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第六十章 睁眼说瞎话

  虞易身体孱弱整个永安城都知道,这毒下给他,最不易察觉,遑论如陆执北所言,这毒鲜少出现,若非陆执北的师父是那位行事诡谲的妖医,恐怕他也会一头雾水。

  虞易中毒非同小可,可偏偏他暂且离不开侯府,原本被扣在王府的陆执北又跟着去了侯府。

  暖阳融融,冰盆散着丝丝凉意。

  梅庚觉着胸膛内跳动着的心脏也在渐渐冷却,在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归隐山林,再不理这纷争扰扰。

  外人都道是什么尊贵无双的王爷,可他自小与父母分隔两地,未及弱冠便要披甲上阵,几番厮杀方才捡了条命回来。

  若是可以,他还真不稀罕什么西平王的王位。

  提壶灌下一口酒,甜香绕舌又涌醇辣,万般皆如酒,其中滋味,唯饮酒人知——除满足口腹之欲外,这王位当真一无是处。

  喝着千金难求佳酿的西平王如是想,颇为惆怅。

  “你在担心虞易吗?”

  窗前的男人闻声回头,不知何时醒来的楚策侧躺在榻上,脸颊压着手掌,蜷缩在锦被中,几缕乌发散着,如晕开的墨迹,两点如漆的眸子恍如星火。

  一时乱了心。

  曾几何时,少年情钟一人,自然也幻想过心上人如这般躺在榻上,乖巧温柔。

  却也不过是一场奢求的梦。

  而今倒是得偿所愿了。

  梅庚提着酒壶,步步逼近。

  恍然未觉这一幕像极了最后那晚,他一步步走向困兽般的天子,迫着他喝下了那壶加了药的酒。

  榻上安静的少年却忽而变了脸色,咬着唇想往后挪,却又好似扯了伤处,蹙着眉痛哼了一声。

  胡闹!

  身上有伤还敢乱动。

  梅庚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好酒,随手安置了瓷壶便快步过去,俯身摁住了少年的肩将人制住,却只是安静的注视,未开口。

  他瞧见了,楚策方才一闪而过的恐惧慌乱。

  直至将少年瞧得有些局促,方才缓声问道:“你怕什么?”

  楚策没答话,却慢吞吞地伸出了手,揽住了男人的背。

  未料到他的动作,梅庚细微地僵硬了片刻,手上力道便一松,少年趁机整个钻进了怀,滚烫的脸颊贴在他颈窝,闷声闷气地哼着:“疼。”

  …这小孩。

  这大抵是他最无法拒绝的翻篇方式。

  梅庚无奈,又顾忌着他的伤势不敢乱动,只得维持着俯身的动作,轻轻揽着少年,垂着眼道:“怕疼还乱动?”

  楚策便不说话了,别扭又可爱。

  重生一回,梅庚主动靠近,倒是意外地发现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楚策,会撒娇,会闹脾气,他将这归咎于前世对楚策的疏远,又不免怅然,那个沉默又阴郁胆怯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梅庚为情所困,便也将楚策拒之门外,他怕与楚策亲近一丝一毫,都忍不住心底旖旎的欲。

  他以为楚策那般聪慧,怎会瞧不出他的感情,既然默许了不亲不近,便是有了选择。

  可从始至终,他不曾对楚策说过一句喜欢,也不曾问过楚策,愿不愿接受他的情意。

  他孤身且执拗地守着那份难以宣之于口的爱,过了荒诞又可笑的一生,也将心上人送上绝路。

  梅庚揽着人翻了个身,改成了坐在榻上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揽着清瘦少年,免得碰着他背后的伤。

  然而再一次出乎意料,楚策变本加厉地往上蹭了蹭,勾着男人脖子挑了个舒适姿势窝着,嘀咕了句:“几时那般娇气了。”

  梅庚哭笑不得:“方才。”

  刚喊了疼,这会儿就不认账了。

  楚策当即抿起唇,仰着脸一副极不高兴的神情。被这小孩用幽幽的眼神紧盯,梅庚犹豫了片刻,在继续与他对着来和顺着小家伙之中来回思忖,最终面色沉重道:“不曾不曾,小策不曾娇气。”

  十分不情愿。

  但小孩的神情却从阴云密布变成了艳阳高照。

  西平王怀里是软香温玉,便觉着睁眼说瞎话并不难。

  ——

  暮色昏沉,天际霞光似火烬燃,哄睡了小孩的西平王负手于院中,赤光洒暗紫袍,金线勾勒祥云纹熠熠生辉。

  而他面前正站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怀中抱古剑,面容俊朗。秦皈知道楚策刚睡下,压低声道:“王爷,永定侯府那边需要我们插手吗?”

