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陛下以美镇国>第48章

  行路难 (下)

  赫连归雁先使团众人一步归来, 却未回王宫,在遂玉城外与亲信分道扬镳。

  有亲信一人蹙眉望着萧玉山许久,犹豫半晌, 终与王子问道:“这个人——”

  “这个人由本王来处置,你等不许伸张,更不能与父王讲。” 赫连归雁笑望向萧玉山, 这一路走来总是风尘仆仆, 亦不曾折损其容颜, 当真是一颗明珠。

  萧玉山感知到那人灼灼目光, 却不曾回应,只撇过脸去,满面寒霜一如往昔。

  那漠北汉子心直口快,直言相问:“殿下可是要带他去辉月行宫?”

  赫连归雁却不曾恼怒, 反倒笑问他:“怎么, 此人入不得辉月行宫?”

  那人见赫连归雁大有心意已决之态,遂把心一横, 抱拳道:“此人来历非同小可,即便不杀,也应交由王上处置。恕属下直言,殿下带他去辉月行宫,实为不智。”

  赫连归雁纵使教下属冒犯,亦是笑意不减。只是这笑意并未走入眼中, 那双琥珀珠子骤有森冷之意,如利刃出鞘:“本王行事哪容得你来置喙?”

  那属下还想再谏言, 却教同行之人拽住, 终归闭口不言,转身却又直朝萧玉山瞪眼。

  萧玉山恍如未曾瞧见这人神情, 纵使身戴枷锁,沦为阶下囚,倨傲之势亦未折损分毫。

  这副模样落在赫连归雁眼里头,别有一番趣味,他忽而叹道:“明珠纵使蒙尘,亦是价过千金之物,岂是鱼目可比拟的?”

  萧玉山知晓此言所指之人乃是自己,却无心感谢赫连归雁慧眼识珠,冷声应道:“明珠蒙尘,必有原由,赫连王子大抵最有心得。”

  “你这是怨我请你来漠北一游?”赫连归雁启唇而笑,倏然俯身,箍住萧玉山腰身,双臂一托,便将人托上骆驼坐着,堪称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萧玉山猝不及防,险些惊呼出声,顿时疾言厉色问他:“你做什么?”

  赫连归雁翻身上去,将人环在怀中,一扯缰绳,直走向远方:“邀你做客。”

  方才他们所言,萧玉山皆听在耳中:“辉月行宫是什么地方?”

  赫连归雁一直远方,又见得黄沙万顷,无边无垠,朗声笑道:“一个极乐的好去处。”

  萧玉山见他好生得意,不由冷笑,反唇相讥:“赫连王子莫不是带我去享乐的?”

  “陛下远道而来,本王理当尽地主之谊。”说话之间,风沙骤来,赫连归雁为萧玉山戴上锥帽,只说道,“明珠美玉哪经得风沙磋磨?从前我无权过问,但日后你当万分爱惜这幅皮相。”

  萧玉山本听惯了褒赞样貌之言,如今听得赫连归雁这一席说辞,也不由嗤笑出声:“我无需以样貌侍人,又谈何爱惜皮囊?”

  赫连归雁听得此言,却是不以为然:“但臣却觉得,陛下以美镇国之说并非空谈。”

  他虽用敬语,语气却极是轻佻,带着些许谐谑之意,将温热气息尽数洒落在萧玉山耳后。萧玉山惧痒,不禁瑟缩,又引来赫连归雁一声轻笑。

  萧玉山大有恼羞成怒之意,厉声问他:“你究竟在盘算什么?”

  赫连归雁不曾回答,以长鞭一指远方,只说道:“你看,辉月行宫——”

  萧玉山循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得无垠沙海之中,骤现一簇绿意。待到再行片刻,便见得葱绿林荫,竟是一片沙中绿洲。

  赫连归雁似是快活极了,朗声大笑,与天上鹰鸣相和,端的是豪气干云。

  绿洲之中,有行宫一座,与漠北素喜色彩斑斓习俗不同,只以白为底色,以金漆绘各式纹样于穹顶,放眼望去,当真如异域月宫。

  一处碧水绕绿洲一圈,再经得人工引流,正好穿过行宫。萧玉山行至近处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偌大一处绿洲,都算得辉月行宫地界。

  于沙海之中辟一处绿洲,无异于到了世外桃源,当真是一处极乐之地。

  “赫连王子归来了!”

  不知何人一声惊呼,林荫之中,本有奴仆劳作,乍然听得此言,纷纷跪在地上迎接。

  继而又有衣着光鲜之人上前为其牵引缰绳,一路开道,好不殷勤,直走入绿洲中去。那人边在前头走着,边频频回首,时而望向萧玉山,时而与赫连归雁颔首而笑。

  那异族少年不过十六七的年岁,生得唇红齿白,好似个瓷娃娃。萧玉山见得,不免暗生疑惑,若说他是奴仆,穿戴却是不凡;若说他与赫连归雁一般,皆是漠北贵胄,又怎会亲自牵缰绳开路迎接?

  赫连归雁却不曾将这殷勤效力放在眼中,只问他道:“次迦人在何处?”

