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低眸看了一眼跪地的二人,只是淡淡转身朝前厅走去,声音幽幽地道:“你二人去帐房领了月钱,收拾着回家去吧,山庄里不养着闲人。”
那两丫鬟闻言瘫坐在地,盯着那白衣背影发怔,没成想先生竟是这般的硬心肠,不说二话就要将人赶出山庄。不是都说浮云公子慈悲为怀,如今哪里有半分怜悯?
秋月白本是寻思着有客人要来,总不能躺在床榻接待,奈何安歌又盯得紧,好容易寻了个空,想着来客厅侯着,总不能失了礼数。
只是这身子到底是不中用了,也才是几步路,已经气喘吁吁浑身乏力,倚着墙打算歇息一会,就听得丫鬟们的闲言碎语。也不知为何,听着说那丫头的不是,心中隐约有些不平,竟觉得胸口闷着怒气。
明明是他欠的那丫头,是他害得她无家可归,是他连累她被人追杀。虽说那丫头自称是奴婢,那一纸卖身契本就是他的有心收留,是他答应安素要照顾好的她。
现今拖着着副残破的身子,反倒是那丫头尽心地在照顾他,那丫头本也是月落的圣女,却是跟着他日日汤药服侍。怎么就落到别人口中就是不怀好意?
“稀奇稀奇,平生竟也能见得月白动气。”来人笑言调侃,捋着下巴的一小撮胡子,饶有趣味地看着。
秋月白见来人,敛去了怒气,笑了笑,拱手行礼:“王爷,枫荷兄。”
镇南王点了点头,看着他眼里是说不出的慈祥和愧意,那本是威风凛凛的镇南王在这短短一月,两鬓斑白如雪,仿若苍老了数十岁。
那常年握剑的手掌牵着个稚嫩的小手,那小手微微挣扎着抽出。小跑了几步,扯着秋月白的袖子,哽咽着问:“三爹爹,你是不是生病了?他们都不让我回来。”
原来,秋月白伤重也没人顾及得了慕念,索性就将他送到王爷那里,这一呆就是半个多月,这孩子心重,怕是胡思乱想了什么不好的事,怕秋月白也同他父母一样说消失就消失了,此时见着人完好地站着,早就眼眶通红的了。
秋月白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慕念的背,柔声地安抚:“小念乖,三爹爹没事了,不怕。”
说着,习惯地要抱起慕念。却是头脑发晕,脚下虚浮无力,只得又放开手,撑着走廊的栏杆勉强站起。闭了闭眼忍着不适,突然间,肩膀上多出了件披风,一双细嫩的双手扶着他。
安歌的声音在耳旁低低响起,半是威胁的笑言:“先生若是不安分,奴婢只好再找紫苏讨几副药来。”
秋月白无奈地笑笑,他倒真是喝怕了那药,连着几日喝水都带着苦涩,那丫头着实是打准了他的七寸。
抬眼对上王爷忧虑的眼神,只是摇了摇头,淡笑着解释:“无妨,不过是身子有着虚罢了。”
一旁的半枫荷却是沉着脸,冷冷出声:“希望真是如此。”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往事悠悠君莫问(1)
“往事悠悠君莫问,
回首。”
无情天地,众生寂寂。
虚幻大千,红尘悲欢,不过还是烟云一场。
本若孤鸿影只,却又何其有幸!
曾与那人结伴同行。
他站在时光的水岸,看浮世倒影。
依旧感慨万万……
彼时,白莲衣还是相府的公子。
最过渴望,不过是像那寻常人家,在暮晚的天际升起袅袅炊烟,有娘亲穿着粗布裙裳等在柴门旁,父亲扛锄走在落日余晖的田岸。
于他,却是穷其一生也不会有的奢望。
他还是有羡慕的人家,他羡慕那个缠绵病榻的少年。
只有一墙之隔,他常趴在墙头,偷窥着别人家的和乐美满。
直到那天,那少年站在墙下,笑得暖如初阳,“我是穆清,可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伸长了手,掌中摊着一块糕点,怕他够不到,还踮了踮起脚尖。
他怯怯地去接,一点……一点……碰触到的指间,冰冷。
冰冷……
血……满手的鲜血……
谁在摇晃着他?谁在焦急地唤他?
沉重的眼皮在艰难中抬起,映入眼帘的是穆清紧锁的眉头,还有阿夏满面的泪痕。怎么了?
疼。
五脏六腑无一处不在叫嚣,疼痛肆虐地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阵阵痉挛,痛得钻心彻骨,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