  “查查青魂引的来路。”梅庚半眯起眼,又添了一句,“告诉虞易夜长梦多,早点处理了虞澜。”

  “好。”

  秦皈还未转身,梅庚又忽而话锋一转,沉声道:“那日焦兰殿,多谢。”

  秦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梅庚是在谢他那日与姜戎一战,顿了顿,神色认真:“你将他放在心上,我自然也要护着。”

  梅庚半晌无言。

  秦皈的父亲是他父亲身边的副将,而他与秦皈又是自小一起长大,从未将他当做一个下人看待,如当日苏婧所言,梅庚视他为兄。

  罕见地踌躇片刻,梅庚敛着眼,轻声道:“我本以为,你也会劝我绝了这心思。”

  秦皈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几分难以置信,敲着剑鞘问道:“你会听?”

  “不会。”梅庚诚恳道。

  “那我何必白费唇舌。”秦皈又变回沉默刻板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死士,他似乎是想伸手去拍梅庚的肩,但生生地转了个弯,攥紧了剑鞘,方才道:“我是西平王府的人,你是西平王府的主子,你只管吩咐,我惟命是从。”

  这话说得极疏离,梅庚却习以为常,揶揄道:“叫你抢了五殿下来给我暖床,你也惟命是从?”

  信誓旦旦的秦皈陷入沉默:“……”

  说是或不是,似乎都不太对。

  他着实不是很懂王爷奇奇怪怪的要求,追悔莫及。

  瞧着秦皈平淡无波的脸色逐渐扭曲,梅庚忍了又忍,终是偏开脸扶着额角低笑出声。

  秦皈不予作答,木着脸转身就走。

  ——

  楚策夜间又发起烧来,直到次日晨起也未退下去,偏偏西夏使臣闹了起来,称楚策装病不愿和亲,于是太医院的数位太医随西夏使臣一起,浩浩荡荡地追到了王府替五殿下诊脉。

  当年就算是病死也无人瞧一眼的五皇子,第一次被太医瞧,竟是因为西夏使臣之故。

  太医都是给贵人瞧病的,有没有事都得说得重些,如此若是治好了便是自己医术高明,治不好也好有个由头脱罪,何况西平王都说过,五殿下伤重难愈,那五殿下便是伤重难愈。

  于是众位太医挨个瞧过,异口同声——五殿下伤情之重,危及性命,怕命不久矣。

  身为大楚太医,众位说得可谓是义愤填膺,含沙射影地讽刺西夏人,也不知是想和亲,还是想冥婚。

  姜梓川隐瞒身份来了大楚,眼睁睁瞧着太医阴阳怪气地骂自己却不能还口,气得白纱下面那张妖艳的脸扭曲到狰狞。

  姜戎倒是有心反驳,那一脚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何至于此?

  然而楚策就半死不活地躺在眼前,因为高烧小脸绯红,缩成一团,难受地拧起眉,虚弱不已。

  别样的…勾人。

  姜戎的喜好脏,楚策这幅羸弱的模样更让他心痒,若非梅庚在一旁面色冷肃地盯着,他才不管楚策是死是活,恨不得上榻去将稚嫩俊秀的少年肏个爽。

  都是男人,姜戎那样赤裸明显的欲色,梅庚当然看得懂,当下眉眼又阴沉几分。

  西平王咬牙切齿,他宠着哄着的小家伙被伤成这样,始作俑者竟还在想着怎么与他春宵一度,气得梅庚恨不得就地把这老王八羔子胯间东西给剁了。

  在王府吵嚷了半晌,姜戎也彻底放弃将楚策带回去的想法,但却并未就此放过楚策,而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大楚,皇子居然住在王爷的府邸,恐怕不合规矩。”

  只要楚策回了宫中,还不是任他拿捏?

  他就算真将人玩死了,只要没证据,这年轻气盛的西平王又能奈他何?

  说这话时,他还意有所指地瞧了眼楚策,伸舌轻轻舔了舔唇,其意不言而喻。

  这明摆着的挑衅成功让西平王沉下了脸,心道你他妈的,当着我的面,肖想我的人,嫌命长?

  那一瞬间杀意攀上顶峰,但终究是理智占据上风,梅庚几乎转瞬间便从暴怒的状态中冷静下来,只是面上的阴云密布,即将狂风骤雨,还不等太医开口,便冷冷道:“五殿下伤重,不宜挪动。”

  正当理由,太医们接连附和,这回换到姜戎脸色阴沉了。

  算盘彻底落空,又被梅庚用诡异到几乎是在看死人的眼神瞧着,他心里微颤,不想留在这惹气,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倒是姜梓川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榻上的少年,娇笑出声:“真可惜了。”

  也不知是可惜什么,梅庚心里冷笑,这女人那些癖好与姜戎也不相上下了,竟还喜欢瞧亲舅舅和别人做那事,说不准还能做出些什么罔顾伦理纲常的事来。

  比起西夏皇室这些作为,梅庚觉着太子和洛王那两张惹人厌的脸也没那么恶心了。

  梅庚和楚策都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