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卿,此剑乃信物>第38章 我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出场人物略多 算是故事线开始汇集了

  可能读起来略乱 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叙事方法和技巧来让读者阅读体验更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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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前。栖云楼三楼角落的一间客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床上的男人低声道。他身形过于高大,几乎是刚刚好可被这床容纳。床畔立着一把古朴的漆黑长刀。

  “我看见他了。”

  门外的人应声推门而入,尚未将门关好,便急匆匆对床上的人道。

  来者年纪颇小,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长相秀气端正,衣衫精致,但是汗涔涔的额头上沾着几缕黑发,背微微佝偻,目光闪烁不定。

  他走到床边,看向那并没有太大反应的男子。

  “我告诉过你,你,你根本骗不了他!他很快就会发现这里,会抓住我……会……”他越说越急切,声音变得尖细,整个人似乎都被一股莫名的恐惧给捕获。

  断断续续的话未说完,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站直了身子。

  “看着我。”床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目光似鹰,盯着年轻男子的眼睛,“你还想替你爹娘报仇么?”

  少年闻言,缓缓点了两下头,最终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人。

  “你看到睚眦了?”男子松开了他的肩膀,拿起了地上的刀。

  少年点点头,“你让我去西城门候着,我看见他单骑入城,那神情……一如那日他屠我满门般不可一世……”

  他闭紧了双眼,似乎被什么刺痛了眼睛,吞咽了几下,仿佛是吞掉了恐惧,睁开眼,看见男子手中的刀,目光又下意识避开了。

  “为什么怕它?”

  少年一怔,不明白对方问的是睚眦还是这把刀。

  男子立刀在地,大掌摩挲着刀柄。

  “我,我看见你用它杀了很多人……”少年如实道。

  “你爹你娘在昔年与别派私下较量时,也曾杀了不少手下败将,哪怕那些人苦求放他们一命。你爹娘这么做,不过是怕剑法被记住,那些手下败将回去钻研出破解之法,他年再来找他们寻仇。”

  “于我东流而言,他们是小人,他们的儿子,本不值得我费尽心思去救。”

  少年听得一张脸毫无血色,暗暗握住了拳头。

  “但是,我不仅救了你,还要助你报仇,那是因为,我的刀还有很多该杀之人未杀。”

  “那些忘却血海深仇的苟且之人该杀。”

  “那些处心积虑的落井下石之辈该杀。”

  东流说到这,怜悯地看向面前摇摇欲坠,面无血色的少年。少年经历浅薄,却遭此横劫,哪怕是过了数月,心智只是勉强苦苦支撑。这和多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啊。

  “你要知道,所有一步步走上今日各个位置,手握权柄之人,他们没有彻底的清白之身,背上总是负着这样那样的人命。”

  少年眼皮一跳,明显有了反应,嘴唇紧紧抿紧。

  “作恶者,复仇者,都是一样的血路……我已不会回头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下定了决心,要替你一门报仇。”东流横刀于少年面前,“这次,你若要留,就对此刀立誓;若要走,我不会留你。”

  “我可以分三名精英护送你一路出澜州,你可去东海赤城当一名海上的浪人,也可远走昆仑荒山,一路往西,不能回头。从此改头换面,获得另一个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少年静默了十几秒,眼前是清泉石上流,熏风拂山岗,一轮圆满的月,照着一座平地拔起的孤山。

  “我想重振孤山剑庭。”

  他目光置于那漆黑无光的刀柄上,仿佛自己全身的骨头已被剔除的干干净净,悉数置换成这般硬朗、冷酷、无情、百折不弯的寒铁。

  “好。”

  ……

  城中大雾最浓稠处,一袭灰衣的庄离走在长街的中央,说是走,其实称之为飞更为准确。他的步履几乎是触地即离,行不点地,如影子一般掠过,却保持着缓慢的速度,没有惊扰周围的大雾分毫。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那偶尔露出一小截的银月。后者似乎只是在这场夜雾中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戏耍着,并不打算用清辉照亮他前方的道路。

  若不是因为他的神情肃穆,偶尔蹙眉深思,任谁一见,都会以为这般美貌的夜行之人是妖物所变。

  他听见狼嚎,又看见了白灯笼,几乎不假思索地追了出来。

  先前他并没有骗沈放他们,夜雾当中确实有危险,但是却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危险,这场迷雾本就是自然之力混乱所致,代价必然是有的。

  而那些白灯笼,显然是这次的破解之道——用来区分敌友。

  庄离一路走来,已然见到了两次狼影,虽有攻击之态,但并没有真正对他出手。这些狼嚎在把他引向一个方向。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地上躺着的白灯笼。

  白灯笼的主人去哪了?受到了攻击?这场大雾中还有他们的对手?