  “许在后头训雏鹰,一天到晚看着两只扁毛畜生,好似个看出朵花来。”这少年虽生得好模样,可惜言谈举止粗鄙不堪,一旦开口说上三五句,就教人喜欢不得。

  赫连归雁并不与他计较,翻身而下,又回身亲自接萧玉山下来:“我这地界大漠连天,鲜少骑马。”

  萧玉山冷漠相应,挥手拂开赫连归雁臂膀,兀自稳稳当当下来,再一扬下颔,似有挑衅之意。他却不知,越是这般桀骜不驯,便越引得赫连归雁兴致昂扬,征服之心如火焰高涨。

  少年见此人身戴镣铐,不过囚徒一名,不仅有幸与赫连王子同骑而行,甚至还有胆子不假辞色,不由面满惊诧。

  难道是自恃生得比旁人好些,故而目中无人?

  少年骤觉惊心,三步并做两步跟上去,只想一探萧玉山容颜。偏生那人还身披斗篷,头戴锥帽,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瘦尖尖下颔来,雾里探花似的瞧不真切。

  辉月行宫之内雕梁画栋,一步一景,那穷奢极欲之状,当真是只差以黄金砌成墙,白玉铺作地。且不说旁的,便是将阳城内大燕皇宫,也不及此地奢华。

  才进正厅,便见一行仆役次第而来,解去二人身上斗篷,再捧金壶为赫连王子净手洁面,洗去一路风沙。赫连归雁一面捧水,一面问道:“次迦怎还不见踪影?”

  “方才有事在身,故而慢行一步。”

  人未到而声先至,嗓音极是清冷,与那名引路少年极力献媚之态截然相反。

  萧玉山抬眼望去,只见得素白纱幔飞舞之处,有绯色人影渐行渐近,穿行其中,一如雾中花。

  便在奴仆也为萧玉山褪去锥帽与斗篷之时,那绯衣男子终归现身,二人遥遥相对,引得四下一阵惊呼——

  “这……这是?”方才那名引路少年最为惊愕,来回打量二人,瞠目结舌,“怎会如此?”

  原来,那名唤次迦之人与萧玉山竟有五六分肖似,若非此人生得褐发蓝眸,便就有七八分相像;如若再学得萧玉山凛冽神韵,便又再多一二分,凑得满满十分。

  不说旁人惊愕,便是萧玉山也心生恍惚之意,饶是费尽心思,也揣测不得赫连归雁此举用意何在。

  次迦那面便却已满面了然之色,兀自走上前来,也不与赫连归雁施礼,反倒站定于萧玉山跟前,倦懒垂眸,一瞥镣铐,猝然勾唇而笑。

  “如今终归得见正主,在下当祝赫连王子心想事成之喜。”这笑意之中,有几分嘲讽,也有几许冷漠疏离,并非针对萧玉山,而是自嘲,次迦说道,“也恭贺这位公子。”

  次迦再望向赫连归雁之时,只颔首垂眸,仍不与主人行大礼,继而悠悠转身,拂袖而去。

  引路少年见他这样,好似终归抓着了把柄,忙不迭扬声说道:“这个次迦,再放肆不过,殿下可不能——”

  “算了,他从来都是这样。”赫连归雁不曾将这小小冒犯放在心里头,转而与门前恭迎之人说道,“这位公子乃本王座上宾,不可怠慢分毫。”

  萧玉山听闻此话,猝然冷笑:“座上宾?”

  赫连归雁似不曾听出萧玉山口中讥笑,一双琥珀珠子似的眼望过来,实在诚挚万分:“我不远万里‘请’了你来,自不能薄待贵客。”

  “请?”萧玉山抬腕,镣铐一路不曾取下,已将玉似的腕子磋磨出一片青紫。

  赫连归雁并无半点心虚,谈笑之时微露一对尖牙,又露豺狼之相:“此也是无奈之举,但我漠北男儿素来盛情,定教贵客不虚此行。”

  “口口声声说是贵客,我却从未见过如此请客的。”萧玉山虽已沦落至赫连归雁手中,却无一丝胆怯,只管与他反唇相讥,“莫不是赫连王子不懂礼数?”

  这一席话近乎伸手打赫连归雁一记耳光,当着一种仆役跟前,一丝颜面都不曾留给他。赫连归雁却仍不气恼,绵里藏针似的应道:“礼数乃约束下等人之用,与你我何干?”

  萧玉山本是大燕天子,而赫连归雁不过藩国王子,本有尊卑之别。而如今,天子沦为阶下囚,赫连归雁倒成了主人,“礼数”二字又能束得了谁?

  “你……”一时之间,萧玉山竟是无话可应,只能与他怒目而视,再不说一字。

  “送贵客梳洗休整,明日还有要事相商。”说话之间,赫连归雁眸中神采愈发幽深,如深潭不可测。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预收异世总攻养成计划[系统]

  事到如今,只能说储栖云这样会做俯卧撑的男人实在太帅了,看了下存稿,50章的时候成功回来

  赫连小狼狗未来几章骚操作很多,真的很多。他和次迦的故事也值得一说,但是不能影响主角重逢,我会放在番外里面,或者写个三五章的小短文,以次迦视角说一点他的平生