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见到的庙还少吗?你要是想听经,不如我和你诵诵?”长乐一反常态,说话带有气,仿佛见谁都要刺伤谁。
“是不是还疼?”
长乐膝上覆盖着薄毯,腿部刚涂了药未着衣衫。
裴自宁扫一眼,长乐立马压住。
他只得望着窗框与帘子的缝隙,一会儿飘荡开一会儿合上,或者倾听车轮压过泥土的响声。
可是车子仍是狭窄,无可避免有身体上的接触,犹如一点火花,微弱却直至心房。
猛然车子一顿,长乐同毯子一起靠了过来,看着近在眼前的白嫩艳丽的面颊,好似什么东西从苍白而呆板的梦境中钻出,以致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那样的香气。
裴自宁忙将身子坐正,局促地问:“没事吧?”
长乐蹙着眉,他想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脸庞挪开却发现根本不能,最后他揽住她,让她靠在怀里。
沉默了半晌,长乐突然道:“我觉得我们该去庙里小住一会儿,多念念经的确有好处。”
裴自宁苦恼地道:“娘子,我们才成亲五天而已。”
在采镇休整了一天,长乐腿上的擦伤已经减轻许多,最起码不会再走一步就难受。
裴自宁陪着她在采镇闲逛,走了一阵已是一身的汗。
“要是热的话,我让他们去借点冰。”
夏夜多是苦热,只是今夜更甚。
“不用了,我记得你说过这附近有个庙,山上应会凉快些。”
裴自宁也未在意天色已晚,招呼车夫去庙里。
刚到山脚,雷声殷殷。
车夫建议:“将军还是回去吧,这雨恐怕不会小了。”
“车上备有伞,你先回去,明日来接吧。”裴自宁下了车,向长乐伸了手。
长乐凝视着他一会儿,搭着手下了车。
裴自宁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长乐,在前面探路。
长乐撑起伞,像是看着他的背影,又像是看着远处的山林。
黑云垂挂在山川之上,时不时有白光穿插其中,犹如白蛇游走。
一雷过后,雨下如注。
“可好?”裴自宁回身看着她,微弱的灯笼下那样的眼睛流动着耀眼的余波。
迟迟等不来回答,他不免将灯提得高一点,看到长乐的额角黏粘着被雨打湿的头发,还有几根散发同她的脖颈浑然成一体,蜿蜒而进她的衣衫领处,而那双承载着锐利的眼睛接触光亮后宛若狡黠的猫骤然微眯。
她径直走来,出现在灯光之下。
在裴自宁看来恰似山峰出了云雾,尽显风采。
青竹骚动,远山黛色。
到了寺庙,得开士留宿能休息一夜。
厢房内,长乐取下假发髻,头上包着布走到裴自宁身旁,侧头观看:“你在看什么?”
“开士赠了副画,我想着提什么字。”
长乐没了兴趣:“原以为你是个武夫,倒没不想还是个文人心,我是困了,你慢慢想吧。”
她躺在床上,透过薄纱帘子注视了一会儿,翻身睡去。
也不知多久,灯光一暗,床榻塌陷,枕侧有了旁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提完了?”长乐出声询问。
裴自宁先是一顿,后应了。
长乐翻转过来,眼前仍是一片黑,只有那气息声昭示着旁边还有人。
“我有点睡不着,能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