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涅凰>第2章 大婚

时过境迁,转眼距慕容冲被掳入秦国已是两年。

两年时间,已足以使一个稚童,长成青涩的少年。慕容冲的脸也渐渐张开,不再是那与清河神似的面容。虽然面庞依旧柔美,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不曾有的凌厉与英气。

这番,纵是清河如何向苻坚撒娇卖宠,他也没有应允她。

成婚大喜之日,定在两月后,正巧是清河曾嫁入的日子。

宫里拉起红绸,挂上灯笼,喜庆的号角自一个月前便是吹响。宫人们忙碌着绣衣、置礼,就连酒席的宴单菜品都已早早定下。这场景,竟是比两年前清河入嫁时还要热闹几分。

下人们来来往往将聘礼搬入凤凰殿。老管事小心翼翼地向慕容冲询问:“小公子可有能作……嫁妆之物?哪怕只是应付一下也好。”心中却明了,征战掳来皇子,身上哪还有什么值钱之物。怕是有,也早已被下人们贪光了。

谁知慕容冲沉默半晌,竟真从脖子上解下一串小银铃。老管事瞪大眼。他认得这银铃,是鲜卑皇族特有的信物,清河王妃身上便有一串。莫非这小公子可算是开了窍?老管事惶恐地接过银铃,顾不得多言,转而跑去向苻坚禀了这件好事。

苻坚大喜,一挥手那浩浩运往凤凰殿的珍藏便是多了一倍,甚是不守礼节地赐下一张凤床。银铃,也成了他的贴身之物。

朝中大臣见此景,暗叹不妙。苻坚如此耽溺于男色,只怕要成了他国笑柄。

可盛世之下,无人敢斥责这位仁君贤皇。百官觐见,竟是齐声叹好。

大婚当天,清河去了凤凰殿。

许久未见,姐弟二人皆是一阵恍惚。二人都变得太多。清河画上艳丽的宫妆,而慕容冲,则

换下了一身白衣,红袍加身,眉间点砂。

清河闭了闭眼,她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些。

待睁眼时,身边的丫鬟们早已摆好点妆笔与铜镜。

清河掂起眉笔,未语。慕容冲亦是坐下,没有开口。姐弟二人仿佛心照不宣。清河掂起慕容冲的脸,描眉,点唇,束发。待到最后一笔落下,清河只觉手中并非点妆笔,而是寒铁剑,扎在她的心口。

“殿下……”清河附在慕容冲耳边轻语,声音颤抖,“保重。”

良久,清河松开了扶着他肩的手。

“凤凰儿,阿姊对不起你。”

慕容冲一怔,回首时,清河已消失在殿门,身后跟着浩浩汤汤的一批宫人。

凤凰殿,又陷入了死寂。喜娘们无声涌入,又无声位慕容冲披上大红的嫁衣。

殿前,端着鸳鸯酒,喜娘的头低到不见。仿佛这本应大喜的日子里,只有苻坚一人是乐享其中的。

今日筵席之上,苻坚意兴大发,手中酒觞几乎未停,如今已是微醺。

慕容冲端坐在床沿,头上盖着绣工精致的盖头,身上一袭艳红的凤袍衬得他皮肤越发白净。

于理,当真为本朝笑话;于情,这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移不开眼,也辨不清这究竟是个男儿郎,亦或是个待嫁的含羞姑娘。

喜娘的头更低了。

已不知是今宵第几次举起酒觞,苻坚也坐到了床沿。慕容冲温顺地让苻坚挽过手,掂起酒杯,轻探入盖头,顺从得犹如人偶。

喜娘恍了恍神,不知怎的想起了清河王妃,仿佛面前的不是那位纵马驰骋沙场的小公子,而是两年前亦如此嫁入的清河王妃。

交杯鸳鸯酒入喉,他慕容冲今日,算是顺了天命。

喜娘接过已空的酒觞,却是不敢多留。满屋的红娟朱纱,竟是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慕容冲抿抿唇,凄然一笑。

终究躲不过这命。

苻坚一手揽过慕容冲的腰,指腹轻轻摩挲着,下颚抵在他颈侧另一手把玩着盖头下的穗子,似乎并不急于掀开。

“两年前,”他伏在慕容冲耳畔呢喃,“你阿姊便是这般嫁与朕。”

“如今看来,”苻坚低低笑出声,“你也逃不过。”

那又如何,慕容冲想着。

终有一天,他要让他跪在自己的眼前苟延残喘着求饶。

天命不可违?真是笑话。

棋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谁是赢家。

苻坚倏地一俯身,将慕容冲紧紧压在自己与床板间的狭小缝隙中。盖头滑落,露出了一张足令男子心动的容颜。

“清河的妆,很适合你,”苻坚抚上了他的脸颊。这副百看不厌的妆容,他当然知道出自谁之手,也当然知道这副妆容,到底是他睹物思人。

苻坚低头吻去,淡淡的醴酒味在慕容冲唇齿间散开。卷起的朱红纱帐落下,半遮半掩住这一帘春意。

自大婚宴后,苻坚的宠溺越发不讲理。若只是凤床便还好含糊,可没隔几日他便又下令让绣坊织出一套最为繁复华贵的凤袍。哪怕是当朝皇后苟夫人,得母仪天下之威也无这般待遇。不但如此,苻坚以至连其几殿都是懒于踏足,夜夜临幸凤凰殿。

事情传出了阿房宫,传出了长安都城,传入了寻常百姓家。很快民间便传起“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歌谣。

苻坚大怒,因忧慕容冲听闻此歌谣不喜,竟是下诏唱此歌谣者,杀无赦。

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谁该头一个上前。

拖拖拉拉三个日子,大臣王猛算是目不忍视,上书斥责苻坚一派胡为之举,要求慕容冲出宫。百官纷纷上书附议,苻坚无奈,只得应允。

兜兜转转近十个年头,得知要被派出宫为官的慕容冲愣愣地盯着诏书发呆。

若只是这随随便便一张废纸便可主他左右,那么他这些年的忍辱之举,又算是什么?

他想笑,却笑不出。

十年,足以磨去他脸上所有神情。

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而成青年,瘦削的身子拔高了几分,脸庞上多了英气,少了稚嫩,却依旧和着雌雄莫辨之美,仿佛岁月待他,过于宽厚了些。

旧将十年未至的信,此刻又悄然而至,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攻秦的痴心妄想。

烧了密信,慕容冲心中已有定数。

既然苻坚这般绝情,他想,那也便莫怪他心狠。

作者有话要说:

嫁出去了(沧桑点烟)

中间被我掐了段车e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