,可一旦他不在,娘亲就孤零零的,晚上睡觉连火都不敢灭,虽然他也不希望有个男人来分享他的娘亲,抢走娘亲对他的爱,可是为了娘亲的幸福,他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幸福。
看着奶呼呼的小团子晏汀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婶儿喜出望外的赶紧去陈家给人报信,傍晚十分火急火燎的赶回清风堂告诉她:“陈二少爷明日约你去茶馆听戏。”
正在挑拣药材的晏汀嗯了一声。
怀安伸着圆溜溜的小脑袋问:“那怀安要过去吗?”
李婶儿笑着“哟”了一声接过晏汀倒的茶:“那人家可没说。”
怀安气气的抱着胸口噘嘴。
晏汀一笑,转头问:“他知道怀安的事吗?”
李婶儿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她在中间奔走也是累坏了:“知道的,一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不在乎,他家里孩子多,陈老爷也不在乎这个。”
晏汀又是一笑:“那就好。”
李婶儿盯着她的反应试探:“那就是成了的意思?”
晏汀笑笑:“明天去了再说吧。”
当然要先看看他为人如何了,否则再遇上个朱时叔可咋办。
虽然这次她找男人只不过是为了给怀安找个爹。
这一想法李婶儿也是猜出来了,所以也跟陈家那边通风报信了的。
李婶儿:“所以,让小孩喜欢你,那晏丫头,就没得跑了。”
陈二少爷这厢谢过,又差人送了好些东西去,一道给李婶儿,一道是给晏汀的。
这还没见面就送礼?
晏汀有些不敢收。
李婶儿也先让她别收,只等先去看过人如何,自己心里做了决定后,再决定这些东西的去留。
傍晚她去地方见人,去时也稍稍收拾了,将自己鲜少佩戴的珠玉,也插在了发髻中间,算得上是重视。
她以为自己已经算去得早了,却不料对方比她来得更早,从她入茶馆,再到上二楼的过程,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终于在见到人时,陈二少爷再从着了迷。
之前那次邂逅,晏汀还是一身村妇的打扮,头发用青布包裹,现在这幅模样,他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若非店小二提醒,陈二少爷都忘记请她入座了。
晏汀坐好,发现对方还在一副被人勾了魂的模样盯着自己,她羞赧的低下头,陈二少爷心跳猛的漏了一拍,早已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你……”
晏汀掀眸瞧。
喉结连翻滚动,他不知如何开口,许久后,才想起自我介绍:“不知李婶儿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名字?我姓陈,单名一个轸字。”
介绍完两手搓了搓大腿。
晏汀颔首:“海清河晏,岸芷汀南。——晏汀。”
陈轸听着她美伦美好的声音不禁陶醉起来:“我早就知道了。”
店小二过来上了茶和点心,一楼唱戏的也开始唱了。
陈轸继续看她:“我听说你……有个孩子?”
晏汀正担心这个,听见对方主动问起,她自然也不会隐瞒。
“嗯,他叫怀安,如果你介意,那我们……”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陈二少爷连忙叫住:“不不不,我很喜欢小孩,特别特别喜欢。”
怀安可是她的命,她可以没有男人,却不能没有怀安,如果对方接受不了怀安,她也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如果怀安不喜欢对方,她也绝对不会与他有任何牵扯。
陈二少爷似乎是怕她不信进而又补充道:“怀安那孩子我见过的,与我大哥的小孩读一个学堂呢,人生得白嫩机灵,搁我都养不出来,我爹娘也特别喜欢小孩。”
“嗯。”
陈二少爷早就晓得晏汀性子寡淡且安静了,却也没想到这么安静,只会你问一句她答一句的,搞得气氛甚是尴尬,陈二少爷也腼腆,又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轻浮,俗话说得好,说多错多嘛,如此一来,二人只是尴尬的坐着。
偶尔陈二少爷主动挑开话题,晏汀礼貌的不让他的话落地。
整整半个时辰,干坐着喝茶看戏,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晏汀看戏掩饰尴尬,他仿佛是在看戏,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神总是偷偷的往晏汀脸上瞟。
就这么一张脸,哪怕是不说话,娶回家赏心悦目也好呀。
晏汀刚入巷,守在巷口的怀安与李婶儿赶紧冲上来迎她,兴奋的问着今日之事如何,晏汀本人对陈二少爷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唯一在乎的,也只是怀安喜不喜欢。
李婶儿与怀安一左一右的缠着她:“如何了?他那边怎么说?”
晏汀挪眉看她。
“没谈成?”
李婶儿这人,爱把婚姻当生意,一口一句夫家就是东家,挑人首先得挑人品,其次是家境,最后是样貌的,不过正是如此,李婶儿的家庭生活,还是很幸福的,只可惜老伴走得早,家里两个孩子都参军去了,如今也没见回来,或许是死了,或许是升了官,一字未归。
其实锣鼓巷这条街道上的女人大多数是寡妇。
怀安也想知道:“娘亲……”
晏汀低眉看了小孩一眼:“下次带怀安去看,怀安说成,娘亲就嫁。”
怀安嬉笑:“娘亲是怕自己眼光不够好吗?放心吧,就包在怀安身上了,怀安绝对不让娘亲吃亏。”
晏汀甜甜一笑:“怀安真好。”
李婶儿也跟着笑了:“其实陈家那小子还真是不错的,不过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具体怎么样,还得自己多看看,你放心,你李婶儿见多识广,一定给你好好长眼,要姓陈的靠不住,咱也不能往那个火坑里跳。”
说着三人的人影越来越长。
忽然——
巷口深处一具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晏汀瞬间瞳孔放大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