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悠悠宫事长>第116章 儿啼惊觉梦中身2

  今上将她的身子拥紧,双臂紧紧环着她,因她瞧不见他的神色,是以他的眸光中满蕴不忍心疼。

  连过多日,宋临婵依旧是郁郁寡欢,宫娥们劝过,直至她快要出月时,今上虽日日来温声劝解,却收效甚微,于是复再召了几个外命妇入内宫掖,其中便有宋临婵的长姐与二姐。两人入内宫掖时,见今上方从和光内殿出,便迅疾的稽首,恭敬的道出吉词“臣妇恭请圣安。”今上只是略颔首,示意内贵人将她二人搀起,似走过场似的询问“听说两位夫人产期与临婵一同,今见两位神采奕奕,看来是休养的不错。”

  宋临嫦(临婵二姐)见临婥不语,倏忽说“多谢万乘挂怀。臣妇及姊铭感五内。是几个孩子康健,臣妇等月中内心安稳,下人服侍尽心,医官医术高明,自然不愁其余。”今上颔首藏去一点变换的神色,复说“吕夫人所言甚是。有闻夫人诞育两子,实乃鸿福。”宋临嫦面犹携笑“借万乘吉言。上天赐福,赐一对夫妇两子,臣妇想,天下慈父慈母之心一同,想必万乘日后与妍贵嫔有子嗣,必定会如慈父般温和抚育。贵嫔向来温柔婉和,想来膝下的孩子会是乖巧懂事的。”

  今上垂首不语,后说“不耽搁二位了,两位夫人且入内说话吧。如今时值十一月朔风渐起,她惧寒,两位既为其姊,想必不会计较礼数。”宋临嫦闻言笑道“那是自然。臣妇祝万乘常岁康健,长乐无极。”今上复转道回常盛殿。临嫦与临婥入内时,临婥先拉住人说“方才,万乘称阿婵什么?”

  临嫦断觉她大惊小怪,细细回想后才踯躅答说“临…临婵?”两人颇有讶异,因实知今上于女眷的冷淡漠然,一声位分,或是称姓加姬字,已属客气。两人入内时,见宋临婵缩在软榻一角,身上盖着冬日最厚的锦被。宋临嫦先说“妹妹怎么了?”宋临婵循声来看,见是两个姐姐,挣扎着坐起身,清清嗓说“这几日懒怠,总不想下榻走动,陛下亦没说什么。”临嫦犹惊“你何时…改口叫他陛下了?万乘君恩厚重,可别因说错了话惹恼他。”宋临婵解颐“不会。二姐姐放心。”她望了望脸色红润的两人,勉强欢喜的说“我听说二姐姐诞下两个男孩儿,在此恭贺姐姐,还有三姐姐亦产下了一子,三姐姐身子不好,想必三姐夫会不胜欣喜 ”她复看向临婥“还有长姐诞下一对龙凤胎,亦是好兆头。”

  宋临嫦握她的手“阿婵,别难过。如今万乘待你好,今后不怕没有孩子。”宋临婵回握她的手“只是我近日体虚,时常觉困倦,有时陛下来我尚睡着,昨儿问医正,他说…我得多养半月,才可侍寝。”

  她两个姐姐相觑一眼,之于她的坦率直接有些吃惊。后临婥说“这个不急。等你养好身子,一切都可从长计议。”宋临婵苦笑“长姐,陛下其实对我…约莫只在敦伦之好上有些兴趣,若我不能侍奉陛下,只怕…他近日大抵是为着不苛刻女眷的名声常来看我,又因为我失子而怜悯我,可过些日子,他不会再如此待我好了。”

  宋临嫦见状劝道“别胡思乱想,万乘待你好并非单单因着那种事…否则他也不会…”临嫦的手被长姐一攥,只好讪讪笑说“否则他也不会广宣医者入内宫掖为你安胎生产所用。当初你诞子,他还吩咐说孩子和你都必得保住,否则便要了那些医官阖族性命,都说君无戏言,可后来你为他们求情,陛下亦只是将医官与郎中们遣去宫去,再不录用而已。阿婵,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随处可见万乘待你的好,对不对?”

