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醒转,面前是浓郁缭绕的清烟。
起身四看,壁上刻有百千座佛,面前一面深龛,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灵牌。
不远处的矮榻上,一人懒懒倚着青竹熏笼,手里拿了一本《金刚经》,身侧一樽细长香炉,两只大袖清芬异常。
烟雾中,他面容俊美,眼尾修长,有君子的模样。
我茫然:我这是死了么?
对方见我醒来,放下了手中书简,反朝我伸展双臂,一双眼看着我,蕴着无限怜爱与期盼。
来。
他伸手一带,我便身不由己地被他牵系。
穿过灵堂,是一道清寂无人的垂花门,里面一处花草掩映的厢房,十分玲珑可爱。
进门一台鸡翅木小桌,摆着几道精致小菜,慕容垂斟了酒,我接过来,一口饮尽,忍不住啧啧称奇:地下的交杯酒,喝起来也甜得很。
是么。
我注意到,他的声音并不像在滁州时那么沙哑难听了,反而优美而清润,透着一股涌泉般的沁凉感,令人浑身酥麻。
然而,不等我仔细分辨这之间的区别,对方已然趋近了身子:给我也尝尝。
交换中的酒水果然又醺又美,像一盏醇酒泼散了春风。
如此两三杯下去,我已醉得抬不起头,甚至看面前的人也有了几分重影。
身前人将我往怀里一拥,往前几步便是铺天盖地的红绸,绣花被面上铺着满满的红枣花生,一颗漆黑东西滚到我手边,却是颗圆滚滚的大桂圆。
掀扬的帐幔中,慕容垂卸了头冠,长长漆发顿时披泄而下,眉毛往上挑,又乌又浓,眼角湿红,一双碧眼却清澈见底。
我伸手摸上那双眼,忍不住感慨道:这怎能是鬼眼呢?
怎么?
……分明是含情眼。
话音未落,对方俯身而下,大手抚上我的脸,眼梢红软,声线却有着动人的低沉。
从今往后,你要唤我夫主了。
死后的世界如此惑人,竟如坠入深湖一般,叫我沉溺其中,再难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