  庄离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念头闪过,突然看见灯笼之后一个黑影渐渐在雾中显现,皮肉烧焦的味道钻入了庄离鼻腔。黑影头部的位置向两侧拉扯得极长,畸形得骇人。

  庄离眼皮一跳,瞳孔一缩,身子如猫一般弹跳至数丈高,远离那黑影再次让自己隐于雾中。

  那黑影则靠近那白灯笼,蹲了下来,头的位置霎时间被照亮。庄离看清那拉扯的影子其实是此人戴着的斗笠,提起的心略微放下,可是——

  “……艹”

  待看清那是一个怎样的脸,庄离刚缓下的情绪再次爆炸。

  斗笠之下,露出一张焦黑的,没有皮肉的脸,五官皆已融得不成样子,鼻子是一小块突出肉瘤,嘴巴的位置更像是一丝丝皮肉结成的蛛网。

  黑影察觉到了庄离的目光,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只完好的独眼。

  在那一片丑陋之间,那琉璃珠做成的假眼珠子反射出绚丽的光泽,显得更加古怪可怖。

  庄离惊惧之外,尤其诧异:那假眼珠子在斗笠下自顾自发光,那些流动的光交织、旋转,渐渐勾勒出一道蝶影。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身上,居然有一颗蕴藏着梦蝶心法的琉璃珠!这是焉支山独一无二的幻术心法,世间除了他和他师父二人,不可能有人知晓。

  庄离一时间大胆了起来,再次缓缓靠近那个黑影。

  黑影察觉到了他的接近,站起身,将那张足以叫一般人魂飞魄散的脸转向庄离,直勾勾地看着他。

  庄离克制住自己观察他面部和身躯细节的冲动,企图用眼睛与那颗琉璃珠沟通。然而,那个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闭上了眼睛。

  “不是你。”

  庄离一怔,立刻接话道,“对,不是我,是我师父给你的琉璃珠,给了你瞳术的机缘,你是……谁?”

  他本想问“你是什么”,但担心激怒这个显然有着基本思考能力的东西。

  “你师父是谁?”那黑影喉间咕隆了一声,不带任何情绪地反问。

  庄离再次警觉了起来,“给你琉璃珠的人。”

  “带我去找他,我有要紧的事要说。”黑影的口吻正式而急迫。

  似乎是有任务在身……

  “一个时辰前我曾见他一面,眼下,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庄离话音刚落,那个黑影突然伸出一条干枯树干般的手,僵硬的手指伸开,朝前一抓,庄离头皮一炸,闪避开去,却见那黑影是抓起了那白灯笼,朝后方一照。

  黑影语调毫无波澜道,“你好像很怕我,你如果是认识给我琉璃珠的人,不应该这般怕我。”

  庄离不禁有些尴尬,“额,这大雾不同寻常,总得小心点……况且我和你也是刚见面……”

  他本想说,因为你长得太可怕,而且这大雾里除了鬼、疯子和他这种高手,不会有人瞎晃荡。

  “我知你是觉得我面目可怖,所以害怕。”

  被说中心思的庄离一时有些尴尬,嘴角浮起一丝讪讪的笑。

  “我不是人,所以就算是这个样貌,也不用怕。”黑影的语调毫无起伏,恍若是在讲述极为稀松平常的小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黑影有枚寄托着瞳术寒潭影的琉璃珠子,和师父有密切的关系,庄离早已头也不回地逃了,但现在,不管这人是什么怪物,还是只是在讲笑话,出于对自己的负责,庄离只是暗暗后退了两步。

  他听师父说过,中原有些驾驭魂魄的能人异士,不知眼前这个是不是就是个被鬼魂寄生的死者。

  但是,好奇是好奇,庄离非常清楚好奇能害死人的!他当时在下栖镇假冒一名道士捉妖,成功吓退那帮镇民,便是利用了人们害怕未知的心理——当然,最后引来了沈放,也不不知那招算不算引火烧身了。

  庄离眨了眨眼,决意不去探究黑影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凭黑影的语气口吻和那粒琉璃珠,至少能确定不会加害于自己。

  “这白灯笼是你抢的?”

  “嗯,是北荒的人提着他们。”

  庄离敏锐地察觉到这措辞的细节:北荒的人,不是北荒人。

  这个黑影怎么口吻那么……奇怪,听起来还像个不小势力……正琢磨着,又听那黑影继续道:

  “他们围向了城中西南,那儿是连云城狱牢所在。”黑影淡淡道。

  “你是跟踪了他们?”庄离试着问他。

  “嗯,我本是要去栖云楼,但是人不在,便四处逛了逛。”

  庄离更加确信这个黑影身手非常了得,一时拿不准是就此分开,还是和他一同寻找师父。

  “既然你并不清楚他的所在,而我屁股后头跟着你一人解决不了的威胁,所以,就此别过。”

  庄离根本没明白这个鬼影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他先被这个东西委婉地嫌弃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