  后宋临婵衔着眼泪看着两位姐姐“姐姐,我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陛下害死的?”临嫦立时三刻回说“自然不是!”她的回话急促有力,反让宋临婵有些震惊。临嫦说“我的外甥女如此,我自然伤难自抑。但阿婵,你的孩子真的不是万乘谋害的,他满心期盼希冀着这个孩子,帝姬走的时候,他还昏厥了过去,后来一醒转过来,便立刻去守着还昏迷的你,一守就是四日,他亲自照顾你的汤药,自己却水米未进。还有…近日朝局上…”

  临婥瞪人一眼,宋临婵见状缓松一口气问“姐姐请讲,朝局有何事?”临嫦试探性的望向长姐,见她无奈的垂首,只好续说“是几个聒噪的文官,指摘斥责你体弱而至帝姬早夭,有护子不力之罪,且万乘因你产子而中断早朝,还有蛊惑君心之罪…因此文官上谏言,叩请万乘将你谪降为最低等的中才人这一嫔御位分,万乘当即令人将几个文官拖出去杖责五十,其中两个没捱住,当场便毙命了,另有两个身子好些的,如今还下不了榻。万乘亲择了施刑罚的侍卫,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什么都缺,就不缺一身力气。又寻的是武官,自然对文官的酸腐气看不惯,是以下了重手。有两个能存活,已然十分不易了。还有,万乘不仅不论罪,还说你产子功在社稷,要册你为圣人,这圣意,爹爹亦愈发摸不透了,后来娘亲说,万乘大抵是…是喜欢上阿婵了。”

  宋临婵面色丝毫不动,睨着一边盏里搁着的,还泛着热气的红枣汤水,端起喝了一些润了润喉咙“爹爹和陛下,还如昔日,谁亦不肯让步吗?”临嫦握了握她的手“说来你有孕后,万乘心中欢喜,挂念你孕中不宜多思,退避了爹爹不少事,爹爹那阵子不知是不是昏聩了,亦不惦记还在内宫掖的你,只一心想着精忠报国,将与陛下闹龃龉为此生重任了。阿婵,明眼人都看的透,爹爹如今,有些耽于兵权了。原本爹爹非壮年的时候了,早该担一个太尉的虚名,将兵权交还给万乘处置,如今非但那些文官和万乘怀疑,便连我和长姐都怀疑,他会不会有那番心思了。好在万乘为着你顾惜宋家,没有和爹爹硬碰硬,我猜,他是不想你夹在里面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宋临婵望着二姐姐,后以似玩笑般的轻松口气说“二姐姐觉得陛下是明君吗?”此刻临嫦微有一愣,后笑着说“我哪懂什么朝政军务,也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得文官武将们歌功颂德的千古一帝是什么模样,我只知,能让四海之内,八荒之间的黎民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的帝王,便是明君了。近年确有战事,可并无劳民伤财之事。我听似睦(临嫦夫君)说,万乘除苛乱之政,将无作乱为的文官皆撤职查办,还兴办学堂,寻了不少学问好的先生夫子去教导。不说旁的,便是长姐的阿杳,亦时常去学堂听先生教导呢。”

  宋临婵有些惊讶“阿杳是女孩子,亦可同男孩子们一同读书吗?”临嫦回说,国朝男女大防不重,何况幼子?总归万乘有诏令,说女孩子亦可以去学堂,便是有人心中不愿,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宋临婵揉了揉皱了许久的远山眉,临婥起身“阿婵是不是乏累了?阿嫦说了这许多,你也该听累了,时候不早了,快至晚膳,阿婵不要再疏忽饭食。我与阿嫦便先回府去,若万乘哪日传诏,我们再来探望您。”说罢临嫦起身,二人按外命妇拜谒嫔御的礼施了礼告退。

  此刻冯圆迎上来,给她们问安。后问宋临婵“贵嫔晚膳想用些什么?”宋临婵趿履下榻,冯圆忙去搀扶,宋临婵笑“躺了这些日子,是该下榻活动,否则骨头都要软了。我记着畴昔我的松子鱼做的最好,几个姐姐都不胜我,爹爹亦喜欢。”

  冯圆搀着她往殿外走“是,姑娘的松子鱼着实做得好。只是旁的,就不胜三姑娘了。”宋临婵瞥她一眼,朝厨下走去,冯圆步步随的很紧“您…您莫不是要亲自下厨?贵嫔,这可使不得,您得顾着仪态啊。”宋临婵不置可否,只继续走。入内几个侍奉的宫娥与内侍皆大惊失色,纷纷拜下请安。宋临婵问“晚膳可备好了?”为首的尚膳局宫娥答说“快好了,请贵嫔稍待,奴这便端过去。”宋临婵颔首“既好了,那你们先出去。”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冯圆,宋临婵续说“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是要万乘亲自来同你们说吗?”

  几人均知她连日来的恩宠,均再行一礼后便退了出去。冯圆愣在原地,宋临婵笑说“我知道,你并不会烹饪,回殿替我将那件藕荷色的襦裙找出来。”冯圆闻言亦只好退去。

  今日今上来的迟些,却见宋临婵着狐裘制的披风远远的望她,神情温和柔静。待他疾步走来,她方迎上两步屈膝施礼。他亲自搀起她,话里有难以掩藏的欣喜“怎么…怎么…不是让你好好歇息吗?”

  她笑笑摇摇头“妾歇了一个多月,早该歇足了。”后宫娥摆膳时,今上见宋临婵久未启筷,只是用了几口汤羹。冯圆眼瞧着今上的竹筷伸向了松子鱼,宋临婵方执起筷,待今上尝过,宋临婵才夹了一筷子菜,宫中向来有不成文的规矩,食不过三。是以在今上第四次夹时,已有内侍出言提醒。宋临婵仰首望了内侍一眼,后今上方笑说“怎么了?”

  宋临婵摇头,答说“陛下喜欢这道菜吗?”今上亲夹了一块鱼搁在她碗里“论鱼,数这道最得孤意。”他见宋临婵尝后目亦露欣悦,望内贵人说“取百金,赏今日制鱼之人。”后内贵人取了钱币,却迟迟未有人来领赏。她便斥说“万乘赏赐,还不领赏谢恩?”

  几个侍奉膳饭的宫娥面面相觑,后皆摇头。下一刻宋临婵起身,屈膝下去“谢陛下。”今上去牵她的手“我确不晓,临婵还会下厨。”冯圆噗嗤笑出声来,宋临婵瞥了她一眼,今上复问“怎么?”冯圆笑说“万乘不知,贵嫔只会几道菜。这道松子鱼是贵嫔最拿手的,但凡有求于太尉的时候,都会做这道菜。”

  今上搁筷,笑说“看来临婵是有求于孤了?”宋临婵与他交握着手,似认真的点点头。后今上命人撤膳,揽着她去内室暖着,待重新替她披好狐裘才说“临婵想求什么?”宋临婵钻入他的怀里“陛下,第一场冬雪的时候,陛下陪妾去赏雪好不好?”他揽上她“你这么怕冷,还要出去?”宋临婵摇头“若妾冷,陛下…就抱着妾。”今上笑拍了拍她的脊背“你是愈发没规矩了。”宋临婵阖了眼睛,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搂上他的腰“陛下要教妾规矩吗?”

  她难得说这样的话,今上只觉压抑了多日的一颗心找寻到了解脱。更无比欢喜如今这样喜笑颜开,有嬉笑怒骂与鲜活色彩的宋临婵,于是抚她鬘发说“孤不是尚仪局的女官,不会这些。”宋临婵点了点头“陛下今日还要走吗?”她此刻提起的是昨日的事,昨日子时突有军政,是以他急匆匆赶回了常盛殿议事,不慎吵醒了她。他见她困意渐浓,说“还起来更衣吗?”

  她摇摇头“累…”他闻言无奈的笑笑,轻去解她的狐裘和襦裙系带。自他褪下她的襦裙,宋临婵已起警觉之意,待他将她抱起,去褪她带了绒的外裤时,她只觉得那一刻她的弦便已断了。心内暗斥自己这是怎地了,好不容易暂且能控得住心,却控不住身子了吗?然而她只余中衣时,他却悉心的为她掖好锦被,后才自除衣物躺了上来,将她揽到怀里。两人仅着中衣,是以她自然可感他的温热,后宋临婵说“陛下,妾已出月,可以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